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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的望海市,本該是春暖花開時節,可今年天氣反常,突然連下三天暴雪,昨夜剛剛放晴。

望海大學西門,吳常在寒風中打了個哆嗦,拉緊羽絨服的帽子,低頭走向校門口的南石站。

下雪不冷化雪冷,要不是約了一場面試,他死也不會離開溫暖的被窩。

現在這個世道,公司老闆都是時間管理大師。

為了解決應屆生沒有工作經驗,和招熟練工工資高兩大難題,招聘資訊變得既要應屆生,又要求有兩到三年工作經歷。

職場是這樣的,牛馬們只需要沒日沒夜地上班,而當老闆要考慮的就複雜多了。

公交站邊上,幾名環衛工人清掃著積雪,距離他們不到一米處,一攤淡紅色血水在地面緩緩流動。

往來行人多次踩過,卻沒人停下看上一眼,只有吳常目光瞟過時停留了片刻,彷彿只有他能看到。

事實上,確實只有他能看到

當他凝視地面的血跡時,血跡如水幕般流動起來,放映出一段簡短影像。

冰雪覆蓋的街道上,一輛超速的轎車疾馳而過,突然一側車輪打滑,車身不受控制地撞向路邊,緊接著畫面在劇烈抖動中黑了下去。

他掏出手機,點開本地新聞。

“昨晚十一點十五分,趙某駕駛機動車經過南石路時,車輛失控發生事故,一家三口一死兩傷,警方認定事故原因為酒後駕駛。”

對上了。

吳常收起手機,看到血跡中的影像結束後,浮現出一行滿是嘆息的文字。

「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

這是趙某的遺言。

認識很深刻,但早幹什麼去了?

大概在一個月前,吳常一覺醒來,眼裡便時不時能看到這樣的血跡。

他將這些血跡稱為怨念。

死者生前越強壯,怨念越重,留下的怨念顏色越深。

像是雪地上趙某留下的怨念,顏色淡紅,這種程度要不了多久就會消散。

若是碰到大紅色,甚至深紅色的怨念,則代表死者怨氣極重,不會輕易消散,必須完成死者臨死前執念,才能令怨念消失。

消除怨氣並不白乾,如同志怪小說中超度冤魂會換得冤魂報恩,消除深紅色怨念,他也能從中獲得好處。

他曾超度過一個大紅色怨念,怨念主人是名籃球體育特長生,清空怨念主人手機瀏覽器裡的歷史記錄後,他“繼承”了怨念主人的身體素質和籃球技法。

僅用一週時間,他就從毫無訓練痕跡的細狗,變得肌肉稜角分明堪比健身網紅。

就憑這身腱子肉,和他八分往上的顏值,只要能耐得住鋼絲球,起碼能少走三十年彎路。

在他就要想開了的時候,他等待的17路公交進了站。

公交如往常般執行,就在車門即將關閉時,一抹刺目的紅色,吸引了他的目光。

一名戴著毛線帽,穿著舊皮夾克,揹著黑色雙肩包的男人上了車。

男人面容消瘦,頭髮泛著油光,胡茬凌亂,一副普通頹廢中年人模樣。為數不多的記憶點,便是陰天還戴在臉上的墨鏡,和始終縮在袖口裡的右手。

其他人只當是男人邋遢,但在吳常眼中,男人身後揹著十二三道怨念,血色映紅了整節車廂。

其中還有一道深紅色怨念,紅色深得發紫。

吳常皺了皺鼻子,看著沖天血氣,他彷彿聞到了墨鏡男身上的血腥味。

並不是每個人死後都能凝結怨念,十二三道怨念,背後少說有近百條人命。

尤其還有道深紅色怨念,怨氣如此重,被害人生前遭遇起碼是人體蜈蚣級別,還是排在最末尾的那個。

有點意思,讓我看看怎麼個事。

他目光望向墨鏡男,深紅血跡流轉,宛若混沌的深淵裂開一道口子,地獄般的景象撲面而來。

幾十具人類屍體的軀幹和四肢被扭曲、拆解,釘在一棵剝掉樹皮的大樹上,宛若一根根血肉枝丫,人頭嵌在血肉枝丫叢中,如樹上結得累累碩果。

大樹下,消瘦男人抓著一把短刀,正以鮮血作為顏料,在樹幹上銘刻著複雜的花紋。

從身形判斷,持刀者正是墨鏡男。

墨鏡男刻得十分專注,但下一刻,一發子彈從後方射入他的頭顱,從左眼眶中穿出。

湯湯水水灑了一地,不比樹上景象好看幾分。

一名手持銀色左輪手槍,穿著迷彩戰術服的年輕男人出現,他對著墨鏡男的屍體連補數槍,每槍打出,子彈都會化作爆炸的火球。

連續的爆炸,在地面炸出一個個深坑,揚起漫天煙塵。

迷彩男收起槍,拿出手機,拍攝著那棵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大樹。可惜他終究是年輕了,知道要補刀,卻不知道有煙無傷定律。

在他拍照的時候,墨鏡男從煙塵中躥出,將短刀一把插進迷彩男後心,迷彩男瀕死反撲,重傷墨鏡男後逃走,沒等將看到的情報發出去便嚥了氣,

他生前沒能說出的資訊,出現在他怨念的遺言裡。

「血刺是資深者,擁有再生能力,能夠無視致命傷,只有斷肢、器官破壞和大範圍殺傷能力才能對他造成傷害。每次恢復傷勢,血刺都會喪失一定理智,過量傷害可能令血刺意志崩潰。」

遺言中提到的血刺,指的應該就是墨鏡男。

除了和趙某某一樣的普通怨念遺言外,怨念中還有一條血色遺言。

【除掉血刺。】

吳常皺起眉頭,除掉血刺,我?

仔細想想,倒不是不行。

迷彩男的怨念中,臨死反撲時開槍打斷了血刺的右手,左眼和右手的傷,正好對應血刺的墨鏡和縮在袖口的右手。

失去一隻眼睛,視覺嚴重受損。

失去慣用右手,攻擊的速度和力道大打折扣。

恢復傷勢會消耗理智,勢必會導致血刺頭腦混亂,判斷不清。

簡單來說,大殘。

正面戰鬥,他沒有一絲勝算,但提前洞悉了血刺的弱點,朝著對方弱點猛攻,未必沒有機會。

但問題在於,風險太大。

深紅色怨念總能碰到,命只有一條,沒必要為此冒險。

就在他想裝作沒看到血刺,等血刺下車再打電話報警時,卻看到血刺拉開揹包,握住了裡面的刀柄。

吳常眉頭擰成一團,不是,哥們兒,這麼幹就不對了。

我都準備當沒看見你了,你怎麼還蹬鼻子上臉呢。

鄙人雖然不善拳腳,但略通球技,別逼我跟你正常身體對抗啊。

可惜墨鏡男沒有聽見他心中的規勸,緩緩抽出短刀,準備捅向身邊的乘客。

吳常嘆了口氣,大喊一聲:“小心前面!”

血刺動作一停,下意識看向前方。

吳常順著血刺的視覺盲區快速靠近,用能晃過裁判眼睛的步伐,八步並作兩步走,瞬息來到血刺身前,手肘頂出,口中高喊:

“曼!”

這一肘頂的出其不意,集快準狠於一體,血刺剛回過頭,便被一肘砸中面門。

鮮血頓時飆出,遮擋住墨鏡男僅剩的獨眼,一股由內而外的虛弱隨之而來,讓他彷彿中了蛇毒一般,渾身無力,癱軟倒地。

趁你病要你命,吳常一肘撂倒墨鏡男,一邊高喊“他有刀!”一邊拿起滅火器朝著血刺腦袋猛掄。

車內眾人還沒反應過來,血刺就已經進入到嬰兒般的睡眠。

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發動襲擊,血刺的理智本就被再生能力消耗殆盡,此刻連挨數下重擊,理智徹底崩潰,成了活死人。

血刺身上的血色遺言連同怨氣一起消散,吳常感覺羽絨服口袋一沉,裡面似乎多出了什麼東西。

超度的報酬到賬了。

他趁著其他乘客不注意,伸手插兜摸索,摸出報酬形狀的瞬間,整個人打了個哆嗦,觸電般將手抽出口袋。

槍!

好東西,但太過燙手。

這玩意要是被發現,他的實習內容就要改成踩縫紉機了。

必須趕快找個地方藏起來。

公交車駛入站內,乘客們拖著陷入昏迷的墨鏡男,商量著如何將他送到附近警局。

吳常兜裡裝著嚴重違禁品,哪敢跟他們一路,便稱自己有事,簡單應付了幾句便離開。

眼下也顧不得面試,他打車返回望海大學,準備先將包裡的槍藏好,再做下一步打算。

可他踏入校門的瞬間,只覺得眼前一晃,回過神來,已經出現在一間陌生的房間內。

一道沒有感情的電子從他耳邊響起。

「歡迎新玩家加入深淵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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