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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麗孃的眼淚無聲落下。

那些委屈、不甘、以及這些年所受的無人知道的苦,一下子就爆發出來。

眼淚像是有自己的意識,止也止不住。

方麗娘說:“難道我不知道這個世道,單身女人難過活?”

“難道我不知道,這個世道對女人有多偏見,有多不公平?”

“這些我全都知道,可我依然選擇和離,那是因為,我過不下去了啊!”

“你們是我親爹、娘,你們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考慮一下嗎?”

明明她成親之前,方父方母雖然也偏心家裡幾個哥哥,但是對她終究還算疼愛,不然,也不會在她出嫁的時候,她母親會揹著她嫂子,偷偷塞給她價值二兩銀子的嫁妝。

可是現在,為什麼一切都變了?

她只是差點被沈老太折磨死,一朝頓悟,知道在老沈家過不下去了,選擇跟沈長貴和離而已,又沒什麼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什麼他們就容不下她?

好像她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一樣,不可原諒?

只是方麗娘忘了,這個世界的規則本身,就是處處都在制約女人的,她敢挑釁規則,不遵守大多數人的約定成俗,就是犯了大錯。

如果,她本身強勢強大,也許這個影響會小很多,但是她本身並不夠強,甚至在方家人面前,處於完全被碾壓的弱勢,那麼,不管她錯沒錯,只要方家人說她錯了,那她就是錯了!

方父怒道:“考慮什麼考慮?”

“你還有臉讓我們替你考慮,你有替我們方家人考慮嗎?”

方母說:“你哥哥家裡的兒子和閨女,好幾個都到了說親的年紀,正是到處相看人家的時候。”

“你又不是不知道,村裡和人結親,最重要的就是看重門風。”

“我們方家要是有個和離回家的閨女,你覺得,你哥哥家的孩子還能說到什麼好親事?”

方麗娘終於明白方父方母的怒火從何而來,原來,僅僅只是因為她和離敗壞了家裡的名聲,影響家裡的外甥和外甥女說親。

只是,方麗娘還是忍不住說道:“他們的親事是重要,可是女兒下半輩子的幸福就不重要嗎?”

此言一出,方父方母還沒出聲,之前一直冷著臉,看著方父方母罵她的孃家大嫂開口了。

方麗孃的孃家大嫂說道:“喲,看不出來,小姑子嫁了幾年人,倒是越發有長進,都是平頭百姓過日子,還能扯到幸福頭上去了。”

“我是個沒出息的,這輩子能把日子過下去就好,就不扯什麼幸福不幸福的事情了。”

“就是想問一聲小姑子,你這麼高眼光,下半輩子,到底想過什麼幸福日子?”

“你也別怪我這個做大嫂的說話不好聽,就你這個情況,想過什麼好日子,怕是也難。”

方麗孃的孃家二嫂緊跟著說道:“可不是這個道理。”

“麗娘啊,不是我這個做二嫂的要說你,你說你,嫁進老沈家這麼多年,連個兒子都沒給長貴生,長貴倒沒嫌棄你不會生兒子,你倒有臉提和離。”

“你這不是欺負人家長貴老實人嗎?”

方麗孃的三嫂說道:“要我說,這世上像長貴這麼老實的男人不多了,小姑子你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哪,今天就算是當著公婆和兩位嫂嫂的面,我也還是要說一句,但凡你三哥能有這麼老實,讓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我做夢都得笑醒,哪裡還會跟他提和離。”

方母瞪她一眼:“老三媳婦,你這話的意思是說,你這會兒對老三不滿意,想跟他和離?”

方麗孃的三嫂心裡呸了自己一口,罵自己沒事找事,什麼不好打比方,偏偏拿自己來說事,一邊忙向方母賠笑道:“娘您說哪裡話呢,有您這麼好的婆婆,當家的又踏實肯幹,我可是不捨得走的。”

她掩嘴笑:“我這輩子啊,賴都要賴在方家,娘您可不能趕我走。”

“不對,就算是您趕我也不走!”

這明晃晃的馬屁總算把方母拍得滿意了。

她對著三個兒媳婦道:“我今天把話說在前頭,我們方家,可不興和離那一套,你們幾個要是誰敢生了二心,那就滾回孃家去,我們方家出休書休了你們。”

“想和離,門都沒有。”

三個兒媳婦連忙道:“哪兒能呢,我們真沒有這樣的想法。”

老大、老二的媳婦在心裡暗暗埋怨老三媳婦不會講話,老三媳婦心裡暗罵方母死老太婆多事。

反正面上是一團和氣,什麼都看不出來。

方母敲打了幾個媳婦一番,再次把注意力話到方麗娘身上,說道:“你是因為什麼和離的,我們現在也不管了,總之呢,你現在就跟我們一起回老沈家,求得老沈家同意,重新讓你進門。”

方麗孃的孃家大嫂立即點頭道:“對對對,就應該這樣才好。”

“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要我說呢,這和離女人門前的是非更多。”

“你想了,明明自己男人還在,卻非得和離出來單過,你讓別人怎麼想?”

“說不定那些二流子、光棍,還覺得有便宜可賺呢!”

方麗孃的二嫂說道:“麗娘啊,我們也是為了你好。”

“雖然你不會生兒子,但是人家長貴也沒嫌棄你,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以後就安生過日子,別鬧了!”

方麗孃的三嫂說:“可不是!”

“別說你能不能再嫁,也別說你能不能嫁到什麼好人家,但是你不能生兒子這一條,你嫁到誰家去都得受氣不是?”

方麗娘三個孃家嫂子都是生了兒子傍身的。

這個三嫂進門之後,也是一連生了三閨女,那日子過得別提多憋氣了。

好在後來一朝翻身,終於讓她生了個兒子,從此揚眉吐氣。

此時說起方麗娘來,就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施捨嘴臉。

而且她之所以特意揀著二嫂之前說過的話又說一遍,其實是故意說給方父方母兩個聽的。

意思大約是在表達:呵,讓你們當年說我不會生兒子,各種搓磨我!

我兒子現在可是會滿地跑了,你們親閨女,才是真正生不出兒子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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