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 蛛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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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甲車在雨夜裡行駛了很久，極遠處的閃電偶爾能照亮菱角分明的車身。男子的鼻息很安靜，很平穩，胸口起伏非常小，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狀態，和著裝甲車繼續向前。路燈也在暴雨裡變得模糊，前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朦朧的燈光，非常多，密密麻麻擠在了一起。

“終於到了。”前面駕駛室裡傳來好像鬆了一口氣的聲音，裝甲車的速度開始減慢。雨夜的黑暗裡，它的面前是一道十幾米高的金屬門扉，被開在一面巨大的牆壁上。門上有十數盞圓形燈光，照亮了金屬門上的全部圖案。

那是一條簡單盤曲起來的蛇類，血紅的顏色。這是梅瑞迪斯家族的徽章圖案，他本就是一個擅長培養刺客與特工的家族。

金屬門也只是析開一條剛好容裝甲車進入的縫隙，然後又重重合上。身份檢查早在裝甲車進入梅瑞迪斯家族領地的一定範圍裡時，就透過無線電全部檢查透過了。車輛被一路放行，沒有任何阻攔，又透過了數量極多的後續檢查，這才穩穩停在了昏暗的停車場裡。

當裝甲車剛好停穩在規定的位置，穿著長風衣的男子便一腳踏下了車。點頭向兩個駕駛員致謝，然後保持著上半身筆直堅挺不動，僅僅是腳步漸漸加快，沒有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被前面昏暗的光芒完全消融了進去，隱沒在了拐角的建築裡面。

“真是讓人喘不過氣來，那人。”看到長風衣男子好不容易離開，主駕駛坐上的人才急急忙忙點燃一支菸，狠狠吸了一口，放鬆了全身緊繃起來的肌肉與神經。不僅僅是男子無形之中給予他們兩個人的壓力，也是長時間駕駛裝甲車積聚起來的疲勞。這裡是馬諾馬的邊緣地方，離著繁華的中心有著很長的一段距離。

“好歹也是一名管理者，雖然級別不是很高，但是那種感覺對我們這些開車的來說，當然會覺得不舒服。成長與訓練的方式完全不一樣，某些方面自然會與我們有著很大的差異。”副駕駛座上的人也全身躺在座椅上揉著腦袋，若不是家族裡的命令，他們寧願拉著一車屍體回去，也不願拉著一個家族培養出來的“管理者”。因為作為家族的利劍，他們很多時候會被派往帝國各處執行各種各樣的任務，幫助家族監管、治理與解決一些不易處理的麻煩事情。而他們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具具行走中的屍體，冷漠、無情，然後如同蒸汽機械一樣精準地執行著每一項命令。

拿著標號1024的記錄本，男子穿梭在巨城一樣的迷宮建築裡面。腦袋裡早在孩童時代，就已經記下了這裡的所有地圖佈置，每一步跨出去都是相同的均勻距離。與家族裡的其他人員交匯時，也能提前在腦袋裡計算出最佳的避讓路線，臉上還能掛著自然而然的親切笑容。控制臉部肌肉的方法，模擬各種正常人的表情曾經是他們的必修課程。只要願意，他們都能在任何情況下，控制著臉部顯露出與之對應的神情，並且更進一步，還能匹配上與之對應的心跳、呼吸、眼神震驚程度，甚至是身體某些部位的出汗量都是能夠模擬的。這是他們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項技能。

接近半個小時的徒步，男子以最簡潔的路線來到梅瑞迪斯家族的管理部前，這是一幢與身後建築單獨分割開來的金字塔形房間，灰白色石頭與混凝土相配合的架構，配上繁多的暗色玻璃，很高。而在地面下，也修建著與之相匹配的地下室空間。靠著一條百米長的走廊與之相連，地面上是有著金色鑲邊的紅色地毯，雨棚上嘩啦啦流著海量的雨水，溼潤的水汽被風帶進走廊裡，男子用風衣擋住手裡的記錄本，普通的臉頰在走過走廊後，已經完全被風中的水汽打溼了。

走廊盡頭處的金屬門開著，邊上是一排緊挨著的密碼卡槽。男子拿出衣袋裡的三張不同密碼卡片，分別插進不同的卡槽裡面。

“歡迎回來，56234號管理者尼科爾先生。”門邊上的喇叭裡傳來親切的問候聲音，這是事先被分別錄進去的音節，現在被超級分析機重新再組合起來所呈現出來的結果。

“你也好，梅瑞迪斯小姐。”56234號管理者尼克爾取出三張密碼卡時說，梅瑞迪斯既是他們所有人的姓氏，同時也是梅瑞迪斯家族裡的超級分析機的名字。

拿著東西繼續向前，長而直的走廊，溫和不刺眼的燈光，平穩且無聲的升降機，最後是金字塔建築裡的高處樓層裡的某一個房間。尼克爾將手裡的記錄本上交，裡面有此次為期六天時間調查出來的所有東西。

最後經過一層層各種人員的篩選與考量，按照家族延續下來與不斷改進了千年的規矩條框來執行每一條決定，尼克爾帶回來的編號為1024的記錄本越來越厚，被附加在上面的各種檔案也漸漸增加了起來。

當這一份詳細的記錄本最終被金字塔建築裡的工作人員拿到了建築最頂層的房間裡，時間剛好是在一天後，其檔案量由原來的一本記錄本，變成了一個將標準的紙箱裝得滿滿的數量了。

紙箱上打著優先處理的標記，做為管理部最高的負責人之一，現在也放下了手中其他的工作，首先接管了這僅是看著就讓人頭疼的東西。

裡面的檔案被擺放得整整齊齊，每一份被後來新增進來的檔案都附有為什麼要增添的理由，還有與之對應的處理人的名字以及許可權等級。從最低許可權等級的原因開始看起，逐一看到目前的最高許可權，原因幾乎都是一樣的――

於聖歷1096年，聖多拉格軍部學校學生卡拉?梅瑞迪斯企圖逃離家族培養計劃。

後面是卡拉迄今為止的全部詳細資料，從“造人計劃”裡出身開始，隨後被分配到“培養計劃”中的“放養”教育之中，最後一直到進入軍部學校執行第一次任務為止，時間跨越過了十八個年頭。

而在這些資料的上面，還有一塊全新的密碼卡片，相對正常的卡片來說，更小更加精緻一點。這張密碼卡片的後面，同樣有著對應的附加原因與許可權等級。它是金字塔建築裡面，與他身份相同的五名最高負責人中的另外一位負責人所簽署的東西。

沒有多想，以最快的時間將所有檔案看完，這名負責人揉揉腦袋上微微鼓起的血管，最後從身上拿出三張密碼卡，和著剛才那一張卡片一起分別插進對應的卡槽裡面，最後按下幾道確定按鈕，這才撥出一口氣。

“為什麼總會有這樣想法的人存在，持續了千年時間不變。家族裡明明已經給出了最大的自由度了。”這名負責人喃喃自語，等到密碼卡吐出來，和著檔案送過來的那一張密碼卡已經被破壞殆盡了。那張密碼卡的作用是一次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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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一個巨大明亮的空間，周圍無時無刻都響著如同老鼠啃食屍體的聲音。蒸汽噴湧，軸件傳動，閥門開合，那是無數齒輪發出的細瑣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