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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濤雅舍裡安靜下來,地已經洗乾淨了。

張孚敬也不空虛了,因為他知道雖然陛下有章法,但兩廣的善後更麻煩,還是得靠已經在兩廣的人。

“梁師既然能攜寶印、秘藏錦衣校尉五百南下,還望不吝指點。”張孚敬又擺回了學生姿態。

提刀砍人,收劍請教。

“張臬說我梁家、張家多有不法,欽差大人要查嗎?”梁儲目露精光,盯著張孚敬的眼睛。

“若學生猜得不錯,應當是地方望族慨然解囊同仇敵愾才是。梁師威望素重,眼下兩廣有傾覆之危,梁師當為嶺南柱石。”

張孚敬目光誠懇。

“老朽脊樑不硬朗,何以為柱石?”

“王子言縱兵為匪,想來過去諸多大案必將水落石出。梁師簞食壺漿,學生當奏以兩廣如今情勢,請陛下起復梁師為兩廣總督,以鎮嶺南。”

梁儲搖了搖頭,張孚敬目露擔憂。

“我既已致仕,便不能再出任。”梁儲語氣嚴厲了一些,“兩廣四品以下多有罪,不能拔擢!治政安民,尚賴彼輩。戴罪履職,若巡憲不嚴,秋糧難收,歲賦不齊,戰事堪憂!我老邁之軀,如何巡憲四方?”

張孚敬無奈:“梁師不肯出仕,總要指點學生一二才是。霍渭先畢竟從未授職,只能先從巡按御史做起。”

張臬等人雖然知道來者不善,但沒料到張孚敬敢於初次見面就一網打盡的原因就在於此。

兩廣頭腦都沒了,底下還不亂成一鍋粥?

張孚敬本以為梁儲就是陛下的“章法”,沒想到梁儲卻在推辭,而且看態度並不假。

梁儲凝視了他片刻,緩和了語氣說道:“茂恭,你既提到了忠武,那老夫就多說兩句。”

張孚敬精神一振:“學生謹受教!”

“你來廣東,是因你獻策富國。這是第一句。”

張孚敬深吸了一口氣:“學生想過了,學生只怕會在廣東呆上數年,只是學生所獻富國之策……”

梁儲打斷了他:“天子賜劍既已見血,便要見功。功成之日,過河之卒便為大將。這,就是第二句。”

張孚敬渾身一震,隨後又啞聲問道:“可這兩句,談何忠武?”

梁儲讚歎不已:“伱既問了出來,那就還有第三句。”

張孚敬知道這一句才是重中之重,行了一個拜師大禮:“請恩師賜教!”

梁儲一魚兩吃,朝中多了嚴嵩這個善緣,眼下又多一個張孚敬。

他站起來雙手扶起張孚敬的臂膀,一字一字地說道:“自古盛世,兵精糧足!兩廣,錢不足慮,糧在哪?”

張孚敬心領神會,顫聲說道:“海寇既至,王師豈只固守?寇可往,我亦可往!滿剌加盼王師復國久矣,交趾舊土離王化久矣,占城……”

梁儲微笑點頭:“此太廟之功。”

張孚敬霎時間就熱血上頭,他豈能想象這趟來廣東,背後有這麼大一盤棋。

在這盤棋面前,區區幾個兩廣重臣算什麼?他張孚敬如果要在兩廣呆這麼長的時間,還急什麼?先壓著,慢慢提拔!

驅離弗朗機人要重新整備水師吧?打贏之後難道就只把這水師養起來?

兩廣山多田少,養得起嗎?萬水千山靠湖廣江淮轉運糧食過來?

不!交趾啊!占城啊!

一船一船地運!

太廟之功!梁儲這個首倡追諡于謙的人,在致仕之後把這個訊號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張孚敬。

這不得搏命?

“不需過於憂慮朝中。”梁儲雖然還不知道京中的變化,但自有他的判斷,“兩廣情勢非同小可,事急從權。你是陛下欽點,陛下連王德華都能護住,還護不住你?大膽試!為師之助,在於多年薄望,在於主動清理梁家投獻之商民。”

張孚敬再次心頭劇震:“恩師,何以至此?”

“不!”梁儲堅決地說道,“為師已致仕,再留著也是麻煩。有你在兩廣,我梁家雖無虞,卻不能以此自恃。你若功成,才是我梁家傳世之基!”

張孚敬熱淚盈眶,再次下拜:“師恩之重,孚敬銘刻五內,永不或忘!”

雖然原來這才是梁儲得以從朝中安然離去的根本原因,但張孚敬的感激還是真誠的。

有梁儲主動配合,後面的阻力該小上多少?

陛下的章法,絕了!

……

張孚敬不知道還有陳金正在南下來輔助他過渡,也不知道會迎來到此受風吹雨打的楊慎,更不知道陛下又給他派了一柄用完就可以廢掉的刀。

從六月初二王守仁上經筵,到六月底梁儲辭陛離京,而後是七月初眾儒辯經後屯門海戰奏報抵京、張孚敬南下,至此已是八月中旬。

京城外,一路“遊山玩水”般的蔣太后終於到了——雖然她著急兒子安危,但隨後不斷有訊息傳到,朱厚熜告訴她不用急,慢慢走,畢竟清寧宮整修也需要時間。

於是在這城外,巧遇了剛剛解送至京的弗朗機使團欽犯。

蔣太后好奇地想看看紅毛鬼,於是前來迎接的袁宗皋只能讓人把皮萊資等人帶了過來。

慘兮兮的,瘦得不成型。

蔣太后嫌棄地問:“怎麼不是紅毛?”

“……啟稟太后,有紅毛的,瞳色也不盡相同。”袁宗皋簡單介紹了一下。

蔣太后失去了好奇心,等皮萊資等人被帶走後才誠懇地對袁宗皋說道:“辛苦你了,一路護送陛下抵京登基,後來又那麼多事。”

袁宗皋恭敬地說道:“這都是臣之本分。請太后在此稍歇,陛下處置完一樁事情就會過來親迎。”

“我也思之心切。”

外臣們退了出來,袁宗皋先笑著對崔元說道:“駙馬這半年一直在奔波辛勞,陛下都記在心裡。”

崔元謙虛地說道:“不敢不悉心用事。”

袁宗皋又對孫交笑道:“閣老,久違了。”

孫交很頭大:“大宗伯說笑了。陛下恩重,實在惶恐。”

這真是沾了老鄉的光,誰能想到人還在半路上,就被告之已經廷推入閣呢?

崔元嘆了一口氣,很惋惜地說道:“一路手談甚歡,本以為以後能與孫國丈多來往,沒想到搖身一變成了孫閣老,此後只怕不便了。”

袁宗皋愣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知道此事了啊?不過那倒不用憂慮,以後儘可來往。”

換成孫交和崔元詫異了。

難道閣臣的女兒也能入宮?鬧翻天吧!

袁宗皋卻諱莫如深,微笑著避而不談。

聊到正德皇帝的發引喪儀,聊到了皇帝下月的萬壽節,也聊瞭如今京中的情勢。

裁撤冒濫和重設三大營的事現在變成了王守仁配合五府、兵部去做。

楊廷和咬著牙組織清理皇莊皇店,但阻力重重。皇莊不只是牽涉到皇帝和內臣本身,張太后也有啊,還有諸多尚存皇室宗親的賜田。至於皇店,那更是牽涉到不少國戚、權貴。

“寧晉、隆平、南宮、新河等縣,並德仁、永安、四號廠、大興等莊,及板橋、麥莊、竹木廠、蘇家莊田,俱為仁壽宮皇莊。”袁宗皋搖著頭,替楊廷和做了一個悲傷的表情。

孫交看了看崔元。

皇店是正德年間才開始出現的,之前只有官店。自景泰年間開始,官店便越來越只傾向於經商獲利,而實際掌管的都由官府漸漸變成權貴了。到了正德年間的皇店,那更是涉及到皇帝、後宮、親王、國戚、勳臣……其間盤根錯雜,崔元這個駙馬必定也牽涉其中。

袁宗皋當面講這些是什麼意思?

“蔡宗令都連上四道辭表了。”袁宗皋看著崔元笑,“崔駙馬,你呼聲極高,只怕入城後就不得脫身。”

崔元頭皮發麻。

楊廷和必定是不會有磨刀霍霍之狀的,但皇親國戚紛紛要蔡震這個宗人令出頭做主,蔡震只怕要折壽數年。

崔元很希望皇帝再給他派個差使出去接誰。

但是興獻帝子嗣單薄,都接完了啊!

“……陛下既有旨,我公主府的那點田地店產任憑處置便是。”崔元誠心實意地向袁宗皋行禮,“還望大宗伯美言幾句,我連月奔波,老軀疲憊,實在不堪大用。安陸山水甚佳,若陛下要重修獻帝陵寢,我願主持督造。”

趕緊遠離是非之地!

袁宗皋起了些逗趣之心,嚴肅地搖頭:“崔駙馬剛過不惑之年,尚未知天命。你都說老軀,我和九峰公豈非半截身子都入了土?我們都在為君分憂,崔駙馬不可妄自菲薄!”

崔元一臉愁苦,琢磨著回去之後是不是多洗幾趟冷水澡引引寒氣入體。

你把皇親國戚都折騰完了再讓我去做宗人令不行嗎?我來回奔波幾個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但皇帝來了之後,崔元也不敢多嘴討要閒差。

幾個月不見,京中有些事情崔元知道,劉龍被重用之後他就知道自己可能跑不脫。

可是真怕啊!

梁儲那個人精都溜了,楊廷和竟不得不主持清理皇莊皇店這個會得罪張太后及皇親國戚勳臣權貴的事,可見皇帝的手段和中樞的兇險。

他只想平平安安地過完這下半輩子,反正都已經是駙馬都尉了。

不要冒頭!不要冒頭!不要冒頭!

奈何皇帝出城迎接了蔣太后入宮後,把崔元單獨留下了。

“崔卿不辭辛苦,功高當賞。”

“……臣不敢言功。”

崔元跪在地上,渾身上下的姿態都寫著六個字:求求了,放過我。

“有功豈可不賞?”朱厚熜笑著看他,“國策會議上早已議定,駙馬都尉崔元敏慧有謀,勳臣外戚皆自謂莫及,公卿大臣俱知其雅望。迎立有功,封奉天翊衛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柱國、京山侯,食祿一千五百石,賜誥券。”

崔元人暈了,又聽到最後一句話:“掌左軍都督府事,參預國策會議。”

改了改文,晚上10點還有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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