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比陽光更明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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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校的鐘聲準時響起，此時學校早已只剩下學生會成員，看不見平日裡熱鬧的社團活動。
神宮寺月與學生會成員們一同離開，慣例走在充斥著女孩聊天調笑聲的坂道，在車站與另外兩人分開後，同羊宮曜一塊踏上了前往自由之丘的電車。
她今天是要去打工來著。
坐在電車內，神宮寺月安靜地翻閱手中的，小學妹懷抱著書包，宛如穿紅衣的小熊抱著蜂蜜罐似的，乖巧地坐在他身旁。
電車搖搖晃晃，每每隨著電車的晃動，羊宮曜嬌小的身子便撞向他的胳膊，神宮寺月自然是不會像與櫻小路紗倉獨處時那樣，照顧身旁這位小動物。
十分壞心眼的挪開身子，使得羊宮曜的身體倒在了堅硬的座椅上，腦袋“挷”的一聲。
痛呼聲響起，少女眼淚汪汪地揉起腦袋，滿臉憤恨地看向身旁的少年。
“唷，清醒了。”少年說。
“可惡！”
神宮寺月合攏手上的書本，敲了敲羊宮曜的腦袋：“你引以為傲的腦袋來這麼一下，搞不好腦漿混在一起，期中考試拿不下第一名了。”
小動物頓時癟起了嘴巴：“學長，你好卑鄙。”
“是你自己不好，在電車上昏昏沉沉的，小心遇到痴漢。”
“不是咱吹，來到這世界上十五年，咱從來沒在電車上遭遇過那種事。”
神宮寺月憐憫地瞧了一眼她生長貧瘠的嬌小身軀。
“總之，彆氣餒。”
“咱要向會長學姐打小報告了喔，學長總是偷偷趁她不在的時候欺負咱。”
“這點伱就錯了。”
“哪錯了？”
神宮寺月毫不客氣地揉搓她的腦袋：“就算是會長在的時候，我也會欺負你的。”
“可惡！”
電車到站後，羊宮曜立刻脫離神宮寺月身旁，飛快地朝著車站外跑去，似乎是想遠遠甩開他。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正當神宮寺月打算朝另一方向走去時，那嬌小的身影突然又折返回來。
拉開書包的拉鍊，伸手在書包裡一陣摸索，然後一言不發地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塞進神宮寺月懷裡。
少年看了看手中巴掌大小的禮盒，頓時朝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面前的矮小少女將書包反背，像極了是笨重的盔甲，她稍稍撥弄自己的頭髮。
“這是？”神宮寺月問。
“嘛……修學旅行的伴手禮，是咱和山田親一起出資買的。”
“專程給我的？”
“咱和學長不一樣，是個以德報怨的好孩子。
“會長學姐的那份，在學長進入學生會室之前，就已經給過她了。”她補充說道。
神宮寺月點點頭：“就是那個吧，感謝平時我們對你照顧有加的謝禮。”
“這話應當是咱的臺詞吧，從學長口中說出來總覺得怪怪的，反正就是那麼回事。”
“這樣啊，謝謝你了羊宮，山田那邊我待會兒也會發訊息去道謝的。”
“咦？”
“怎麼？”
“我還以為學長又會說些不坦率的話。”
“哈？”
“桀桀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拒收！……像這種。”
神宮寺月無奈扶起額頭，差點忘了羊宮曜就是這種傢伙，一瞬間竟然有些小感動的自己真是蠢爆了。
“我可不會講這種丟人的臺詞，而且拒收來自後輩的修學旅行的伴手禮，這種人也太糟糕了。”
羊宮曜聞言，哧哧笑了起來。
“總之，我心懷感激的收下了，謝謝你。”
“喔，好好在心裡感謝咱吧，還有以後就不要打咱的腦袋了。”
“這個還有待商榷。”
“可惡！”
神宮寺月淡淡笑出了聲。
“不好，打工的時間快到了，要是遲到會被姨姨罵的，咱先走了喔，學長拜拜。”
“你跑慢點。”
“咱知道了啦~”
嘴上這麼說著，雙腿是一點沒減速，背在胸前的書包上下顛頗著，少女一溜煙消失在了人群當中。
望著她總算消失的背影，少年站在原地無奈地搖了搖頭。
旋即低頭看向手中的伴手禮，內心搞不明白為什麼是雞翅仙貝，塞進了書包。
……
……
翌日清晨，神宮寺月坐在玄關換上鞋子，走出家門，像往常一樣站在家門口，等青梅竹馬出來一同上學。
然而今天卻不知怎麼的，櫻小路紗倉遲遲沒有出門，神宮寺月發去訊息，一直顯示未讀。
心中不解的同時，因為這周要在校門口檢查儀容儀表，神宮寺月再度給櫻小路紗倉發去訊息後，便獨自登校了。
這周與神宮寺月搭檔的是星野森星乃，上週因為一年級的休學旅行，也是他們這對組合，已經是連續兩週共同工作了。
按理來說，這周應該輪到山田奏與羊宮曜才對，但因為期中考試在即，山田奏與羊宮曜都在認真學習，反倒是神宮寺月與星野森星乃沒有這方面的壓力，為了能讓他們專心學習，兩人便主動擔任了這周的檢查工作。
——照顧後輩是前輩的職責。
這對於星野森星乃來說是理所當然的道理，可若是站在神宮寺月的視角，難免覺得稀奇，卻並不排斥。
想來是在不知不覺中，少年的性子潛移默化的有了些許不同。
“神宮寺同學，其實你也不必勉強的，期中考試的成績對你也很重要。”
驀地，身旁的星野森星乃忽然朝他搭話。
神宮寺月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或許不知道，神櫻高校的歷屆學生會長，幾乎都能獲得來自於全國名校的保送名額，即便心儀的學校沒有拋來橄欖枝，學校也會十分樂意的為我們寫推薦信。
當然，寫推薦信有一個硬性條件，首先必須是神櫻高校的學生會會長。
其次，入學三年的全部考試，必須每次考試都維持在學年前三以上的成績。
因此神櫻高校的學生會長一職，可以看作是全校學生中最聰明的學生，才能登上的寶座。”
這確實是神宮寺月第一回聽到的話題。
“會長才是，既然成績是這麼重要的事兒，這次的期中考試如此不上心真的好麼？”
“無所謂，反正我已經拿到保送名額了。
“而且，我也沒打算考第一以外的成績。”
“真是自信滿滿呢。”神宮寺月感嘆道。
“嗯，因為我平日裡就付出了與之對等的努力，只要以平常心對待，管理好健康狀態，我不可能拿到第一名以外的成績。”
充滿自信的女人真的很酷，神宮寺月幾乎快要給她拍手鼓掌了。
誰叫他如今的第一寶座，全是靠過目不忘得來的。
“我反倒是比較擔心神宮寺同學。”星野森星乃說道。
“我？”
“這次的期中考試，對神宮寺同學也相當重要吧，如果你將來也想和我走上相同的道路的話。”
“我要是考不上大學，去北海道當個修車工也不錯。”
“為什麼是北海道？”星野森星乃露出不解的表情。
“首先不應該先問為什麼是修車工麼？”
“我沒有對他人的夢想指手畫腳的興趣，修車工也沒什麼不好，很有男子氣概，我覺得很帥。”
可惡……
她好會講話。
神宮寺月搖了搖頭，默默遠離她一步。
“不過，以神宮寺同學的成績來說實在是多慮，即便是東大京大，也是能去的吧。”
“我媽叫我別考東大。”
“為什麼？”
“她說不好找物件。”
星野森星乃先是一愣，旋即微微沉思，之後竟是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神宮寺月頓時大吃一驚：“你能理解？”
“這有什麼難的。”
少年就這樣等了許久，也不見星野森星乃同他解釋。
“不過以神宮寺同學的性子，我想多半會選擇早稻田。”
“理由？”
“你不是喜歡村上？”她說。
“我還不至於因為這種理由便稀裡糊塗地報考大學。”
星野森星乃聞言露出和藹的笑容：“順帶一提，我喜歡的聲優也是早大畢業，因此有一段時期十分憧憬，甚至想過要報考。”
神宮寺月完全不明所以，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早大畢業，結果選擇去當聲優。
在神宮寺月看來，既然有了較高的起點，那就該去做些使得自己輕鬆的工作，而不是去和普通人競爭。
“還沒找到麼？”星野森星乃突然問。
“什麼？”神宮寺月想了想，大致猜到了是關於目標，或者說是關於夢想的話題。
或許，正是因為他沒有夢想，他才會有如此狹隘的想法。
“還沒有。”
星野森星乃點點頭，語氣溫柔地說道：“急不來的。”
神宮寺月想起星野森星乃曾對他說過的夢想，他覺得這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並且打從心底不相信星野森星乃未來能夠成為聲優。
她應該去做些更加能彰顯自己能力的事情，加入數一數二的大企業，成為職場精英，或者是成為銀行職員，一步步高昇，掌控以億為單位的金融投資。
總之，星野森星乃應該是杵在某個極其高不可攀的領域，並且在那個領域發光發熱，成為獨樹一幟的領軍人物。
至少，不應該是成為聲優這種不起眼的小人物。
“我覺得，像會長這樣的人，應該對自己抱有更大的期待才對。”
弱小的人，不自信的人，往往希望那些有能力的人揹負更多的什麼東西，彷彿只要看到有人在努力，他們這些沒有作為的人便能深受鼓舞，從而迫使自身去做些什麼。
星野森星乃笑著瞥了少年一眼，然後攔下某位一年級男生，指揮他去一旁重新系領帶。
做完這一切後，回到神宮寺月身旁，接著說道：“神宮寺同學，對我抱有的期待是不是過於強烈了？”
“誒？”
“我只是一個隨處可見的普通女子高中生，千萬別對我抱有磅礴的期待，我是無法回應的。”
“怎麼會……”
“確實，在名為學校的地方，我可能是學生們敬仰的學生會長，在老師眼中是最優秀的學生。
“可等到將來，一旦我將身上的這身制服脫下，我不過是個有點小聰明的女人而已。
“而這所謂的將來，距離現在只剩下幾個月。
“噯，神宮寺同學，你明白‘女人’這個詞彙，在這個以島為國的比丘之國，意味著什麼？”
神宮寺月沉默不語。
星野森星乃深吸一口氣，臉上絲毫見不到陰鬱，永遠都是露著比陽光更加明亮的笑顏。
“我想去更廣闊的地方，比國家更遙遠，比世界更遙遠，比宇宙更遙遠的地方。
“至少得看過那樣的風景後，我才甘願接受自己的命運。
“到了那時，即便是做收銀員，做臨時工，在麥當勞炸薯條，在秋葉原穿著女僕裝發傳單，我都能坦然面對自己的人生。
“至少，我選擇過了。”
神宮寺月呆愣著，望向少女那堅定不移的眼睛，不知為何對她所說的話深信不疑。
她果然是與眾不同的，在大部分同齡人還在不知所謂，日復一日的謳歌那該死的青春時。
在他還深陷於過去的情情愛愛，為找不到夢想與前進的道路而迷茫時。
這個人，已經比他們早一步，早好幾步，踏上了與他們不同的道路。
“果然，會長是個奇怪的人。”
神宮寺月低下頭，不禁這樣感嘆道。
“真是過分誒，女孩子當然是希望被形容漂亮或者是可愛，哪有用奇怪來形容的。
“也就是我身為你的學姐，才能包容後輩的無禮，換做其他女孩兒，也就櫻小路學妹肯縱容溺愛你了。”
聽到櫻小路紗倉的名字，神宮寺月此時才想起，他依舊沒見到櫻小路紗倉的身影。
他時刻注意著校門口的情況，如果櫻小路紗倉來上學，他不可能沒看見。
而此時距離校門關閉時間，也僅僅只剩下五分鐘。
神宮寺以為，櫻小路紗倉又是在車站前的甜品店戀戀不捨，或是站在只剩下樹葉的櫻花樹下，偷偷啃著新鮮出爐的現烤麵包，然後以驚人的衝刺速度奔來。
像網文作家卡在23點59分更新似的，踩線進入校門。
可直到金屬製的校門“哐”的合攏關閉。
櫻小路紗倉，依舊沒有出現。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