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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你？」陸雲重複著蘇媚的話，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十年前，她是百樂門的頭牌歌女，風情萬種，八面玲瓏，多少男人為她傾倒，趨之若鶩，而他，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琴師，除了彈得一手好琴，幾乎一無是處，她怎麼會求助於他？
蘇媚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臉龐一半隱沒在陰影裡，一半沐浴在光亮中，陸雲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哀傷與落寞，像極了十年前的那個雨夜，他被趙金龍的手下追殺，跌跌撞撞地逃到百樂門後巷，是她，為他開啟了那扇通往希望的大門。
「你到底想讓我幫你什麼？」陸雲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蘇媚走到他面前，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幫我離開這裡，離開上海灘，越遠越好。」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陸雲的心上。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是不是趙金龍他……」
「不是他。」蘇媚打斷了他的話，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我早就受夠了那種生活，每天對著那些虛偽的男人強顏歡笑，為了生存，為了所謂的榮華富貴，出賣自己的靈魂，我累了，我想換一種活法，一種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活法。」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決絕，陸雲知道，這一次，她是認真的。
可是，他能幫她嗎？十年前的他，無力保護自己，更無力保護她，十年後的他，雖然重生歸來，卻依舊身處泥潭，舉步維艱，他又有什麼能力帶她逃離這片牢籠？
「你走吧，我幫不了你。」陸雲鬆開她的手，語氣冰冷，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蘇媚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他會拒絕得如此乾脆，眼中的光亮漸漸暗淡下去，像是即將熄滅的燭火，脆弱而又無助。
「你就這麼恨我嗎？」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眼眶泛紅，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陸雲別過頭，不去看她的眼睛，他知道，只要一眼，他就會心軟，就會不顧一切地答應她，可是，他不能，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不能讓她成為自己的累贅，更不能讓她捲入這場危險的復仇遊戲中。
「恨？我怎麼會恨你？」陸雲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我有什麼資格恨你？你不過是逢場作戲，而我，卻是動了真情的那一個，可笑，真是可笑……」
「不，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蘇媚想要抓住他的手，卻被他躲開了。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陸雲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滿是冰冷，「你走吧，就當我們從來沒見過。」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館，留下蘇媚一個人坐在原地，淚水無聲地滑落臉頰。
夜色更深了，雨絲悄然飄落，打溼了青石板路，也打溼了陸雲的心。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百樂門的，只記得一路上，他的腦海裡不斷地迴響著蘇媚的話，她的眼神，她的眼淚，像是揮之不去的夢魘，折磨著他的神經。
「陸先生，您回來了？」門口的侍應生恭敬地為他開啟了門，臉上帶著職業化的微笑。
陸雲沒有理會他，徑直走進了大廳，喧鬧的音樂聲，靡靡的燈光，濃重的香水味，讓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彷彿回到了十年前那個紙醉金迷的夜晚。
他走到吧檯前，要了一杯最烈的酒，仰頭灌了下去，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流進胃裡，像是要灼燒他的五臟六腑。
「喲，這不是陸先生嗎？怎麼一個人喝悶酒啊？是不是那位蘇小姐不肯賞臉啊？」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戲謔，一絲嘲諷。
陸雲猛地轉過身，只見趙金龍正站在他身後，臉上掛著令人作嘔的微笑，手裡端著一杯紅酒，輕輕地搖晃著，像是在欣賞一出好戲。
「趙金龍，你來幹什麼？」陸雲冷冷地看著他，眼中滿是恨意。
「我來看看你啊，我的好兄弟。」趙金龍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親暱，卻掩飾不住眼底的陰狠，「怎麼，蘇媚那小妖精把你甩了？也是，像她那種女人，玩玩就好，可千萬別當真啊。」
「你閉嘴！」陸雲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最好祈禱她沒事，否則，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喲，你還真是痴情啊。」趙金龍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得更加猖狂，「不過，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蘇媚她……」
他故意拖長了尾音，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的光芒。
「她怎麼了？」陸雲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她啊……」趙金龍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她已經是我的人了。」
「你說什麼？」陸雲一把將他推開，雙眼赤紅，像是要噴出火來。
「怎麼，不信？」趙金龍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衣領，臉上帶著一絲得意，「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把她從那些老傢伙手裡搶過來的，現在，她可是我的禁臠，誰也不能碰！」
陸雲只覺得腦海中「轟」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眼前一陣發黑，差點暈過去。
不，不可能的，蘇媚她怎麼會……
他踉蹌著後退了幾步，撞到了身後的桌子，酒杯跌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破碎聲，像是他此刻的心情，支離破碎，痛徹心扉。
……
夜，還很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