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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升起,朝霞格外的紅豔。

岑毅背起海萊萬的屍身,本打算返回石屋去,可是一想到回去後得知真相的扎伊娜沒辦法接受,於是便扛著海萊萬屍身向著當地墓園走去。

守墓園的是個男子,此時正在修剪著樹木。他見岑毅揹著個男屍走來,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岑毅上前放下海萊萬,向那男子鞠了一躬,然後手指了指屍身,雙手合十做了個乞求的動作。那男子心領神會,然後過來幫岑毅將海萊萬抬進了屋裡。接著岑毅拿起鐵鍬開始為海萊萬挖掘墓穴,那男子則在屋裡為海萊萬做著洗禮,一直忙到中午,墓穴終於挖好了,於是那男子將海萊萬屍身用白布包起來,和岑毅一起用擔架把海萊萬抬到了墓穴旁。

那男子站在墓穴旁,開始以穆民的禮儀為海萊萬進行下葬儀式。岑毅站在一旁,低著頭默默地聽著。那男子唸誦完畢後,跳到了墓坑裡,然後讓岑毅將屍身遞了下來,接著以穆民的埋葬方式將海萊萬安置在裡面。

最後二人開始填坑。做完這一切,岑毅累得筋疲力盡,那男子給岑毅遞來茶水和食物,岑毅吃飽後,最後一次跪在墳墓前拜了三拜,接著謝過那男子後,便轉身離去了。

岑毅馬不停蹄地回到石屋,只見扎伊娜和閔三溯都昏睡了過去,自己也累得半死,於是也倒在炕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岑毅朦朧之中掙開眼睛,只見扎伊娜端著一碗粥就遞到了他面前,岑毅微微一笑,接過碗便喝了下去。扎伊娜緊張地問道:“岑哥哥,我爹爹到底怎麼樣了?為什麼他沒跟你回來?”

岑毅苦笑一聲,心知始終是瞞不住的,於是緩緩開口道:“娜娜,海師叔他……他遵安拉之命前往後世論功賞罰去了!”心想這樣說扎伊娜心裡會好受一些。

扎伊娜一時之間沒能聽懂,呆呆地望著岑毅,這時閔三溯也推門而入,岑毅難過地望了他一眼,閔三溯心下了然,長長地嘆了口氣。

扎伊娜思索了一番,也終於明白了岑毅的意思,於是轉過身去,低聲“嗚嗚”地哭泣起來。閔三溯上前問道:“師弟他……你把他葬了嗎?”岑毅點了點頭,閔三溯眼神低垂了下來,三人於是默默坐著,一言不發,能聽到的只有扎伊娜嗚咽的聲音以及閔三溯擦拭淚水的響聲。

當晚,閔三溯與岑毅商議著,決定暫時離開這裡,以防天理教集結人馬前來複仇。

岑毅問道:“那我們去哪裡?”閔三溯沉默良久,然後抬頭說道:“我們去投靠你大師伯!”

“大師伯?”岑毅一愣,“那他現在在哪裡?”

“浙江嘉定!”閔三溯答道。

岑毅從未聽說過這個地名,不由得疑惑。

“嘉定離此非常遠,因此我們要及早動身,若是冬季到來,那我們想走也走不了了!”

“大師伯和你很要好嗎?他肯收留我們嗎?”

“我也沒把握,但同為牧雲門人,此刻我們磨難當頭,我想方誌倚他總不會坐視不管。”

“原來大師伯姓方啊!”

當晚三人便開始整頓行李,扎伊娜表示她家中存有現銀,可以取來使用,閔三溯則搖了搖頭道:“那是逝者遺物,本就應隨逝者而去,我們拿來揮霍,有損大義。”扎伊娜默然同意。

第二天,三人動身出發,來到墓園拜別了海萊萬,接著便告別了居住已久的回疆,向著茫茫中原進發。

一路上岑毅心情十分複雜,扎伊娜也是悶悶不樂,愁苦思情弄得她憔悴不已,岑毅於心不忍,便時常跟扎伊娜說話解悶,有時也講一些笑話,試圖逗她開心。可是扎伊娜總是心不在焉,根本沒有聽進去岑毅的話。但是漸漸的,她看向岑毅的眼神卻越發的溫柔。

一天晚上,岑毅正要入睡,扎伊娜忽然闖進帳裡,不由分說地躺在了岑毅身邊,岑毅驚得心裡砰砰亂跳。只聽扎伊娜幽怨地說道:“岑哥哥,爹爹臨死之前跟你說了什麼,給我講講吧!”

岑毅心底糾結不已,半晌,眼望扎伊娜溫柔地道:“娜娜,你爹爹他說,他一直都很愛你,只是瞞了你一些事。”

“什麼事啊?”

“他不能告訴你,但扎伊娜你要相信,他對你的真情絕對無可懷疑!”

“還有呢?”

岑毅猶豫了一番,緩緩開口道:“他……他讓我照顧你一輩子!”

“一輩子……”扎伊娜沉默了一陣,然後看著岑毅,眼中秋波流轉,緩緩開口道:“那……我就一輩子跟著你!”永遠都不跟你分開!”岑毅一聽頓時紅了臉,別過眼去不敢看她,誰知扎伊娜竟撲到了岑毅身上,緊緊抱住了他。

少女的表白令岑毅不知所措,連呼吸都難以舒暢,僵直著身子任扎伊娜抱著。扎伊娜將嘴湊到他耳邊低聲道:“現在我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你做我的親人吧!”

岑毅正要回應,誰知扎伊娜竟輕輕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起身就往帳外跑去了。岑毅徹底慌了神,手足無措地躺下又起身,不時蹲坐在地上茫然地望著帳外,心裡不住回味著方才那一吻。這一夜,岑毅註定無眠……

第二天,兩人心照不宣,只是走在路上時舉止親暱了不少。閔三溯看在眼裡,心裡竊喜,表面上卻不理會二人,只顧走在前面。

一個月後,三人穿越河西古道,來到了祁連山腳下的甘州,也就是岑毅的老家。

岑毅走在路上,忽然意識到此時正是報父母之仇的大好時機,於是來找閔三溯商議對策,可是閔三溯卻堅決不同意,表示路途忙碌,絕對不能節外生枝。

岑毅心有不甘,當晚三人住在旅店內,岑毅翻來覆去愣是睡不著覺,望著窗外明月,心底往事翻湧出來:

小時候岑毅要過生日,父親破例殺了只雞給岑毅燉了,岑毅吃得格外開心,一家人其樂融融。

這時地主萬海鴻帶著一幫人卻闖了進來,岑毅一家驚在原地。萬海鴻見在給岑毅慶生,於是擠出笑臉假惺惺地向岑毅祝賀,岑毅也笑著回了禮。接著他把父親叫了出去,說是商議一些事,誰知半晌父親淒厲的哀求聲卻傳進了屋內,母親一臉的擔憂,手止不住地發起抖來。

岑毅放下手中的雞肉,爬到窗臺上想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誰知剛探出頭去,卻看到萬海鴻身後一個漢子一腳把父親踹倒在地,萬海鴻滿臉橫肉,兇惡地上前揪住父親頭髮道:“這錢你已經拖欠了三個月了,還拿不出來?今天你得給我個說法。”

父親跪在了地上,向他哀求道:“老爺,求您再寬限一個月,等今年莊稼收了,我一定把租金給您還上!”

岑毅越想越難過,心底的怒火又燃了起來,於是悄然起身,轉頭望了眼閔三溯,見他睡得死氣沉沉,心中一橫,從窗臺上翻了出去,決心一報當年之仇。

那年,岑毅只有十歲,正是讀書的年紀。記得當時莊稼收成並不好,收的糧食也勉強只夠一家人不餓肚子。可租賃地主家昂貴的土地卻幾近榨乾了農民的血。

父親還不上租金,萬海鴻不時帶人來找他麻煩。那天萬海鴻被逼急了,不在乎父親的哀求,抬手一揮,一幫人衝進了家中,把家裡值錢的東西拿了個精光。母親崩潰地大哭,跪在地上苦苦向眾人哀求,岑毅怒視著那夥人,手中攥緊了拳頭。

那夥強盜走後,父親愁容滿面,望著慘不忍睹的家裡,不住唉聲嘆氣。第二天岑毅便不能再去上學了,被迫來到了萬府,做起了一個低賤的牧羊娃。

想到這裡,岑毅淚水止不住地流淌下來,一邊擦拭著淚水,一邊加快了腳步,殺掉地主一家的決心愈發強烈。

路上岑毅路過了一處山坡,那裡本是岑毅心中的家坐落的地方,岑毅猶豫了一下,還是邁著沉重地步伐走上了那片山坡。

那座小屋依然屹立不倒,只是開啟房門,裡面已是一片狼藉,家中一切被塵土吞噬殆盡,桌椅都已是折的折,壞的壞。岑毅回想起當年父親教他識字,母親給他織毛衣的那些夜晚,學累了岑毅會發起牢騷,父親就會一臉嚴肅的說教起來,說不學字以後就沒出息,將來還是和他們一樣的窮苦莊稼漢,母親則是遞來一杯茶水,上前安慰起岑毅。

岑毅強忍住淚水,出門來到父母墳前,重重拜了三拜。然後手挽腰間“竺龍”劍,一臉肅穆地說道:“阿大,阿媽,讓你們受苦了!兒子我今天就要得報大仇,給咱們一家爭口氣!”

說完就起身馬不停蹄地向萬府奔去,手中劍柄也是越攥越緊。

奔得萬府門前檢視時,卻見房門緊鎖著,不由得一愣。於是岑毅越上院牆,向裡面檢視,誰知府內根本不見一盞燈火,也看不見半個人影,不禁失望透頂。

正在這時,岑毅忽覺有人伸手搭上了自己肩膀,心中大驚,慌忙轉過身去,卻見是閔三溯。岑毅鬆了口氣,閔三溯“嘿嘿”一笑,說道:“我就知道你這小子肯定不甘心,我白天早就打探過了,這姓萬的聽說我把他派去的打手全殺了,嚇得著實不輕。於是連夜收拾行李,帶著一家老小就跑了,至於跑到了哪裡就不得而知了。”

岑毅聞言失落地道:“既然這樣,師父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閔三溯無奈地說道:“告訴你?不讓你親眼來看看,你會死心?所以前面我看見你起床了,就裝作睡著,故意讓你走的!”

岑毅失神地走在路上,神情落寞。閔三溯安慰道:“岑毅啊,你別難過,天涯茫茫,料他能跑到哪兒去?來日方長,何愁不能報得大仇?”

見岑毅神情還是沒有好轉,閔三溯靈機一動,說道:“你彆著急嘛,君子復仇,十年不晚!連我師父都有一個仇過了十五年才終於得報呢!”

岑毅一聽好奇道:“是嗎?師爺他……他也是有仇難報嗎?”

閔三溯意味深長地回道:“可不是嘛!師父他有一個摯友名叫侯崇禹,我們都叫他候師叔,他與師父可謂是年少之交,十分要好。我們師父跟我們講過,他壯年之時迷上了圍棋,可謂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可是他的棋藝卻始終不如候師叔。有一天,候師叔在棋盤上打敗了師父,並且師父輸得非常的慘,那候師叔趁機狠狠羞辱了師父一番,師父懷恨在心。雖然在武功上他的造詣已是震古爍今,可他在別的方面還是有不如人的地方,於是便開始費勁心思地研究起棋藝來。”

“認真分析過他輸給候師叔的那盤棋後,便重邀他前來再戰,誰知師父還是輸了,並且還是同樣的輸法,連輸十五手棋,只是這次師父多贏了一手,可師父依舊不甘心,繼續費心研究這盤棋。一年後,師父與候師叔再戰,這次師父又多贏了一手,可仍然是慘敗,候師叔還是羞辱了他一頓。師父沒有氣餒,繼續鑽研,第二年與他再戰時又多贏了一手。”

“就這樣,師父挑戰了他了一年又一年,每年都要多贏他一手,儘管遭受了候師叔一次又一次的羞辱,但是也多贏了他一手又一手,師父就這樣忍辱負重地堅持了下來。終於,十五年後,師父徹底打敗了候師叔,但他卻沒有將多年的氣憤還給候師叔,而是連番向他道謝,因為師父他也知道候師叔這是刻意為之,只為激勵他勤勉學習。也正因如此,家師後來便成為了棋藝高深的“嶺南棋王”,名號不在“牧雲先生”之下。”

岑毅滿心向往地聽完,傾佩之餘,更多的卻是失望。他擺了擺手說道:“不一樣,師爺那種仇怎麼能跟我的仇恨相比呢?”

閔三溯嚴肅地說道:“怎麼不一樣?弒父弒母是仇,言語羞辱難道不是仇嗎?師父他當然是有仇必報的,不論需要多久。所以你也應該振作起來,好好的把你師爺留給你的本事學會學好,這樣才能得報大仇啊!”

閔三溯又對岑毅講了許多道理,漸漸的岑毅也緩解了焦慮,心底舒暢了起來。

一路上二人有說有笑,不多時已攜手回到了客棧。誰知剛進門,扎伊娜便撲來上來,一把抱住了岑毅,口中委屈地喊道:“你騙我,你說過再也不離開我身邊的!”幾欲哭了出來,岑毅滿臉心疼,一手輕撫著扎伊娜的頭,一邊輕聲安慰道:“沒騙你,沒騙你!我和師父散步去了嘛,好好好,別哭了,我再也不離開你了好吧。”

閔三溯站在一旁,一邊看著,一邊“嘿嘿”地笑著。

扎伊娜意識到失禮,連忙從岑毅懷抱中躥了出來,臉上又紅又燙。閔三溯笑著道:“沒事沒事,我什麼也沒看見!”說著又走出門去。

第二天三人接著趕路,不久便來到了涼州。一路上盡是荒漠,人煙稀少。此時正值初秋時節,大雁一群群地從頭頂飛過,扎伊娜沒見過雁群,抬起頭好奇地張望著。岑毅向她說道:“這種鳥叫雁,文人稱之為“衡陽雁”,每年秋天都結群向南方遷去,這種雁不僅長得好看,它的肉也是鮮美至極呢!”

“是嗎,我好想嚐嚐。”扎伊娜滿臉期待著說道,岑毅犯了難,只得轉頭用眼神求助師父,閔三溯無奈,只得道:“想吃是吧,看我待會兒給你捉一隻。”

不多時,三人忽見一隻大雁在頭頂盤旋著,口中連聲哀鳴。閔三溯指著雁道:“這種大雁一看就是失了群的雁,要捉雁最好就捉這種。”說罷從腰間抽出刻有“清流大俠”短劍來,看準方位,對著那雁便拋了出去。

那劍被閔三溯施了內力,拋得又高又遠,直直地掃向那雁,果真劈中它的羽翼。那雁長嘶一聲,從空中直直地落了下來,岑毅與扎伊娜又驚又喜,雙雙朝雁奔去。岑毅把雁提到閔三溯身邊,開心地道:“師父你真厲害,能教我這招嗎?”

閔三溯得意地道:“想學啊,還早的很呢!你先把武功學好了再說吧!”

岑毅把雁系在身上,激動地縱馬賓士,跑了不遠,卻見前面一家客店開著,於是回頭跑去告知了二人,三人都加快腳步奔到了那家店裡。

店主一家都戴著圓形白帽,閔三溯道:“看來是家回民店,你們可要注意了,不得對人家無禮!”

岑毅將大雁遞給了店裡的夥計,吩咐他燉了,接著夥計遞來茶水,三人點了些飯,坐下來就等著吃雁肉。

忽然扎伊娜想起閔三溯丟出去的劍來,驚道:“那柄劍!那劍還沒取回來呢!”閔三溯不以為然地道:“沒關係,丟了就丟了吧,一把劍誰還管它呢!”

扎伊娜則堅持要把劍找回來,二人坳不過她,只得讓她去找了,岑毅不放心,本打算跟著去,可扎伊娜卻將他擋了下來,自己獨自去了。

過了不久,只聽門外有人吆喝一聲,就見一夥漢子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領頭那人重重地坐在椅上,口中喊道:“小二,把好酒好菜都給我呈上來!”夥計畢恭畢敬地上前道:“這位爺,咱們這是回民店,不賣酒的!”

那人一聽勃然大怒,直起身子吼道:“放什麼屁!老子找這家店找了這麼久,你敢跟我說沒酒賣!”夥計嚇得呆愣在原地,見那漢子氣勢洶洶,店主老爺趕忙跑了出來,賠笑道:“客官息怒,客官息怒,小人這家店確實沒酒賣。不過,小人有上好的龍井茶,管讓客官您喝個夠。”

那人頓時火冒三丈,一腳將店主踹翻在地,怒喝道:“豈有此理!不給人喝酒,喝個鳥的茶!”

閔三溯越聽越氣憤,本想上前管管,誰知剛轉過身去,看到那夥人的那一刻,臉上立馬顯出驚恐的表情來,於是又轉身坐了回去。岑毅不解道:“師父,這種事為何不管?”

閔三溯伸出手指“噓”了一聲,低聲道:“這夥人是來找我麻煩的,咱們惹不起!”岑毅奇道:“他們跟師父您是有仇嗎?”

這時那人身旁一個瘦弱漢子伸手攔住,勸道:“師弟,別惹事!咱們還有正事要辦呢!掌門師兄沒來,別輕舉妄動,事情鬧大了傳出去,讓那傢伙知道了可就打草驚蛇了!”說罷轉身對著夥計道:“店家啊,對不住了!我這師弟性子有點急,麻煩你給我們上幾碗麵條,我們吃完就走!”

那夥計和店主都誠惶誠恐地回到了廚房。閔三溯於是悄聲道:“這夥人是湖南紅塵派的,多年前我在湘潭失手殺了他們的原掌門靳遠華,他們滿門人馬便到處找我尋仇,放出話來要將我碎屍萬段。”岑毅不解道:“這些人很厲害嗎?你為何這麼怕他們?”

閔三溯道:“不是怕他們,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他們人馬眾多,就算能打贏一兩個,若是他們的援兵大舉到來時,誰能逃得了?”岑毅依舊不解氣,一臉憤恨地瞪著那兇惡的漢子。

那人撇見岑毅瞪他,登時怒火中燒,起身怒罵道:“兀那小子!看著我幹什麼?瞧不順眼是嗎?”說著便要動手,旁邊的人立馬阻攔,閔三溯也連忙示意岑毅別看,岑毅只得氣憤地把頭低了下去。

雙方於是都默不作聲地吃起飯來,岑毅瞧了一眼,只見紅塵派共有五人,其中一個粗胖男子開口道:“聽說過半個月五大派掌門人要齊聚華山相會,說是共商破毒之法。”

方才那瘦弱漢子回道:“馬師弟說的這事我也有所耳聞,有傳言說五大派決定聯手捉那紅纓少主,逼他把破毒之法說出來。”

“都是明爭暗鬥!”一個方臉漢子打斷道,“所謂聚會華山共商大事,其實私底下就是解決個人恩怨,背地裡五大派的人都要做些手腳,像那“仙霞子”肯定想著去找武當的赤木麻煩,而少林寺的和尚們也肯定要來找峨眉派的麻煩!”

又一個高個漢子說道:“峨嵋派偷了“挫龍”刀我也知道,但祁師兄,崆峒派和武當派又有什麼瓜葛呢?”

“仇怨可深了!”先前那急性漢子回道,“十年前武當的赤木打敗了崆峒派的前掌門孫無量,並當眾羞辱說崆峒派無人,氣得孫無量吐血身亡,而他的接班人“仙霞子”,也是練就了絕世武功“蠶毒手”,聲稱要到赤木跟前一雪前恥,兩派人馬也因此結仇。”

眾人都饒有興致地聽著,岑毅卻是一頭霧水,什麼“仙霞子”、“赤木”的在他腦海中亂竄,什麼“五大派”更是首次聽說。只有“紅纓少主”一詞讓他眼前一亮,心裡驚道:“這夥人也中了“紅纓毒功“不成?”

在五人的閒談之中,岑毅得知了五人姓名:那急性漢子名叫薛之武,瘦弱漢子名叫宋之文,粗胖漢子叫馬之傑,方臉漢子叫祁之英,高個漢子叫王之雄。

只聽那薛之武接著道:“那宋師兄,我們去不去華山看看熱鬧?”宋之文道:“還不知道,要看掌門師兄的意思,畢竟咱們去了,也只能旁觀,不能插手此事。”

馬之傑一聽急道:“這是什麼話?掌門師兄他不是也……”馬之傑正要說時,一旁王之雄連忙打斷,用眼神連番向他示意。

宋之文一臉平靜地道:“其實說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現在江湖上哪個門派沒有受此毒害?我們紅塵派也遲早要遭此劫難!”

祁之英一聽氣憤地道:“哼!劫難?一個紅纓毒就把咱們拿住了?只要抓到那小子,看他給不給解!不解毒就讓他吃盡苦頭!”

宋之文冷笑一聲道:“抓住他?談何容易!這紅纓少主施毒時無知無覺,中了招自己也是沒辦法察覺。而且一旦他催動毒功發作起來時,就好似抓住了你的命門,饒是你有一身武藝也施展不出來半點。”

王之雄道:“這麼說這紅纓少主一點破綻也沒有了?”

宋之文答道:“不然,想擒住他也並非是沒有辦法。可以挑一位武藝超群並且沒有中毒的高手,在暗中偷襲於他,便可將他制服。可如今武林中凡是一流的好手都盡數中了招,想要再找一位這樣的人可就難了!”

眾人一聽紛紛失落不已,沉默半晌後,宋之文又道:“倒是還有一人可以擔此大任!”

眾人齊聲道:“是誰?”

“崑崙派三山道人!”

只聽“嗷”的一聲,四人眼前都是一亮。只聽宋之文續道:“這三山道人沒跟那傢伙交過手,倒是可以請他出山,只是崑崙派中人物素來都是奸邪狡詐之人,這三山道人也不例外,若是他得到破解之法,想來也不會輕易交出,只能是咱們把好處都給了他,他才可能網開一面!”

薛之武一聽又道:“如此看來,華山聚義這趟渾水咱們是非趕不可的了!”眾人紛紛點頭贊同。

岑毅聽著心中暗道:“看來這夥人還不知道我師門“牧雲仙訣”裡藏著的秘密呢!”頓時鬆了口氣。

這時岑毅一桌的雁肉也端了上來,閔三溯示意抓緊悄聲吃完,於是二人趕緊吃了起來。

這時,只聽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眾人轉頭一看,只見扎伊娜手握那柄短劍歡呼著奔了進來,誰知正好和要上菜的夥計撞在一起,飯菜頓時撒了一地,扎伊娜也摔倒在地,手中短劍丟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滑到了紅塵派眾人的腳下,那馬之傑拾起劍來一看,頓時傻了眼,連忙把劍遞給了宋之文,宋之文也注意到了劍身上刻著的字,這一看不要緊,宋之文立時直起身子,愣愣地望著扎伊娜,一臉不可置信。

扎伊娜起身向夥計連番道歉,那夥計也沒多計較,罵罵咧咧地便走開了。扎伊娜回頭四處張望著,尋找丟出去的劍,只見前面一桌人都直起了身子,五雙眼睛都緊盯著她。

扎伊娜有些緊張,定睛看時卻見那桌人中的一個瘦弱漢子正拿著那劍。於是只得強裝整定,上前行禮道:“這位大哥多有得罪,把這把劍還給小女子吧!”

宋之文道:“好啊,那你過來拿吧!”說著把劍遞向扎伊娜,扎伊娜抓住劍柄,正要開口稱謝時,誰知宋之文一隻手如同鉗子一般牢牢夾住了劍身,扎伊娜一抽之下愣是沒能把劍抽回來。

扎伊娜心底有氣,只道這人是在調戲自己,於是正要開口爭論,可宋之文先開口道:“你告訴我你是從哪弄來這劍的,我就還給你。”

岑毅見扎伊娜有麻煩,於是想起身上前解圍,但閔三溯卻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並伸手攔下。

扎伊娜見這夥人氣勢洶洶,心知是來找麻煩的,於是慍怒道:“不管你事!這劍是我撿的!”

宋之文冷笑一聲,用手一扯又把劍奪了回去。薛之武其實一把揪過扎伊娜手腕,惡狠狠地道:“好你個雜碎丫頭,跟你爺爺我比火氣是不是!”

扎伊娜手腕被攥得生疼,口中嬌喊聲連連。薛之武滿臉邪笑,隨之將扎伊娜撂在桌子上,說道:“還是個小美人!那倒是好辦,不說實話是吧,在你臉上印兩道花子看你說不說!”

這夥人裡王之雄最為好色,搓著手上前道:“那樣就可惜了這小臉蛋,還是先讓我親上一親,好好地過過癮,再刮她不遲!”

扎伊娜嚇得花容失色,連忙道:“各位大哥饒了我!我說實話,我說實話!”

宋之文一聽連忙將她一把拎起,冷冷地道:“你說是吧!那給你個機會。”扎伊娜細聲道:“這劍……這劍是我一位朋友的。”一邊說著一邊望向岑毅,滿臉的無助。

岑毅攥緊了拳頭,直恨得咬牙切齒。閔三溯也是按耐不住想要出手。

誰知宋之文怒道:“少在這放屁!難道你這小丫頭還能跟閔三溯結交不成!快說,這劍的主人在哪?”扎伊娜嚇得呆了,眼眶裡淚水打轉,只說不出一句話。

宋之文氣昏了頭,“他孃的!”怒罵一聲後抓過劍來就向扎伊娜臉上割去。扎伊娜驚叫一聲,暈了過去。

“住手!”宋之文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少年奔到他們眼前,“放開她!”大吼一聲後岑毅抽出劍來,發招攻去。宋之文看得清楚,一手仍抓著扎伊娜,另一手向岑毅抓去。

岑毅舉劍來劈,誰知宋之文竟用手指夾住了劍刃,真可謂雲淡風輕,岑毅著實嚇了一跳,正欲回劍,可宋之文手指夾得甚牢,愣是不能扯回。

分神之際,左手旁薛之武已揮掌拍來,岑毅只得撇了劍,低頭躲過這掌,宋之文道:“你是哪裡冒出來的傢伙?這麼不怕死,敢來管紅塵派的事?”

岑毅咬著牙,一臉氣憤地望著宋之文道:“你幹嘛對一個小姑娘下這死手?”

“跟你有什麼關係?”一旁薛之武吼道。

閔三溯見這宋之文露了這手空手接白刃的功夫,著實有些吃驚。於是手按刀柄,伺機而動。

岑毅道:“我不管你們是什麼紅城派黑城派,你們欺辱我朋友,我就是要管!”

祁之英大笑道:“好啊,原來是個孤陋寡聞的毛頭小子,不知咱們紅塵派的厲害!有種,有種!”

宋之文倒是一臉冷淡,說道:“既然你是這姑娘的朋友,想必這把劍是你的了?那你就告訴我給你這劍的人在哪裡了!”

岑毅不想把事情鬧大,於是道:“這劍是我撿來的,我也不認識這劍的原主。你想要的話就拿去好了,只要把我朋友放了。”

“放了,哼!”宋之文一聲冷笑,“不要拿這套來騙我,小子,你說的鬼話我們會信嗎?”

岑毅道:“管你信不信,反正這劍哪來的我就是不知道!”

馬之傑聽得火起,抽出劍怒道:“好啊!你們兩個搭起夥來扯謊!閔三溯的劍還能隨便撿到?小子,告訴我你什麼來頭?”

岑毅哈哈一笑道:“無名無姓江湖漢,不清不楚武林人!”馬之傑冷笑道:“好一個無名好漢!那我倒想看看你這無名英雄有什麼手段!”

隨即馬之傑飛劍上前,“刷刷刷”三劍直擊岑毅面門,岑毅無法抵禦,只得著地滾開閃避。

馬之傑見狀戲謔之意大起,於是大笑道:“好一個無名漢子!原來學的是烏龜的招式,縮頭縮尾只顧躲!”說著手下劍招不停,但招招均非殺招,意在擒住岑毅。

岑毅一邊翻身躲避,一邊慢慢摸到自己的包袱旁,馬之傑一味進擊,疏於防守,岑毅也察覺到這點,於是待到摸到包袱之時,趁馬之傑疏忽,從包裡抽出竺龍劍,向前削去。

只聽一聲脆響,馬之傑慘聲狂叫了起來。“文武英雄”四人看得傻眼,只見馬之傑一條臂膀已落在地上,那手裡還緊握著劍。岑毅也是一呆,萬沒料到自己尋常一劍竟有這般威力。馬之傑疼得在地上翻滾起來,口中慘叫聲連連。

意識到闖下禍來,岑毅愣在原地,怔怔望著正在掙扎的馬之傑。這時,一道颶風從臉前襲來,岑毅還沒反應,臉上就已中了一記響亮的耳光,巨大的力量頓時將岑毅甩翻在地,連竺龍劍也被丟到了一邊。

客店內其他客人連同店主先見到二人動手,只是膽怯。而後又見鮮血淋漓,當眾傷人,登時嚇得不輕,都爭先恐後向外逃去。

宋之文上前點中馬之傑的止血穴位,其餘三人也連忙上前幫忙救治。宋之文轉過身將岑毅從衣領上提起,雙眼通紅,直恨得切齒拊心:“你……你!”說著伸出手來,作勢便要向岑毅腦門拍去。

恰在此時,閔三溯再也忍不住,手腕一甩,一柄飛刀直撲宋之文而去,宋之文察覺到腦後涼意,連忙偏過頭去,躲過那飛刀,閔三溯同時仗刀攻來,來勢奇快,宋之文只得鬆開手中岑毅,回頭迎敵。

閔三溯只想速戰,因此不得已施以偷襲,然而宋之文反應也是奇快,回頭的間隙,已用空手接過了閔三溯三招。正當閔三溯想再出殺招時,一旁三人也都反應了過來,紛紛抽劍上來圍攻。

閔三溯橫刀格過三人遞來的三劍,接著一記橫掃,劃傷了薛之武和王之雄,二人連忙退開。宋之文揉掌上前來打,閔三溯揮刀斜劈,宋之文竟也不閃不避,只用空手接刀,雙手牢牢將刀夾住,半分都抽動不得。

閔三溯眼見不敵,只得撇過刀去,翻身提過岑毅,撿起竺龍劍,然後連連退開。

宋之文看清了來人,突然雙眼睜得老大,嘴邊竟泛起笑意,說道:“你?是你!閔……閔三溯!”

閔三溯一臉嚴肅地道:“是我!今日在此幸會諸位高手,老身先向貴派楚掌門問好!”

宋之文一聽狂笑不止,喜道:“好好好!終於找到你了!閔三溯,你為啥要躲這麼多年?害得我們好一頓找!”

薛之武怒不可遏,喝道:“閔三溯,不是冤家不聚頭!讓咱們找了這麼久,今天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我勸你還是認栽,就此束手就擒吧!”

閔三溯哈哈一笑道:“認栽?敝人不才,也遇到過那對付的敵手,卻從沒求過饒,老身也早是殘燈一盞,只要是掙得一口氣在,便死也無憾!”

祁之英怒道:“好一個死而無憾!你倒光明磊落,那你倒是告訴我們,為什麼殺我們師父?害得咱們紅塵派群龍無首,動亂不休,先代的師叔師伯都被別的幫派害死!要不是掌門師兄做主,重整師門,抵禦外幫,咱們豈會活到今天?”

閔三溯正色道:“對於貴派先掌門之事,在下深感歉然,殺害靳先生也是非在下本意,只是當時混亂,無意中與靳先生交手,而在下也確實下手中了,害得靳先生不治身亡,每每想起時,在下也是與閣下等一般心痛!”

“夠了!”王之雄將手一擺,怒道,“別這副假仁假義的模樣了!閔三溯,你以大俠自居,為何要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我師父那等忠義淳厚之人,世上哪還有第二個?而你,卻殺了他!”

閔三溯也聽得心中自責,回想起當時情景,其實是他當年在湘潭走鏢時,遇到幾個無恥逆徒偷襲打劫,奪了閔三溯不少銀兩,並聲稱自己是紅塵派的。閔三溯氣憤不已,正巧靳遠華在湘潭舉武展,於是他便去找靳遠華討說法,誰知見了靳遠華後沒收住脾氣,對著靳遠華和紅塵派門人就是一頓臭罵。

這樣卻惱了靳遠華,閔三溯喋喋不休,紅塵派眾人都聽得有氣,於是靳遠華便邀閔三溯來比試,若是贏了,便全然聽他的。閔三溯自然也是想打,便上了擂臺來戰靳遠華。初時二人都是不分敵手,可靳遠華知道此事他門下有錯在先,於是手下便鬆了招,變得守多攻少。

靳遠華本意是手上讓了閔三溯,二人戰個平手,或是讓閔三溯略勝一籌,接著找出劫財門人,讓其賠個不是,也就行了。可是當時的閔三溯年輕氣傲,根本沒能領會靳遠華的意思,只道是靳遠華氣力不支,手下慢了,於是心底得意,越打越狠。後來閔三溯回想起來,也發覺了當初靳遠華手下留情的表現。

靳遠華只得一讓再讓,誰知最後搞得自己疏忽,沒能躲過閔三溯發來的一記重掌,那掌重重拍在了靳遠華胸口,由於沒有運氣防護,這掌擊得直透肺腑,靳遠華當場口吐鮮血,沒起氣來。當時閔三溯也是意外之極,沒料到自己隨便一掌就將堂堂紅塵派掌門人拍得半死,而現在回想起來,閔三溯自然是悔恨不已,恨自己目無尊長,害死了一位武林前輩。

當時紅塵派門人亂作一團,紛紛上前來檢視靳遠華,而閔三溯則趁亂逃了出去。不多時,閔三溯在湘潭殺了靳遠華的訊息便傳遍了江湖,紅塵派也自此開始到處宣揚要殺了閔三溯。

這時岑毅已上前去抱了扎伊娜,只聽宋之文道:“解釋再多也沒用!閔三溯,你賊心不死,今日來此,又指使那少年傷了我馬師弟,全然是沒將我們紅塵派放在眼裡!”

閔三溯嘆了口氣,心知此事已然不能化解,只得尋思脫身之計。於是拱手道:“諸位義友,多有得罪,原諒在下不能隨了諸位夙願了!”說罷,慢慢將手放在胸口,暗暗取出數柄鋼針來,宋之文剛意識到不妙,閔三溯已將手中針盡數丟擲,直指“文武英雄”四人面門。

趁著四人躲避的間隙,閔三溯一聲呼哨,岑毅便抱著扎伊娜飛一般向著門外奔去,而自己也是跨出門就騎上馬,舉鞭便走。

宋之文一眾人慌忙追出來,見三人已駕馬遠去,心中不甘,“操蛋!又讓他逃了!”薛之武怒罵道。

就在這時,忽見黃沙滾滾,風浪滔天,天色陰沉不已。宋之文喜道:“這是起風沙了!這傢伙逃不遠了,咱們快追!”說罷,一夥人又迅速跨上各自神駒,朝閔三溯等人追去。

閔三溯騎馬領在前面,岑毅揹著扎伊娜駕馬跟在身後,三人兩馬慌不擇路地跑著。迎面而來的風沙越來越大,閔三溯也越來越難睜開眼。跑了不出五里,胯下馬也因吸飽了風沙而失了力氣,跑得越來越慢。

閔三溯心下焦急,無奈那馬卻是真失了力氣,再也跑不動了,只有岑毅騎著的馬還能勉強行走。這時身後隱約有叫喊聲傳來,他連忙停住馬,叫住岑毅。岑毅道:“怎麼辦,師父?”

閔三溯一手掩住撲面的沙風,一手將竺龍劍和“牧雲仙訣”遞給岑毅,大聲道:“我拖住他們,你趕緊逃!”

岑毅聞言越下馬來,急道:“不行!師父你怎麼鬥得過他們?我留下來幫你!”

閔三溯愈發焦急,衝其喝道:“你幫個屁!到時候被他們殺了的話,在這黃沙裡連屍身都找不到,還得白白耷拉扎伊娜一條性命!到時候你怎麼跟你海師叔交代?”

岑毅應聲跪倒在地,已是淚流滿面。閔三溯怒道:“哭什麼哭,別這麼沒出息!”岑毅道:“師父,我怎甘舍你而去!當年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救了我這條命,當時我們不是說好了嘛,有禍就一起扛,要死就一起死!”

閔三溯聽著也流下淚來,岑毅又道:“那時候你叫我走我沒走,現在你又叫我先走,我豈能一走了之!”

望著風沙中的岑毅,閔三溯自覺欣慰,但耳後呼喊叫罵聲越來越近,心中一痛,上前輕輕扶起岑毅,拂去他臉上的塵土,柔聲道:“岑毅啊,你能成為今天這般,為師十分欣慰,但今日不同往昔,再也不只是我倆同生共死這回事了!”岑毅呆呆望著他,不明所以。

閔三溯手指扎伊娜道:“扎伊娜得託付給你,海師弟視她如寶,儘管今日已身處九泉之下,但又怎能忍心見她受罪,你受了他的授藝之恩,至死都未能報答。而如果你又護他女兒不周,他在天之靈定要怪罪你。岑毅啊,你難道甘願做個背棄承諾,受人唾罵的人嗎?”

岑毅忍痛搖了搖頭,閔三溯又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再想想看,你還有大仇未報,你父母的冤魂或許至今都在哀鳴,不得安息。若是你沒能報得他們的大仇,到時候有何顏面再去見他們?”

岑毅仍是於心不忍,閔三溯又道:“相信師父,為師一個人也能料理了這幫傢伙,反倒是多了個你,我反而還得分心照顧。你就當聽一次師父的話,先帶扎伊娜走吧!”

岑毅抹了把眼淚,然後俯下身子重重拜了三拜,隨即便再次上了馬,背過了扎伊娜。回頭不捨地望了眼閔三溯後,便揚鞭而去了。

望著岑毅身影逐漸淹沒在黃沙之中,閔三溯心中寬慰不已,這時風沙中的四人也現出身形,直挺挺地立在了閔三溯面前。

薛之武“哼”的一聲,說道:“哎呦,閔三溯,怎麼不逃了呀?是不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呀?”宋之文看了看四周,問道:“你那徒弟呢?該不會自己一個人逃了吧。”

閔三溯冷冷地道:“我一人造下的罪孽,就該我一個人來還,不能累了我愛徒!”

宋之文一聲冷笑,說道:“你一個人的事?那麼你那愛徒砍斷了我師弟的臂膀,這事就不算了?趕緊叫你徒弟出來,咱們一碼歸一碼,你這老東西償命,那臭小子賠條胳膊!”

閔三溯冷笑一聲,並不答話。王之雄怒道:“有什麼好笑的!”說罷便抽刀縱馬上前,一刀劈向閔三溯。誰知宋之文突然喊道:“師弟小心!”王之雄連忙將刀收了回來,定睛看時,卻見閔三溯已越過自己頭頂,一腳朝他踢來。王之雄連忙躲避,誰知閔三溯這招仍有後著,前腳掠過,後腳跟來,“啪”得一聲便踢中王之雄面門,這漢子登時跌下馬去。

閔三溯趁機上了馬,更不答話,舉鞭便走。宋之文大驚,大喝一聲便緊跟了上去。閔三溯朝岑毅離開的反方向狂奔,心想將他們引開得越遠越好。可身後三人依舊緊追不捨,難以甩脫,閔三溯登時心生一計,於是慢下馬來。

宋之文見閔三溯慢了下來,心底得意,摸出兩顆石子便向他打去,只聽“啊”的一聲,閔三溯應聲落馬,那馬也隨之逐漸停了下來。

薛之武大笑起來,快步向那馬奔去,然而風沙撲面之下,他看不清楚閔三溯在哪,於是大步向馬走近。正在此時,宋之文察覺到不妙,正欲喊住薛之武,後者卻已徑直走到閔三溯馬旁。還未等他察覺,閔三溯飛身從馬俯下竄出,手握短刀刺來,薛之武欲避之而不及,那刀一擊封喉,薛之武痛呼一聲後便向後倒去,脖頸間鮮血狂湧出來。原來是閔三溯假意中招,落馬時攀住馬俯,然後躲在其下靜等時機。

宋之文驚得臉色慘白,緊接著便悲憤交加。怒叱一聲後便向閔三溯撲來。閔三溯也不理會,上馬便走。但宋之文胯下之馬腳力更勝,不多時已追近閔三溯,宋之文急怒之下,抽出劍來便擊向閔三溯,後者回頭格擋,接著以短刀還了一招。只這一下,閔三溯胯下馬便停住了腳,宋之文趁機飛身躍起,向閔三溯撲來,閔三溯揮刀來劈,宋之文施巧勁用單手將刀彈開,接著揮劍直刺閔三溯面門,後者難以躲避,只得仰過頭去,翻落馬下。

這時風沙漸漸停了,漫天塵土也逐漸散落,一點陽光透了進來,閔三溯喘著粗氣,宋之文身後祁之英抱著薛之武屍首也追了過來,也是悲聲載道。

宋之文怒吼道:“閔老賊!你殺我師父,又刺死我師弟,今日定要將你碎屍萬段!”閔三溯緊盯著他,握緊短刀,心底盤算脫身之法。

恰在此時,又有一陣烈風吹來,三人又睜不開眼來。趁此機會,閔三溯踏過一大步,翻刀斜劈,仗著風沙的掩護貿然劈向宋之文。

宋之文眨眼的功夫刀鋒已至眼前,驚駭之餘回劍格擋。但閔三溯意圖卻非如此,而是抽回刀去,轉而擊向宋之文胯下馬匹,一刀刺進那馬眼睛裡,可憐一匹寶駒,失明之下亂了陣腳,長嘶一聲之後胡亂甩脫,將毫無防備的宋之文甩下馬來。閔三溯趁機飛身劈來,宋之文顧不得狼狽,只得舉劍來格,可閔三溯刀招變化奇快,刀未劈至,已改為刺。

宋之文心下一橫,“倒不如一起死了!”怒吼一聲,改守為攻,飛劍刺去,直指閔三溯胸膛。閔三溯也沒料到宋之文會使這般同歸於盡的打法,顧不得回防,只得收刀撤首,躲將開來。

這幾招的功夫,黃沙散去得越發多了,視線也越加清晰。閔三溯心中焦急,因為風沙退去後自己將失去出其不意出擊的機會,那時只能全靠武功取勝,但自己能否贏得了這宋之文,屬實是沒有把握。

宋之文怕讓這閔三溯再有可乘之機,於是先行出手,起手轉劍連點,快無倫比,閔三溯只得疲於應付,難以反擊。宋之文接著翻劍掃來,閔三溯越起躲避,誰知宋之文使了一手虛招,這劍掃至半道轉為雲,徑劈向後者腳踝。

閔三溯催動內力,奮起神威,大喝一聲後兩腳點空,竟在半空中翻過一斗,越過宋之文頭頂,順勢向其腦後劈落。宋之文大驚,撲倒身子躲過,後腳緊跟著“蠍子擺尾”,踢中閔三溯後背。

閔三溯失去平衡,摔落在地。宋之文則是起身立時來攻,閔三溯這時隱隱察覺到肺部傳來痛感,顧不上細想,起身防備宋之文攻勢。

一旁祁之英看得著急,望著手中師兄屍體,悲憤之意更勝,無奈自己武藝低微,摻進戰局或許只會自身難保,只得在馬上看著。正在此時,忽然天空中一聲雄壯的聲音傳來:“俠…義…文…武…英…雄…傑!”他一聽心頭大喜,回身抬頭朝那發聲之人高聲回道:“蓋…世…豪…氣…義…震…天!”然後衝那人激動地喊道:“掌門師兄!我們在這裡!”

宋之文一聽這聲,連忙收劍退開,閔三溯巴不得掙脫他的攻勢,因為此時自己肺部連同胸口都開始劇烈疼痛起來。“看來是使“破空玄冥式”給經脈造成的損傷,再使一次估計連命都得沒了!”閔三溯尋思道。

只聽宋之文高聲喊道:“萬里紅塵歸四海!”而方才那人也回應道:“願作俗世赤腳仙!”閔三溯一聽驚駭不已,心道:“莫非是紅塵派的幫手到了?唉!看來今日老夫性命終要休矣!”

只見那消散的煙塵之中逐漸走出一人,那人鬍鬚冉冉,橫眉豎眼,面板黝黑,身著一身黑色道袍,腦後一根長鞭隨風搖曳,長託至腰,手提一柄寶劍,身後揹著一隻紫葫蘆,裡面的物件隨著這人的步伐“嘩啦”“嘩啦”的響動著,而這人身後也跟來方才被閔三溯踢下馬去的王之雄

閔三溯緊盯著這人,這人也緊盯著閔三溯,只不過閔三溯眼神中是緊張,這人眉宇間卻是殺氣。

只見這人抬手作揖,朗聲說道:“在下紅塵派掌門,賤姓楚,粗名屜,草字任華,江湖中也更多呼我派名,曰之俠。”

閔三溯也拱手道:“莫非閣下便是號稱“鴛鴦扶風”的楚之俠楚掌門?久仰久仰!”楚之俠面不改色,回道:“過獎過獎,“清流大俠”閔大俠在下也是久聞大名!”

聞言閔三溯臉有愧色,而這楚之俠也冷冷開口道:“想我上次拜遇閔兄,離今也應有八年之久了!閔兄,你可知我為何記得那麼清楚?”

閔三溯嘆了口氣,卻未答話。而楚之俠卻抬高了聲音道:“因為那年我才十六歲!而這世上唯一一個在乎我和疼愛我的人,師父,就這樣被一個與自己無冤無仇的人無故殺害!那天師父嚥氣的時候,緊緊抓著我的手,對我說讓我做好新掌門,打理好紅塵派,莫要讓江湖上的惡人欺辱了咱們!但我那幫師叔師伯們豈能答應讓我做掌門人,紛紛養幫結黨,欲謀大權。”說著說著楚之俠聲音逐漸變得悲涼。

“一時間我這紅塵派亂作一團,我也遭人暗殺,被迫逃亡,後來流落江湖,每天提心吊膽,風聲鶴唳。還沒有飯吃,一度快要餓死!幸虧紅塵派先祖暮華真人收留了我,傳授我紅塵派的高深武功,才讓我能立足於武林,才能一舉殺回湘潭,奪回正位!而這期間我遭了那麼多難,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都是因為你!”說到這裡楚之俠怒視著閔三溯,手指用力指向他。

閔三溯不言,心中愧疚之意更甚,眼睛低下去不敢看楚之俠。而楚之俠愈發咄咄逼人,拔出劍來怒吼道:“說!閔三溯,你為什麼要殺我師父?為什麼要害我!”閔三溯把刀丟到一旁,深深地嘆息一聲,說道:“當年之事,不必重提,我閔三溯今天是跑不了的了,楚掌門,你這便來殺了我吧!”說著將手撐開,亮出了胸膛。

楚之俠怒目斜視,一邊死死地咬著牙,一邊喘著粗氣。宋之文一聽怒罵道:“好啊閔三溯,你原來就是這副德性!敢做不敢認!你無故殺我師父,不但沒絲毫愧疚之意,還恬不知恥地要我們給你個痛快,我告訴你閔三溯,你想去死還沒那麼容易!”

閔三溯沉下臉來,問道:“那閣下打算怎麼處置在下?”宋之文怒氣不減,依舊喝道:“怎麼處置?我來告訴你,最好是要把你押到我師父墓前,給我師父重重磕八十個響頭,向他認錯賠罪,然後在我師父面前開膛破肚,挖出心肝來祭我師父!”

聞聽此言,閔三溯臉色愈發地難看。宋之文又道:“怎麼,害怕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們牧雲門人果然都是一個德性,貪生怕死,見利忘義!像你這閔三溯,還有那什麼盧冠玉、方誌倚,都是些不知廉恥的小人!也難怪,畢竟都是一個師父教的,想必你們師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吧!”

這句話就好像一聲雷鳴,轟的閔三溯虎軀直震,霎時間,閔三溯抬起頭來死死盯著宋之文,眼中如欲噴出火來,冷冷開口:“你剛才說什麼?”

宋之文卻沒把閔三溯放在眼裡,冷笑一聲,囂張地道:“我說,你,閔二賊,你們一整個門派都是些豬狗不如的傢伙!尤其是你那師父衛祺襄,更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閔三溯不怒反笑,隨即將手抽向腰間,依舊冷聲說道:“這世上沒人可以說我師父,宋之文,你好大的膽子!”

聞聽此言,宋祁王三人同時發怒,抽劍上前,齊聲喝道:“你算什麼東西!”

閔三溯依舊冷笑道:“死到臨頭還嘴硬,我閔三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讓你們知道,羞辱我恩師的下場!”說罷手猛的一抽,那條黑黃色帶子再次從腰間抽落。

此時後面的楚之俠見到眼前景象,頓時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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