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上野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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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被帶去領退租金的橋本奈奈未緊跟在上野太太背後。
兩人走了一段走廊便到了一間類似於書房的地方，上野太太開啟抽屜從裡面取出了一個資料夾，然後一一陳列開來，除了印好的檔案之外裡面有著一些現金，這正是橋本奈奈未當時所付的押金。
她一邊低頭熟練的翻找著相應的檔案，一邊跟顯得有些侷促的橋本奈奈未說道：“橋本，今天怎麼是兩個人來，那個男人沒什麼問題吧？”
橋本奈奈未不明所以的眨眨眼，不解道：“他有什麼問題嗎？”
“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問題，但你能夠帶他來這裡，應該是挺信任他的對吧？”上野太太意有所指道：“你一個女孩子，從北海道來這裡生活，一直都過得有點辛苦，現在帶了這麼一個男人過來，是男朋友嗎？”
橋本奈奈未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你誤會了——”
但還沒等她說完，上野太太就繼續道：“不是也沒關係，我也不是八卦你的私人感情，只是覺得你個小姑娘一個人這樣生活，肯定會有所依賴，現在不是，以後也說不定的。女人是很容易在困難時依賴上別人的，你在我見過的女孩子裡算是比較堅強的了，不過也依舊是女人，早晚都會有那麼一天的。”
橋本奈奈未還想解釋，但想到要是暴露了白雲山經紀人的身份，那自己豈不是不攻自破？只好紅著臉聲若蚊吶的小聲解釋。
但這明顯是安慰自己的路數，上野太太除非有當日白雲山遇到的那位服裝設計師的聽力，否則是不可能聽得到的。
沉默了一會兒，上野太太繼續道：“橋本啊，你會不會討厭我？”
橋本奈奈未連忙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一時卻又說不出口。
她討厭上野太太嗎？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在她在上野先生這裡租房子的那段時間，每個月最煩惱的就是月末，因為那時上野太太就會準時過來敲門收房租水電，而她的經濟狀況不僅不好，甚至可以說十分惡劣，因此常常還不上，被上野太太尖酸刻薄的語言刺了不止一次。
性格倔強的她雖然不至於向同齡人那般掉眼淚，但傷心難過總還是有的，只是她不會表達出來而已，都默默藏在心底而已。
但要說討厭，似乎又差了那麼一點。
橋本奈奈未是個比較偏向理性的人，儘管上野太太的話刺痛了她，但她站在對方的立場卻又能理解這樣的行為，畢竟面對一個一直欠著房租的租客還能不把其趕走就已經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更何況上野太太並非只對她一人這樣，其尖酸不會針對任何人，更不會無緣無故嘲諷別人，更多的時候都是站得住腳的，只是刻薄的語言令人難以生起好感罷了。
而感情這種東西，很多時候都是難以準確衡量的。
上野太太也是同理。
沉默時的空氣瀰漫著一月中旬的寒冷。
一時沒有聽到回答的上野太太也不追問，繼續道：“討厭我也沒關係，我見得太多了，只要不討厭我丈夫就行了。”
“上野先生？”橋本奈奈未疑惑的問了一聲。
“是啊，就是那個笨蛋。”上野太太淡淡的說了一句，橋本奈奈未卻在語氣中罕見的聽出了淡淡的笑意：“那個傢伙，太喜歡做好人了，人家一有困難找上他，他就會捨身去幫忙，也不管自己到底有沒有責任，吃不吃得消。”
“這麼多年，因為各種朋友找上門來請求幫助的事情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事後失蹤不見的更是數不勝數，那個傢伙要是沒有我，肯定現在還不知道待在在哪座天橋底下呢！”上野太太語氣得意地說著，橋本奈奈未卻隱隱從中聽出了一抹狗糧的味道。
上野太太繼續道：“我丈夫他雖然是個好人，但太不擅長拒絕別人了，人家要他幫忙修車，他就跑去幫忙修車，結果自己的車被人撞壞了。人家找他借錢應急，他就二話不說借了出去，結果人家直接捲了錢就跑了，連個影子都找不到，平白無故虧了一大筆錢，有段時間連吃飯都吃不上。”
“一直當好人幫別人，也沒見過有別人像他這樣幫他，人家口頭上記得他的好，哪裡知道人傢俬底下怎麼嘲笑他是個傻子呢！”說著這話，上野太太語氣中也不免有些抱怨與不滿。“幫這麼一群狼心狗肺的人，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缺了，還天天樂呵呵的湊上去，你說他是不是笨蛋？”
橋本奈奈未一時無言。
“不過我就是看上了他這麼笨。我嫁給他之後，那些勢利的想貪便宜的十個有九個都被我擋在了外面，有藉機來挑毛病的，找茬的，也都被我一個個的罵回去了。有不甘心的，就在背後說我壞話，覺得自己理虧的，就不再多說什麼，當然也有附和的。不過無所謂，說我怎麼樣都沒關係，記得我丈夫的好就行了，或者說把我說的越壞，就越記得我丈夫的好不是嗎？”
上野太太一番言論，卻是讓橋本奈奈未有些刮目相看。
她從未想過，這位看上去尖酸刻薄的房東太太居然有這麼豐富的內心，她在外人面前是一副壞人的模樣，但她的所作所為以及出發點，完全都是為了自己的丈夫，為了其做出的善良與熱情。相反那些指責其苛刻的人，卻更多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內心的貪婪，以及對無法佔到便宜時酸溜溜的心理。
自己並不是會在背後說別人壞話的人，但其他人呢，那些有關上野太太的壞話裡，究竟有幾分是真的，有幾分是得償不遂時的報復心理？橋本奈奈未無法想象，或者說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至少現在看來，上野太太刻薄的說幾句話完全沒有問題。
幾分鐘後，上野太太將清點完好的租金交給橋本奈奈未，隨後建議道：“錢你點一下有沒有問題，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我們就去看你現在租的地方吧。”
橋本奈奈未臉色隱晦一緊，正題終於來了！
說到這裡，上野太太忽然想到了什麼，補充道：“對了，你別誤會，我可不是特地針對你不想讓你退租。這條合約是我丈夫想出來的，他知道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待在東京，擔心你住在別的地方出什麼問題，就建議加上了一條搬在附近的要求，這樣萬一有事也方便有個照應。”
橋本奈奈未頓時神色一滯。
“還有，我們原本都以為你不會搬走的，因為我們早就打聽過了，你的經濟狀況不太好，稍微貴一點的地方你是租不起的。我們這裡雖然不說有多好，但至少方方面面具備，而且房租都是特意考量過才定下來的。這都是那個笨蛋的手筆，總喜歡給人價錢減上一筆，來來回回都不知道虧了多少......”
上野太太絮絮叨叨的抱怨著丈夫的不是，卻沒有見到一旁的橋本奈奈未眼神逐漸變化，先是吃驚，接著是感激，最後是慚愧。
緊接著，橋本奈奈未對著她用力地鞠了一個躬，抱歉道。
“對不起上野太太，是我誤會了你！”
上野太太愣愣的看著她片刻，然後捂著嘴輕笑著出聲。
“呵呵呵呵，還真是笨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