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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物間有一婦人。

婦人半靠著破衣櫃坐在地上,此刻雙目圓瞪,嘴也大張著,面色鐵青,道一以手探其脈,“人已經死了,沒有再救治的可能,死因還需要我再詳細的驗一驗。”

說完她就開始觀察地上的死者。

婦人約莫四十歲左右,此刻靠坐在一個破舊的衣櫃上,雙手無力的垂在兩邊,婦人一身深灰的衣裳清洗得發白,頭上沒有多餘的飾物,只有一塊與衣裳相相仿的麻布包裹灰絲。

雙手可見幹活的痕跡,指甲也修剪得很短,裡面沒有殘餘的髒汙,鞋子也是洗得發白,只有腳底與邊緣有踩踏粘上的泥土,但都只是沾了少許,整個人收拾得非常乾淨。

由此可見死者生前,是個勤快的婦人。

可以推斷出來,死者這一身都是才穿上的。

將疑點記在心裡。

道一開始驗死者身上的傷。

傷口處還有血水在流,許是廚房熱氣的原因,死者身上的血一直沒有凝固,仍在地板上肆意的流走,廚房裡面光線很好,幾面都是窗戶,在雜物間透過木板縫隙,能見到白光,血水滴答滴答,就是此處流下去的,正好是鐵鍋的位置,升騰上來的氣,導致整個地板都有些暖和。

“好,其他的交給我們,”王玄之接著看向了雜物間的門外,他與陳夷之交換了個眼神,“夷之,讓掌櫃的過來,確認一下死者身份。”

掌櫃儘量縮小自己的身影,擠在人群裡,但是因為他的大肚子,怎麼擠都是徒然的,想要找他時,總是很容易的,陳夷之一下子便找到了他,“掌櫃的請吧。”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雜物間裡的混合味道,全都吸入了鼻腔中,還有二樓殘羹剩飯,所有味道都鑽入了鼻中,本該是很熟悉又常接觸的味道,掌櫃卻感覺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

他有些害怕走過去。

腳步沉重的繞過遮掩門外視線的傢俱,方才聽到認屍,不比門外那群人看熱鬧,他那種很不好的預感又上了頭上,只是不願意再深想。

繞過傢俱見到地上的婦人,他大聲驚叫,就要撲倒過去,“青娘,青娘,你醒醒呀,”陳夷之一把拉住他,掌櫃的隔了一步之遙,焦急的喊著地上的婦人,喊了半晌沒有任何的回應,他問道,“寺卿,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青娘怎麼躺在雜物間裡。”

王玄之:“此事我們正在查,現在需要你先回答本官的問題,死者是你認識之人,聽你叫她青娘,與是你什麼關係,又怎會來你家店裡。”

掌櫃的一抹臉上的淚痕,抽抽噎噎的說了起來,“青娘是我的妹子,我叫青山,我們的父母是行商,在一次與胡人去外地找貨源時,不慎遇到了意外。”

“胡人商隊還算是有良心,將父母的東西都給我們帶回來了,但當時我們倆人年紀尚小,青娘還有一歲及笄為我二人尋了一戶人做靠山,便早早的嫁了人家,結果夫家也是個不長命的。”

“好在我二人早過了那幾年,已經在長安漸漸的立住了腳跟。”

“青娘一個寡婦,又帶著漾兒,日子很是艱難。我心中對她有愧,又記掛著她對我這個兄長的恩情,時常接濟於她,偷偷給了一些銀錢———”

道一耳朵一動,有了銀錢怎麼還過得一貧如洗,她還沒來得及問青山掌櫃,就被一個大嗓門兒鎮住了,門外看熱鬧的都抖了一抖,好些人頓時有了不怎麼美好的記憶。

“好你個青山啊,我說家中的賬怎麼老是對不上,原來是你偷偷拿出去接濟那個寡婦了,放一個兒子在我們店裡不夠,竟然還偷偷的拿錢。不行,你得全部去給我要回來。”

大嗓門兒的出現,青山抖得更厲害了,比見到王玄之還害怕,他下意識的往陳夷之背後藏了,又覺得不妥,立刻從他背後鑽了出來。

簡單的兩人動作,看得眾人感慨不已。

那個出聲的婦人,已經來到陳夷之面前。

掌櫃的已經低頭等著挨訓,但她像是沒發現這個人一般。

只顧著盯著陳夷之出神,雙眼迷離,甚至想伸出手去摸他的臉,陳夷之哪能受這種不明不白的調戲。腳下微微一動,掌櫃的擋在了他面前,慶幸厭惡又防備的瞧著這個婦人。

婦人摸到熟悉的臉,迷離之色頓消,還有些遺憾,她頗為嫌棄的甩甩大紅指甲,“就這麼一張老褶子皮,我跟了你都算吃虧了,為你生兒育女,你竟然只惦記那個寡婦。”

青山面皮厚都臊得通紅,他大氣不敢出的辯駁,“青娘是我親妹子,你作為她的嫂子,說話注意點兒,對她的名聲不好,人都已經死了,不要再說她了。”

婦人梳著精緻又盛氣逼人的妝,舉著纖纖細指欣賞自己的紅甲,聞言手頓了頓,“哦?死了,那正好,我再也不用看到那種寡淡的臉,真是晦氣得很。”

“還不如這位郎君呢,豔氣逼人,比起旁邊那個紫衣的郎君,倒是他更合我口味,”青山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鐵青來形容了,由紅轉變,再轉紅,又轉紫,眾人彷彿看到了綠光。

他怒吼一聲,“姝娘,那是大理寺卿與不良帥,豈是你能編排的,”吼完之後自家娘子淡淡一瞥,眉目間俱是凌厲,他的肩頭又耷拉了下去,李尚書同他老友俱是撇撇嘴,真丟他們長安男人的臉。

姝娘眼神凌厲,但眼波中又流轉著盈盈笑意,塗著大紅丹蔻的手指,撫著同樣顏色的唇瓣,朝著人群一笑,真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門外的呼吸都凝滯了一瞬。

待呼吸暢通了,又萬分無比的同情青山。

得此婦人者,家中紅花何須愁無綠葉襯。

姝娘滿意收回視線,高傲的看向青山,“娶我之時你說過什麼,今生只對我好的,青山是你食言在先,可不能怪我說話不對在後。”

“可青娘是我妹子,她有恩與我。”

“那是你的事,與我又有何干系。”

“青山我告訴你,有她沒有我,有我沒她,趁著天色尚早,去她家中把之前送的錢,都給我拿回來,那些都應該是我們母子,給個外人算怎麼回事。”

就在眾人紛紛感嘆,這位青山掌櫃的娘子好生涼薄之時,人都已經死在她的面前了,還能神色自若,不僅不害怕,紅唇輕啟俱是薄涼。

道一雙手沾了不少手,她面無表情的走了過來,回來打量了這對夫妻,這才與身邊的人行了一禮,“寺卿,死者的死因,我已經驗出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豎起了耳朵想聽聽死因。

李尚書卻是多看了掌櫃夫妻一眼。

照他之前的經歷,只怕問題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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