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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姨，開門，是我。”
君無邪站在門前，將神念之音傳了進去。
他本是要直接推門而入的，結果發現房間被幽姨下了禁制結界。
宗門非常安全，根本無需如此，她這麼做，明顯是不想讓人入內。
“無邪，婧姨閉關修養，不想有人打攪，你別進來了吧。”
裡面傳出婧雅的聲音，聽起來很平淡。
“你開門！”
君無邪覺察到有些不對勁，心裡不免擔憂。
“婧姨說了要休息。”
婧雅的聲音有些了些許不耐煩的味道。
君無邪更是覺得不對了，以婧雅對他的態度，不應該如此才對。當即不管她同意與否，強行撕開了屋子的結界封印。
一進來，他就看到婧雅盤坐在床上，面色極其的蒼白，嘴角還有血漬，心頓時一沉，急忙走了上去。
“怎麼會這樣？”
他沒有想到自己離開的時間不長，婧雅的境況竟然變得這麼糟糕了，精氣神極差。
“我沒事，就是急於療傷，遭到了些許反噬，修養些時日便好了。不是說了婧姨要修養，不讓你進來麼？”
婧雅黛眉微蹙，抬頭看著他，似有責怪他不顧自己的意願強行進屋的意味。
“你還說沒事？”
君無邪來到床前，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婧雅條件反射般地將手往身後縮，但還是被他一把給扣住。
她掙了掙沒有掙脫，不由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
這些時日，她可以拒絕小小和音瀾，不讓她們入內，卻是拒絕不了這個小傢伙，他根本就不聽自己的。
君無邪檢查著她的身體狀況，神情越來越凝重，道：“怎麼會變得如此糟糕？不應該才對，你怎會把自己的情況弄得這麼嚴重？本源傷就算會持續惡化，也不至於這麼快！”
他看到她的本源核心，那上面的裂痕比以往擴大了不少，裂痕也增加了，情況比以前嚴重了許多。
要知道，她的本源傷已經一年多了。
在他死去的那些時日，她根本沒有心思療傷，守在小界樹下，身體狀況都沒有惡化得那麼快。
但是這些時日，竟突然加速了！
“婧姨都說了，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療傷時被反噬，過些時日便好了。看你擔心的，沒有想象的那麼嚴重。”
婧雅語氣輕鬆，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安慰著他。
“還不嚴重，什麼才叫嚴重？”君無邪上床盤坐在她身後，凝聚自身的生命本源，源源不斷輸送到她的體內，道：“你精氣神萎靡，生命精氣大量虧損，這像是不嚴重的樣子？你到底做了什麼？”
君無邪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如果是正常療傷，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小傢伙，婧姨問你個事情，你是不是打算讓婧姨跟你去上界？”
“婧姨，你本就來自上界，難道不應該回到上界嗎？你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樣，我當然得帶你回上界，保護你，幫著你修復本源。”
“可是婧姨厭倦了上界的爭鬥，不想回去了，我想留在下界。這裡的河山多美啊，環境多和諧啊。而且有音瀾和小小陪著婧姨，也不會乏味。”
君無邪聞言心裡一怔，道：“婧姨是怕連累我嗎？以你的性子，那麼擔心妖族的未來，那麼疼愛清雨，怎麼可能不想回到上界！再說，你若留在下界，你的傷勢何時能痊癒？這件事情，絕對不行！”
就算下界未來的環境會改變，將會孕生出各種天地奇珍，但是那需要很長的歲月去演變。
婧姨的情況如此糟糕，根本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不是，婧姨真的累了，不想回上界了。此事，婧姨心意已決，是不會跟你去上界的。”
她的態度很堅決，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
“我也心意已決，必須帶你回上界，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你若不願意，我便將你強行帶走，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你……”
婧雅蒼白的嘴唇微微顫動了幾下，心裡深深一嘆。
她太瞭解這個小傢伙的性格了，決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改變不了。
她能感覺到，他的心裡對她有內疚與自責，覺得自己落到這樣的地步，是因他而起，所以想要去擔起這個責任。
可是她不願意這樣。
君無邪一邊用生命本源幫她穩固著生命精氣，一邊說道：“婧姨，你實話告訴我，你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還有，你在擔心什麼？”
婧姨聞言沉默不語。
“你說話！”
君無邪皺眉，她的情況太特殊了。
雖說本源裂痕嚴重，但那一年中也只是緩慢惡化，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突然變成這樣子。
“你知道婧姨除了是青鸞後裔，還身懷怎樣的血脈麼？”婧雅發出無奈的嘆息，“你到上界，沒有任何根基與背景，會遇到很多的挑戰，面臨許多的困難。你若帶著婧姨，只會令你的處境雪上加霜。而且婧姨的秘密一旦暴露，更是會給你帶來滅頂之災……”
君無邪心裡一咯噔，道：“婧姨，你是雙血脈？可是我為何覺察不到，看不出來？”
他從婧姨的話裡猜測到其第二種血脈恐怕非比尋常，那種血脈將會給她帶來災難。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不願意讓他帶著她回上界，怕連累他。
“婧姨的秘密，這世間除了婧姨自己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但是今天，婧姨要將自己的秘密告訴你……”
她說到這裡微微沉默了一下，而後才說道：“在上界，很久遠的歲月前，發生了可怕的事情。那段歲月，上界修煉環境變得極其惡劣，天下血雨，持續了很長時間，經過數十萬年的演變，天地環境才逐漸恢復，但卻再也回不到曾經的樣子了。你知道是為何麼？這一切都是因為，上界天殞落了……”
“什麼？”君無邪心裡一驚，他難以置信地說道：“婧姨所謂的天，指的是上界的天道嗎？”
“嗯，就是上界的天道。”
“這麼說，自那以後，上界便沒有了天道？”
“有那麼一段歲月是這樣，但後來有新的天道誕生。”
“這跟婧姨你的血脈有什麼關係？”
君無邪心跳有些快，心裡有了某種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猜測。
“因為婧姨就是上界曾經的天……”
“什麼？”
君無邪手一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竟然是上界以前那殞落的天道？
“這麼說，婧姨你……是天道輪迴而生？”
“呵呵，世人皆說天道輪迴，事實卻是，世間根本就沒有真正的輪迴。你此去幽冥地府，可有在那裡看到眾生輪迴？”
“似乎的確是沒有輪迴，所有人死去後，靈魂被接引到幽冥地府，皆被困在了裡面，萬古皆如此，還真沒有聽說誰能輪迴……”
君無邪的心裡突然狠狠一震，他意識到自己忽略了這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幽冥地府沒有輪迴，那世人常說的輪迴是假的嗎？
可是他的身邊有不少輪迴者，那又是怎麼回事？
“婧姨當年並未徹底殞落，留下了一縷天道之元神，儲存了婧姨極小部分道果與所有的記憶，直到萬古之後的這個時代，那縷元神才開始甦醒……”
君無邪靜靜聽著，原來婧姨的元神甦醒後，卻發現存在於妖族某強者體內，並且與其體內的胎兒融合了。
於是她便擁有了真正的肉身，成為了妖族之人。
只是，她出生之後，元神因為特殊的原因而沉寂，直到成年後才逐漸甦醒，慢慢恢復了些許記憶，可道果之力卻始終難以吸收。
她的母親也因為生她而去世了。
或許新生天道感應到了什麼，在她母親臨產時降下了可怕的天劫。
她的母親那時本就很虛弱，一邊對抗天劫，一邊生產，一邊還要保護她，最終油盡燈枯，在生下她的那一刻，殞落在了天劫下，形神俱滅。
“想不到婧姨你竟有著這樣的身份與來歷……都說天道無情，但我所知的天道，並非都是無情的，不管是下界的天道，亦或是婧姨你這樣的上界曾經的天……”
“天道無情，並非絕對。天道對自己在人間的代言人天命真子是有感情的。婧姨則是因為天道轉世，一世為人，擁有人類的感情也就不奇怪了。”
“所以，婧姨是怕回到上界會暴露你是天道轉世的身份，引來殺身之禍？你是在擔心如今的天道嗎？”
“不單是，如今上界的天道陷入了深層次的沉睡，我能感覺到。所以，暫時威脅不在於他，而是在於很久之前上界流傳的天道殞落或轉世而生的傳說。我的情況很糟糕，我擔心到了上界，可能控制不住道果，在某些時候，身上或許會出現某些特徵，被人看破。”
“你知道傳說中，若是能煉化天道之身，意味著什麼嗎？其實，那也不能說是傳說，因為那些流傳的都是事實。應該是某個時代，有人刻意放出了這樣的訊息……”
“那又如何？”君無邪的心境逐漸平復，從震驚中冷靜下來，道：“婧姨你不惜代價以身為橋，只為給我一線生機。現在你落到這樣的境況，我怎麼能將你棄之於下界？”
“你會死的！我的秘密一旦暴露，無法想象會面臨怎樣的境地！”
“那就讓他們便來是！以前，婧姨護我，現在便讓我來護你吧，直到你本源修復，境界恢復。不管將會面對什麼，我無所畏懼，也希望婧姨你不要為此而擔憂。我這一生走來，經歷多少九死一生，想殺我者不計其數，但我依然活到了現在，並站在了下界之巔。人這一生，有所為有所不為，該擔當時，何懼生死！”
“哎，你這小傢伙，怎麼就那麼固執呢？”
婧雅無奈嘆息，說出了自己的秘密，知道了將來可能會面臨什麼，他依然是如此的堅定，沒有絲毫的動搖。
她的心裡是很開心的，但卻也是很無奈與憂慮的，不想因為自己而害了他。
“婧姨，這不是固執不固執的問題，而是我君無邪就不能做忘恩負義之人。你對我有恩，我若在這種情況下對你棄之不理，那我豈不是禽獸不如？修行者，修的可不是薄情寡義，修的更不是冷漠無情、自私自利，總得守住原則與底線。”
“何苦呢？”
婧雅輕輕搖頭，就算自己恢復了又能如何，將來終究是看不到希望的。
這也是她看重君無邪，將妖族未來的希望寄託於他的原因。
她是天道轉世，但道果卻是殘缺的，十不存一，將來是註定無法修行到曾經為上界青天時那樣強大的地步。
並且，隨著她的道果之力開始釋放，上界新生的天一旦醒來，察覺到了她的存在，那她的路也就走到盡頭了。
這是無法解開的死結。
在上界，誰能與天道抗衡？
除非修煉到永恆聖境絕巔。
但現實卻不可能給她那麼多的時間，她因為道果殘缺之故，導致青鸞血脈都受到了影響，也修煉不到那樣的境界，混元聖境，應該便是最高的上限了。
“婧姨，你的心境不對，你不應該灰心，得對未來充滿希望。你可是上界的天道轉世，怎麼能這樣呢。相信自己，相信我。只要活著，未來便有無限可能。希望始終在前方，只要我們去努力，就有實現的可能！”
“婧姨現在只能依你了，反正阻止不了你，也反抗不了，你這小傢伙太霸道了……”
君無邪聞言不由苦笑，在這件事情上不霸道行嗎？
“對了，婧姨你說的輪迴是怎麼回事。既然世間沒有輪迴，那為何會有強大的修者的輪迴之身頻頻出現？”
“自婧姨誕生，有意識開始，便沒有見過真正的輪迴，不管是上界亦或是比上界更高階的宇宙世界，皆是如此。至於你說的強大修行者的輪迴身，那不是真正的輪迴，只是用特殊的手段活出第二世罷了。前提是他們得保留一縷元神，也就是你們口中的一縷真魂。而真正的輪迴，應該是除非被元神被徹底磨滅，否則即便是元神徹底潰散了，依然能在幽冥地府完整重聚，進入輪迴通道，再世為人。”
“真正的輪迴？這麼說，世間曾有過真正的輪迴？”
“根據婧姨對某些古老傳說了解的蛛絲馬跡，似乎世間曾經是有真正的輪迴的。但現實卻是，婧姨從未見過真正的輪迴，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幽冥地府，本該是為世間生靈死後輪迴的地方，但真實情況卻並非如此……”
君無邪聞言不由沉思了起來。
他也曾思考過，幽冥地府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那生死簿將死去的生靈的靈魂接引到幽冥地府，但是卻並不接引元神，這是為何？
而且，接引到幽冥地府後，那些靈魂被困在地府世界，永遠無法逃離，也無法往生。
難道因為在下界的緣故，對應的幽冥地府的生死簿才不接引元神，畢竟元神只有下界最高境界那層的生靈才能修煉得出來？
“婧姨你之前說，就算在比上界等級更高的宇宙世界亦是如此。婧姨你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你去過更高的世界不成？”
“當然，我曾去過別的宇宙，比上界更高的世界。”
君無邪很吃驚，“婧姨以前能在高低世界間任意穿梭？那曾經為天道的你，什麼境界？”
“算是吧。”
婧雅言道，天道的境界並不受所在宇宙的上限而限制，而是與存在的歲月長短成正比，經歷歲月越長的天道，境界越高。
她是自上界宇宙誕生時便誕生的，慢慢的有了意識，掌控上界天地秩序，境界自然遠比上界所能達到的上限要高得多。
“那如今的天道呢？”
“他是新生的，前後不過三四個紀元，並且由於我這個曾經的天道未曾徹底消亡，使得他的成長很慢。如今估計也就相當於上界絕巔的程度罷了。”
她表示，天道的修行與蒼生不同，這也是上界的新生天道總是沉睡的原因，在沉睡中成長才會更快。
上界的天道只會在偶爾才會醒來，有時候數十年一次，洞察天地間的諸多事，有時候百餘年才會甦醒一次。
“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數十年的時間，或許那時候我已經可與他抗衡了。他想動你，得問問我同意不同意！”
君無邪的話聽起來很狂，數十年就想與上界天道抗衡，但他對自己有著巨大的自信。
因為這個時代不同於以往，上界古來最鼎盛的黃金盛世已經拉開了序幕，迎來了最有希望的歲月。
在這個時代，各種天驕輩出，各種奇蹟都有可能發生。
那些從不曾出現的機緣可能都會相繼現世，給予世人無限的希望。那麼眾生的成長速度，自然不能以老舊的思維去衡量。
“到了上界，我們從頭開始，從上界修行者境界最低的區域逐步去成長。那樣的話，你的秘密不會那麼容易暴露，就算暴露了，我也有應對的能力，所以不用擔心那麼多。”
“只好如此了，那到時候便去上界的東境極東之地吧，那裡挨著東海，位於東部橫斷山脈前，你就以那裡為起始點。只是我們去上界，卻很難選擇上界對應的區域開啟界路，這是個不得不面對的困難……”
“我有辦法。”
君無邪收回了雙手，下床穿好靴子，道：“婧姨，你好好修養。雖然你不肯說你對自己做了什麼才會令傷勢惡化如此之快，但是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再那樣做，否則我可真的生氣了。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
“去做你的事情吧，婧姨不會了，都聽你的。”
婧雅眼神溫柔地看著他，目送他離開之後，她不由自主地笑了笑，隨即臉上又有了一抹憂色，發出輕輕的嘆息，終究還是成了他的累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