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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漸隱,月色如銀。

花園山水,一片靜怡。

蘇明妝和王嬤嬤兩人跟著丫鬟的指引,進入廳堂,一抬頭,竟看見了裴今宴。

她心中暗驚——夢裡,廳內只有裴老夫人和裴二夫人,沒有裴今宴,他怎麼來了?是哪裡出了問題?

但很快她便想到原因——夢裡,她回學士府時已經不早,在學士府發脾氣、用完膳,又獅子大開口向嫂子們討要禮物,當回來的時候已經半夜。

但這次,她回來得比較早,甚至還和下衙的裴今宴碰上,裴老夫人最近舊疾復發,裴今宴回府第一件事是看望母親,也可以理解。

想通後,蘇明妝心情平靜些許,嘆了口氣——之前以為在裴老夫人和裴二夫人面前表演便算了,現在又要在裴今宴面前表演嗎?

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人已經到廳堂,沒理由回去。

早知如此,剛到知春院時,她就應該問問下人,誰在屋子裡。

“奴家見過老夫人,嬸母,裴將軍。”

她知道他們對她厭惡,所以故意沒用什麼兒媳、母親等詞彙。

裴二夫人嫌棄道,“為何非要叫我嬸母?算了吧,你這樣的晚輩,本夫人無福消受,可別叫我嬸母。”

蘇明妝也是一愣——對呀,她為什麼一定要稱其為嬸母?

夢中,她可沒現在這般知趣,哪怕裴老夫人厭惡至極,她還一口一個母親的稱呼,妄想透過這親暱的稱呼,博得老夫人的一絲憐愛。

稱老夫人為母親,自然稱其弟妹為嬸母了。

夢醒後,她光想著不能惹老夫人生氣,改口不叫母親,竟忘了還落下一個。

確實不應該!

但現在她若是伏低做小,乖巧柔順,氣場變了,一會豈不是吵不起來?

不吵架的話,她如何透過“鬥敗”“示弱”,來化解兩位夫人怨氣?

所以蘇明妝認為——不能因為這一個無關緊要的細節,破壞劇本,要以大局為重。

想到這,蘇明妝將眼中精明隱藏住,模仿自己從前的蠻橫幼稚,一雙明眸怒瞪裴二夫人,“哼,你還好意思說?我一口一個嬸母地叫你,給了你十足面子,你卻下令刁難我,不讓府裡下人聽我使喚,你有良心嗎你?”

嚴氏一愣,疑惑地看向裴二夫人,“薇薇,你……”

霍薇小聲道,“這件事你別管,我來收拾這賤人!”

嚴氏無奈,“別……”

“讓你別管,你就別管,你再阻攔,我就把小賤人拎出去單獨收拾,你是知道的,我下手可沒輕沒重。”

“……”嚴氏怕了,她實在瞭解自己的閨中好友兼妯娌,那可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拳頭比一些男子拳頭還硬,“別!就在這吧,別出去!”

在她眼前,她還能管一管好友,如果不在她眼前,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呢。

在裴老夫人和裴二夫人小聲交流時,蘇明妝偷眼看向裴今宴。

卻見,他坐在裴老夫人下手邊,依舊身著深紫色官服,並未換便裝,雖然風塵僕僕勞累一天,卻沒有頹然之氣,身姿依舊挺拔、氣勢依舊冷冽,只肖人在那一坐,端肅之氣便撲面而來,讓人絲毫不敢懈怠。

蘇明妝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不敢多看男子,怕在他強大氣場下,發揮不出撒潑打滾的功力。

另一邊,

裴今宴發現女人視線,並未理會,甚至未分給她一絲注意力。

他留下,也怕那女人發瘋,傷到母親。

至於嬸母……為人太過實在,和蘇學士那種老狐狸打交道,只會吃虧。

霍薇說服了嚴氏後,便得意地看向蘇明妝,眼神滿是恨意,恨不得用眼神撕爛對方一般。

“呵呵,我有什麼不好意思?我讓你叫我嬸母了?是你自己死皮賴臉地湊上來叫……哦也是,蘇家小姐素來喜歡死皮賴臉,連嫁人都死皮賴臉的嫁。”

“你……你說什麼?”蘇明妝面色漲紅,氣得渾身發抖,“誰……誰死皮賴臉了?你以為我願意嫁過來,如果不是因為被輕薄……”

“被輕薄?”霍薇高聲打斷,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蘇明妝你還要臉不要,今宴是否輕薄你,你自己心裡沒數?還是你騙了外人,順便把自己也騙了?你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你是什麼名聲,今宴是什麼名聲?你這種貨色,就是脫光了站在今宴面前,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裴今宴聞言,凝眉看向嬸母,用眼神提醒她:這話,失分寸了。

嚴氏也小聲道,“薇薇,別把話說得那麼難聽,畢竟都是有顏面之人。”

“有顏面?她怎麼嫁來國公府,以為別人不知?”霍薇大笑,之後咬牙切齒瞪向蘇明妝,“既然你叫我一聲嬸母,那我這當嬸母就好心告訴你:全京城、乃至全北燕國人都知,今宴看不上你,連多看你一眼都不肯,更何況輕薄?也就蘇學士那老糊塗信你……”

旁邊冷峻男子一皺劍眉,正顏厲色道,“嬸母,請適可而止。”

裴今宴身為晚輩,素來寡言少語,但說出話卻有莫名威壓,哪怕是出身將門、身為長輩的霍薇,也心生畏懼,不敢吭聲。

裴今宴責備地看了冒失的嬸母一眼,之後語調焦急地低聲詢問,“母親,您怎麼樣?”

眾人這才發現,因為剛剛裴二夫人的言之過甚,裴老夫人焦急得面色蒼白。

蘇明妝也看見,心中大叫不好——她來知春園是來給裴老夫人出氣的,如果適得其反,豈不是不如不來?

她急中生智,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緊接著哇地一聲哭出來,“我……我就算是死皮賴臉,你……你要說得這麼難聽嗎?要這麼欺負我嗎?哇……”

說完,便捂著臉,哭著跑了出來。

王嬤嬤嚇了一跳,“小姐!”也跟著跑了出去。

眾人都懵了——蘇小姐就這麼跑了?今天的蘇小姐也太脆弱了吧?在她們印象裡,那蘇小姐就是個蠻不講理的混人,哪有這麼強的自尊心?

……或者,是裴二夫人罵得太狠了?

有道理,之前的人譴責蘇小姐,到底還顧忌著蘇學士的面子,儘量委婉一些,哪有裴二夫人這樣直接罵人“死皮賴臉”的?

裴老夫人也愣住,驚愕地看向主僕二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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