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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現在終於體會到劇本圍讀的好處了。劇本圍讀的時候，大家針對自己的理解可以提出各種質疑，然後導演、編劇，以及對手戲演員大家一起進行探討，從而達成統一。
但這次可能是導演齊心經驗不足，也有可能是時間緊，沒有安排什麼劇本圍讀，進組後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就開始拍了。
其實李唐知道把他安排和戈志軍老爺子住一個屋裡也是有方便兩人交流的意思。可能是因為開機以來拍的太順了，所謂交流也變成了對對臺詞啥的，根本就沒有深入。
此時聽到標哥說出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理解，李唐不由張大了嘴。他不是一個容易被說服的人，但此時他明白了，正是由於自己和導演以及戈老爺子的理解出現了偏差才導致自己表演的失誤。不是說他演的不好，而是兩人的表演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也難怪導演始終都不滿意。
“那我知不知道李公安在提醒我呢？”李唐自動把自己代入到張公安這個人物。
“當然知道，但你肯定沒當回事，因為大環境就是這樣，反而覺得李公安迂腐、跟不上潮流，懂了麼？”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唐要是再不懂就是傻子了，正所謂一通百通。傅標既然已經幫他指出最核心的問題，他就已經明白這場戲該怎麼處理了，根本不用再問：“我該怎麼演？”這種業餘的問題。
他扔掉了手上根本沒有抽幾口的菸頭，迎著寒風做了幾下擴胸運動，深深地呼吸著清新而冷冽的空氣。
“喂，李唐，捋明白了沒有？”
這時小騰導從屋裡探出頭來喊道。
“差不多了。”
李唐回了一聲，又做了幾組彎腰和拉伸的動作，這才轉身回到屋裡。
屋裡分裡外兩間，裡間架著燈光和攝影機，留下一半的空間作拍攝用，外間則是導演的監視器，還有副導演、場記、道具啥的，包括女主角都蹲在導演身後盯著監視器畫面。
此時是休息時間，大夥都在眼巴巴地等著李唐，畢竟是夜戲，大家都盼著早點拍完收工睡覺，誰也不想熬夜。尤其戈老爺子都六十多了，老骨頭更加經不起折騰。
齊心看到帶著一身寒意進來的李唐，忙道：“小李，怎麼樣？”
李唐朝他做了一個OK，就直接走進了裡間。
正坐在裡屋床沿上打盹的戈老爺子看著眼神中明顯帶著光的李唐，忙站起來道：“小李，要不要先走一遍？”
李唐抱歉地看著老爺子，平時這個點老頭早就睡了，今天算是被自己拖累了。不過此時他頗有自信地搖搖頭道：“不用了，直接拍吧。”
只要找對了情緒，至於怎麼表演李唐壓根就不怵，這是作為一個演員最基本的素養。
這時傅標趿拉著一雙棉拖鞋從外面進來，脫掉披在外面的外套，爬上炕往被窩裡一鑽，喊道：“我準備好了，來吧。”
沒錯，這場戲他就躺在床上睡覺充當人肉佈景。
“好，大家各就位——準備……”
“Action！”
從場記報板得知這一條已經是今天拍的第八條了。
首先是一個全景，傅標鑽在被窩裡呼呼大睡，戈志軍老爺子正準備脫衣服上炕，李唐這時手插褲兜走過去朝炕上的表哥努努嘴笑道：“把他倒洗美了。”
說著走到炕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戈老爺子依舊按照他原來的節奏，整理一下礦上的被子，想了想回頭朝李唐道：“哎，張雷，你家的歌廳咋樣？”
李唐摸出煙來點了一支，吸了一口後，才回頭看他道：“那是我二姨開的，又找了幾個幫手。”
戈志軍脫了外套走過來坐到他對面，笑嘻嘻道：“哎，是不是坐檯的？”
李唐夾著煙，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老頭一眼，道：“你打聽這幹啥？”
“等我退了休到你們歌廳找個差事嘛！”
李唐笑了：“你能幹什麼？”
“看個門總行吧？”
“看門？你幹不了。”
此時地齊心盯著監視器，之前那條就是在這兒喊停的，因為李唐表現的太傲，用居高臨下的態度和老戈交流，看起來很生硬。
但這次李唐的表演有了明顯的變化，他是用聊家常，還有些開玩笑的口吻跟老戈在交流。如此一來，畫面就和諧了很多。
“呵呵呵，看你說的，我連個門也看不了？”
咋一看好象老頭特別不服氣，幹了一輩子的警察，難道還看不了一個門？
但仔細看的話，老頭眼睛裡卻透著清明。
李唐跟他對視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他顯然讀懂了老頭的用意。
用調侃地語氣道：“幹這個，眼睛裡得有水水！”
說著，他起身站了起來，一邊踱著步一邊經驗老道道：“一搭眼，就知道誰是老闆，誰是花錢來玩的，誰是來鬧事的！”
老頭坐在那裡笑呵呵，還摘下帽子撓了撓頭皮，站起來道：“我明白，不就是一隻眼睛燒開水，一隻眼睛烙鍋盔嘛！”
此時兩人再次眼神交匯，老頭睜大眼睛，眼神靈動，李唐卻眯起了眼睛。這是一箇中景畫面，兩人站位對稱，而眼神的交流似乎凸顯著一個進攻，另一個則是防守的姿態。
對手戲的表演最重要的就是眼神的交流，透過眼神來表達自己內心真實的意圖。只可惜前七條的表演，李唐並沒有讀懂戈志軍眼神的意思，而是一直按照自己的節奏在表演，用上海話來說就是“不接翎子，自說自話”。戈志軍無奈之下只能配合他的節奏，如此一來，效果可想而知。
但這次不同，戈志軍明顯從李唐那眯起的眼神中讀出了對方提防和排斥的內容，也就是說自己丟擲去的東西對方接住了，還給予反饋。
老頭興奮了，上前一步，進逼道：“哎，我就不信，我就不勝你們看門的那些個女娃？”
“切！”
李唐臉上閃過一絲冷笑，道：“那叫門迎。”
“啥？”
“門迎！”
說著，他還笑嘻嘻地比劃道：“你比不了！人家小姐往那兒一站，臉蛋白白的，小腰那麼細……”
他還拉起老頭的胳膊，用夾煙的手指戳了戳老頭的腰，“就連穿的那旗袍開叉都在這，你行嗎？”
老頭一個激靈，趕緊甩開他的手，瞧著李唐離去的背影，滿臉不爽，把頭上的黃軍帽往桌上一扔，氣呼呼道：“弄不成咧！”
李唐則神兜兜，盤腿坐到自己睡的小床上，看到旁邊吊籃裡放著紅棗，拿了一顆往自己衣服袖子上擦了擦，正準備往嘴裡塞。
這時“吧嗒”一聲，滿臉不高興的戈志軍拉線關了燈，氣呼呼上了炕，順手還把簾子拉上，眼不見為淨。
李唐則手上的動作一頓，接著又搖頭笑了笑，把紅棗塞進嘴裡，慢慢嚼著。
兩人的對話充滿了小人物的智慧，明面上啥都沒說，其實各自都很清楚對方表達的真實意思。
“Cut！”
齊心喊停，接著滿臉興奮道：“過了！”
這場戲拍的太累人了，他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得不說李唐前後的表演，幾乎是判若兩人。他和戈志軍的表演不管是臺詞的節奏、語氣，還是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都鬥了個旗鼓相當，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飆戲吧！
聽到導演一喊過了，戈老師也是長舒了一口氣，卻早已沒了之前的睏乏，而是精神奕奕地朝李唐豎著大拇指道：“小李，演的好！”
李唐卻很慚愧道：“戈老師，前面是我淺薄了。”
“沒事，沒事，過了就好。”老頭擺擺手。
“哎對嘛，我剛剛雖然閉著眼睛，但聽到你們的臺詞，就知道這條靠譜！”這時標哥也終於能從被窩裡鑽出來，披上外套，笑呵呵朝李唐道：“小李，一會兒收工後老規矩？”
李唐此時對傅標充滿感激，如果不是他指點迷津，估計自己還在牛角尖裡打轉呢。傅標每天都約他喝酒，其實他看出來了標哥有酒精依賴，俗稱“酒癮”，國內可能不覺得，但是在國外就跟“毒癮”一樣嚴重。
之前是交情言淺他不好多說什麼，但此時心懷感激的他不得不勸道：“標哥，酒這東西不是啥好東西，咱還是少喝點吧。”
傅標聞言，先是一愣，繼而馬上又露出他那標誌性眯著眼睛的笑容，撓撓頭皮道：“這不都習慣了，不喝兩口睡不著覺啊！”
李唐暗暗嘆了一口氣，只得道：“那咱倆少喝點，就喝二兩。”
“呃……成，就二兩。”
第二更！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