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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梁,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十觴不易醉,感子故意長,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學堂裡書生琅琅,屈子的離騷孟良臣教誦了幾日,每日早上先是熟悉文字,孩子們在沙盤上不停地重複寫著,連日來,一篇文章倒是背了大半,洋洋灑灑,學了近百個漢字。

村婦們每日來宗祠前做竹編,特意繞了遠路,兜到梁川家門口,不聽一聽孩子們那讀書,開工後都沒有閒碎的資本,自己的娃娃今天又學了幾個字,會寫自己的名字了,說出來,臉上倍有光,那些年紀稍大的,只能乾瞪眼,只恨自己的孩子早生了幾年,都已經下地幹活了。

孟良臣每每站在學堂之上,想起梁川說的那個姓楊的傳奇人物的故事就心神往之,而看著這些孩子,他絲毫不會覺得自己的課業會被耽誤,孔先生都常說,溫故而知新,學海無涯,自己教書,按梁川的話來說,要走的路還很長,要學的還很多,三尺學堂,學而無窮。

“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汩餘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曾幾何時這個吃不飽的小山村也能傳出讀書聲,還是全村的孩子都來讀書。

“吶,這裡就是了。”何保正站在大門外,閉上眼睛很陶醉很騷包地享受著孩子們讀書的聲音,那聲音彷彿比金樓的姑娘唱的曲子還悅耳,看得左丘宏幾個很是不爽,這是赤裸裸地顯擺啊,幾個泥娃子讀書有甚好稀罕的,汴京城的學堂裡哪一個不是王候貴胄之後,那才是好去處,青年才俊,正好結識一番。

中年人也沒想到這背靠大山的荒村還有一棟這麼大的宅院,這個村子裡最大的可能就是這棟房子了。房子的名字還取得相當的雅緻不稱府不稱宅,而是短短兩個字:“望鄉”。

“這望鄉是什麼意思?”中年人疑惑地問道。

“小老漢我扁擔倒下來才也就知道是個一字,你們讀書人玩的調調我可不懂,三郎今天不知道有沒有去山上,不在的話你們可得等一等。”何保正繼續搖頭晃腦地嘴裡跟著娃娃們哼著那不明就裡的詩句,舒坦!

“有勞保正。這究竟是家還是學堂?”

“三郎一家人都住在這裡面,他們夫妻倆,還有我一個朋友,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子,三個女下人。說是學堂也沒錯,三郎仁義,把自己半邊廂房騰了出來,不然娃娃們也沒地方去上學。”

“原來是這樣,只是不知道方便現在方便進屋。。”

“當然方便,遠來都是客,三郎最好客了,你要去的清源縣就來了好幾撥人,有販茶的,連化外人都來找三郎辦事哩,你說奇不奇怪,這三郎也沒出過咱縣的地界,可是人家那膽色,見了化外人一點都不怵,把人家收拾得服服貼貼的。”

“竟有此事。”中年人一路過來不停地聽著關於這個所謂的梁川的各種奇聞軼事,眼下終於要一睹廬山真面目了。

後面跟著的三個幕僚個個臉上興趣缺缺,不就是化外人嘛,還不是一樣兩條胳膊兩隻腿,有什麼好怵的。礙於主子,他們不敢表露而已。

何保正領著一群人徑直走進屋內,天井裡三五個女人正在做著竹編,見到這隊穿著華服美袍的客人,藝娘忙放下手中的活,去迎接這幫人。

“何正大人,這幾位是。。”藝娘跟著梁川,見的世面也廣了,現在起碼不會怕生,基本的禮數還是有的。

“這幾位貴人北邊來的,找三郎有事,怎麼,三郎又去山裡當猴了?”何保正調侃完,眼睛還故意在梁川家裡亂瞟,做出一副找人的動作。

“三哥還沒回來,幾位正堂歇會,我讓招弟去尋三哥。”藝娘領著幾個人去正堂裡坐,喚來招弟,招弟正好從河邊回來,一聽又來人了,撒腿就往山上跑。

藝孃家中宋式的茶團,只有梁川在山上採的草茶,四時常備,解渴又能消暑,只是不知道這幾位富貴人家喝不喝得慣,喝不慣也比燒水強吧。

一行人穿堂入室,右邊廂房裡坐滿了學生。私塾他們見過不少,可是就沒見過麼私塾裡這麼多學生,學生的衣著很差,一看就是窮人子弟的打扮,有的屁股蛋上的衣服都露光了,就這條件的還能能上得起學?

何保正看得出諸人的疑惑,說道:“咱們這學堂不收錢的,村裡的娃娃都能來上學,三郎還準備讓女娃娃也來,只是村裡面沒人肯罷了。”

什麼?天下或許還有免費的午餐,可是這讀書還有免費的,一個兩個倒也說得過去,這裡面只怕有一二十人吧,全部不要錢?這是辦學堂呢還是開善堂?

一行人在正堂裡坐座,就中年人一個人坐在了客席上,其餘的幕僚曹千松左丘宏全部侍立在其身後,中年人不以為意,顯是家規極嚴,一行人已然習慣。

正堂裡沒有什麼亮點,就正中間掛著一副猛虎下山圖,還有一副前朝的名畫,噫,搗練圖,張萱的名畫可不多了,這小子還能弄到這等寶貝。中年人常在東京這詩畫圈中走動,眼光自然也不差。

但是,最吸引人的莫過於正堂上高懸的打虎英雄的牌匾,這塊匾可不是隨意掛的,意味著什麼,有一條為患一方的老虎曾經死在這匾的主人手上,地方縣衙為了表彰其功績,贈與其的英雄稱號!

曹千松瞳孔微縮,左丘宏則是滿臉不敢置信,這人有文彩有頭腦倒就罷了,要打死老虎?在坐的幾個人自認也沒有那個能耐啊。

“這梁川還能打死老虎?”中年人自己也不敢相信,忙問於何保正。

中年貴人他們可沒見過老,但是老虎皮卻見過不少,若大的一張虎皮攤開了比床還大,還裹起來也小不到哪裡去,豈是凡人能敵對的?

何保正作為梁川打虎始末的見證者,一提到這個話題,他就來勁。每每村子裡有人問他當時的經過,他總會不厭其煩地複述一遍,不添油加醋也很悚人聽聞,後來漸漸地聽的人就少了,他一肚子故事無處發瀉正憋得荒,你們這些城裡人,不曉得老虎的厲害,老漢我給你們好好講講!

何保正一下子開啟了話匣子,將當日梁川如何只身搏殺大蟲的經過複述一遍,過程驚險,何保正全程親眼目睹,說得那是比下亭樓裡說書的先生還要傳神,連鳳英倒在地上裝死,嚇尿了褲子都說了一遍,至於後面梁川全縣城遊街那個風光的場面,現在還在神往,說得就像那個打虎的不是別人,就是何保正自己。

幾個人聽得是暗暗心驚人,兩個武人心裡就不一樣了,打虎是什麼概念,他們最是清楚,勇如飛將軍李廣也只敢搭箭射擊殺,還被驚出一身冷汗,他一個村夫也有這本事?曹千松還好,左丘宏聽得是直翻白眼,心裡腹誹道:“老不死的你吹牛不打草稿,老虎,你們怕是做夢吧。”

何保正將梁川的英雄事蹟講了半天,正巧梁川也回來,家裡沒柴了,梁川又扛著一根碩大的原木下山,準備再劈砍一些燒柴用。眾人在屋子裡瞧得真切,那原木有如臉盆兒粗,長兩丈有餘,少說也有幾百斤的重量,扛在這個漢子的身上就像一根柴蘆一般,分量全無,輕鬆得臉不喘不流汗!

梁川將原木從肩上卸下來,一手卸力,另一手輕輕托住,舉重如泰山而卸之輕如鴻毛,手一入,那木頭砸在地上,嘭的一聲,將院子裡砸出了一個大坑。。梁川拍拍手,拍拍身上的塵土,大氣都沒有喘一口。順手從背後抽出那柄小車輪一般的巨斧。。

左丘宏平素自認也是大宋一員猛將,禁軍之中罕有敵手,可是他自認去扛那根原木也得憋出一身汗,這小子。。是人?他艱難地嚥了一口口水,看向了自己的上司曹千松,曹千松同樣一臉錯諤,百萬禁軍數得上號的猛將大多與他們家有舊,找不出第二個這般雄壯,就說那柄斧子,這等剛猛的兵器不對自己的神力頗有自信,用起來等於自尋死路!這等豪傑不上戰場建功立業,窩在這山間砍柴伐木,可惜了。

原來一群人還以為老漢吹牛,什麼打虎英雄,剛看到梁川的那一幕,什麼懷疑不屑全部都煙消雲散,這等神力,上山打虎下海擒龍,會成問題?

中年人看得更是目瞪口呆,轉而又是大喜,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迎出門外,滿臉春風地說道:“想必壯士就是梁川!”中年人本想叫梁川才子,可是他還沉浸在梁川扛木頭的那一幕,實在過於震撼了,壯士一詞不禁脫口而出。

梁川心裡咯噔一下,大哥你誰啊,從我家裡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你家呢,比我還有主人的派頭,搞得梁川一頭霧水,看向何保正,“老何,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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