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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條小街的一切又恢復了原樣,小店,檯球桌,排檔,和深夜擺出來的賣衣服和雜貨的地攤,即使是半夜,小街上仍舊是人來人往,操著天南地北的口音,形成了自己的世界,當然,主要還是以海南話為主。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這個世界仍然會照舊執行,春節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你如果在這個夜晚,要是熱戀那就熱戀,要是失戀那就失戀,今夜你會不會來,其實世界仍然繼續,風依然吹,夜依然深,你連一個漣漪都不是。

“你和金莉莉,有沒有什麼問題?”劉立杆問張晨。

“沒問題啊,會有什麼問題,不就是上次被顧淑芳嚇了一下嗎,又不是我嚇她。”張晨說著,仔細想想,自己和金莉莉確實沒有什麼問題,要說有問題,最多也就是今夜她沒有來,而且,自己扣了她,她遲遲遲遲遲到了晚上九點多鐘才回資訊。

但她總會有她自己的原因吧。

張晨這樣想著,他自己也和自己說沒有問題,但心裡還是鬱悶的,心裡鬱悶,那就喝酒,兩個人一杯一杯地幹著。

“你呢,譚淑梅有沒有給你回信?”張晨問劉立杆。

劉立杆搖了搖頭,他說沒有,“我他媽的又給她家裡打過兩次電話,每次都是她媽媽接的,都把我罵了一頓,哈哈,要不是她是譚淑珍的媽媽,我早就罵死她了,媽逼,防賊一樣防我,怕我把她女兒賣了。”

“是怕你把她女兒,勾引到海南來吧。”張晨說。

“算是吧,只是有一點我感覺有些奇怪。”劉立杆把酒杯在桌上磨著,像是握著一塊油石,在磨一張水磨石的桌面,要把一粒粒的白石子,從黝黑的桌面上磨出來。

“奇怪什麼?”張晨問。

“譚淑珍什麼時候,這麼服她媽媽管了?”劉立杆笑道。

是啊,劉立杆這麼一說,張晨也覺得奇怪,譚淑珍從來是敢作敢為,全團的人甚至整個文化系統,都知道譚淑珍的父母反對譚淑珍和劉立杆在一起,譚淑珍一家和劉立杆,都是永城文化系統的名人嘛,但大家又都知道,譚淑珍和劉立杆天天睡在一起,她父母只能乾著急。

“來,喝酒,你他媽的別磨了,看著心煩。”張晨罵道,兩個人舉杯,一乾而盡。

“張晨,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時候?”劉立杆不磨桌子了,不過他用手指沾著從酒瓶流到桌面的冷凝水,在桌上亂七八糟地畫著寫著。

張晨看了看他,問道:“什麼時候?”

劉立杆停止了書寫,看著張晨:“我現在常常,躺在那裡想著譚淑珍時,突然就想不起她長什麼樣了,她一直在,我能夠想起她這樣那樣,但就是想不起她的臉,我要把燈開啟,找出她的照片,這才想起她的臉,但關了燈後,我又忘記了,怎麼也想不起來。”

張晨搖了搖頭,他說沒有,我不會有這樣的經歷,別忘了我是畫畫的,形象記憶對我來說,是最基本的,我只要見過一面的人,就基本不會忘記。

劉立杆笑了起來:“也對,我把這給忘了。”

“不過你說的,有可能的,你越是想記住某一件東西的時候,越是會造成記憶阻礙,會想不起他,有一段時間,我總是記不住金莉莉辦公室的電話,每次打電話,都要去翻口袋裡的通訊錄。”張晨說,“後來你猜怎麼樣?”

“怎樣?”

“我就想,是不是就因為通訊錄裡有記錄的原因,所以我乾脆把它塗掉了,你猜怎樣?從此還真的記住了。”

“不會吧,這麼神奇?”

“是啊,你也可以試試。”

“試什麼?”

“你可以把譚淑珍的照片都燒了,說不定就能想起她了。”張晨笑道。

“去你媽的。”劉立杆罵道。

大排檔的邊上,有三棵檳榔樹,細細長長的,一高十幾米,就像一個個雞毛撣子立在那裡,只有到了頂端,才有一蓬的綠葉,像雞毛那樣撐開。

也不知道是誰會在這裡,種下了這三棵檳榔樹,也不知道這種樹的人,今晚會在哪裡?

兩個人喝到一點多鐘,站起來都已經東倒西歪了,張晨還沒走到義林家,就扶著牆壁吐了起來,劉立杆還算清醒,他說讓張晨住這裡算了,張晨說不行,等會莉莉還要來。

“你不是說莉莉今天不來了嗎?”劉立杆問。

張晨不停地點頭,他說會,會,她應酬去了,她應酬完了還會來,她……她,她和我說過了……

劉立杆被張晨搞糊塗了,他也不知道金莉莉到底是會來還是不會來,他扶著張晨,走回去那條小街,他說那你不要騎車了,摩托明天我給你騎過去。

劉立杆扶著張晨,找到了一輛蓬蓬車,他從張晨包裡,摸摩托車鑰匙,一起摸到的卻還有望海國際大酒店的鑰匙牌,劉立杆明白了,張晨今天這是在望海樓開了房,那大概金莉莉還是會來。

劉立杆把張晨塞進了蓬蓬車,張晨一上車就倒在座位上睡著了,劉立杆掏出一張十塊錢給駕駛員,和他說:“你把他送到望海樓,到了提醒他別忘了拿包,知道了嗎,我可認識你,我是住義林家的。”

駕駛員拿著十塊錢,連忙說:“懂,懂,我知道你懂我。”

劉立杆想想不放心,還是把包斜挎在張晨的背上。

蓬蓬車開到了望海國際大酒店的門口,張晨還睡著,駕駛員搖了半天才把他搖醒,張晨下了車,看看望海樓到了,他往前走了兩步,想起了什麼,又走回來,在自己的褲子口袋裡掏著,駕駛員明白了,他這是要掏車錢,趕緊和他說,付過了,你朋友已經付過錢了。

駕駛員駕著車走了,張晨手裡拽著一把錢,看著蓬蓬車離去,疑惑了,過了一會罵道,傻瓜,車錢都不要,傻瓜,大傻瓜。

張晨一個趔趄,差點就摔倒在地上,門口的保安從張晨下車的時候,就一直注視著他,他知道他是磐石公司的張總,保安眼疾手快,一把就扶住了張晨,張晨手裡的錢掉在了地上,保安撿起來,都塞回張晨的口袋。

張晨站在那裡東倒西歪的,保安扶著他問道:“張總,張總,你要去哪裡?去辦公室還是停車場?”

張晨指著酒店的大門,說道:“這裡,這裡,望海樓,我今天住望海樓。”

“好好,張總,你住在這裡對不對?”

“我住這裡,住這裡,等下莉莉要來。”

保安明白了,他一聽這名字,就以為是個假名,什麼莉莉芳芳的,不過是個叮咚而已,這個傢伙,今天一定是在這裡開房打炮了。

保安扶著張晨進了大堂,張晨人都快賴下去了,還是把手一揮,和保安說:“兄弟,這裡要裝修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保安趕緊點頭。

“望海樓要裝修了,我,就是我。”張晨拍著自己的胸脯,“是我設計的,我和你說,這頂上是藍色的,藍色的,這裡有船槳,很多很多的船槳,這麼上去啊上去啊,一直到天上,藍色的天,不不,是海,藍色的海,那船槳是義林家的,很多很多……”

保安扶著他,不知道他囉裡囉嗦在說什麼,他只好不停地說是是,我知道,我先送你去房間。

保安扶著張晨進了電梯,問道,張總,你住幾樓。

張晨說:“我住這裡,今天我住這裡,莉莉要來……”

保安哭笑不得,他說是是,張總,我知道你住這裡,今天要打炮。

“你說什麼?”張晨渾濁的眼睛看著保安,他看到這保安是三四個腦袋的,這麼奇怪,不由得笑了起來,保安也笑道:“我問你住在幾樓?”

“八樓,八樓,八八八八八八啪啪……”

保安笑道:“張總,你今天是要打炮,不是打槍。”

八樓到了,電梯門開啟,門口站著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保安認識她,她看到張晨,吃了一驚,叫道:“張晨哥哥!”

保安問道:“你認識他?他是來找你的吧,交給你了。”

保安把張晨送出電梯,那女孩趕緊接住,保安退回電梯,下樓去了,他想,什麼莉莉,這女孩子,不是叫佳佳嗎?不過,也不奇怪,幹她們這行的,誰他媽的會告訴客人自己真實的名字啊,就是佳佳,大概也是一個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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