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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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曆137年6月9日，距離姐姐失蹤已三個月。

艾麗卡被噩夢驚醒時天才剛剛亮起，透過窗簾縫隙的一線微光正好照著她的眼睛。

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有還未散去的驚恐，她抬手擦去眼角剛剛積起的淚珠，再睜眼時神色已變得平靜又堅定。

這是她第一百零一次做這個夢。

夢裡是她生日那天。

烈日下的街道比往常要熱鬧一些，她們走在回家的路上。

姐姐似乎有幾次欲言又止。

然後黑色轎車馬達刺耳，在尖叫聲中將姐姐拽進車裡，揚長而去。

蛋糕墜落，艾麗卡追著車哭喊，直到聲嘶力竭。

一串子彈擦著她的鞋邊，在地面留下一行彈孔。

耳中轟鳴，黑色轎車消失在了淚水積成的霧氣中。

緊接著是爆炸聲，驚呼聲，哭聲，吵鬧聲……

那似乎是一次恐怖襲擊，可事後艾麗卡看了新聞，除了她的姐姐辛西婭被綁架以外，沒有其他任何人失蹤。

警察象徵性做了一些調查問詢後，便草草結案。

在警局吃了幾次閉門羹後，艾麗卡決定自己來調查這件事。

為了不讓那天的記憶模糊，艾麗卡每晚睡前都會刻意回想當時的場景，重溫當時的痛苦，期待著某個已被忽略的關鍵線索可以變得清晰起來。

但當她終於找到線索查下去時，那條線索總會在接近真相的一刻戛然斷裂。

這次綁架好像並非偶然，而是精心編織的一場陰謀。

陰謀的目標，就是自己的姐姐。

意識到這一點時，艾麗卡才發現自己好像並不是很瞭解姐姐。

自她記事以來，便在安妮孤兒院中和姐姐辛西婭相依為命。

姐姐在科技神學方面很有天賦，這一點從被她稍加指點的西澤都可以破譯學校學分系統便能看出。

可姐姐卻像有意隱瞞這一天賦一般，沒有爭取去中心城大公司工作的機會，只在一所私立學校當語言老師。

艾麗卡認為，招致姐姐被綁架的原因，一定和她的天賦有關。

窗外鳥鳴聲混著街道上的汽車鳴笛聲和行人交談聲一同傳入耳中，那些聲音比昨日更加清晰。

艾麗卡覺得自己身上一定也藏著什麼秘密。從一年前開始，她的身體就出現了異常，不但力氣每天都在變大，五感也在不斷增強。

她隱約覺得這一切也許與自己的身世有關，可要調查身世，比尋找姐姐還要難。

簡訊提示音讓艾麗卡收回了思緒。

見來信人是西澤，艾麗卡的表情更加嚴肅，她慎重地點開簡訊內容。

“已查明徽章來源，特利爾酒吧見。”

徽章是姐姐被綁架時掉落的唯一物證，不到半個手掌的大小，通體暗金色，上面鑄刻著精緻的圖案，以紅漆著色。

看著像是某個有龐大背景的組織。

這是艾麗卡最後的線索。

*

監控室內，院長安妮透過顯示器看到艾麗卡踩著飛行滑板離開孤兒院。

安妮眉頭皺起：“這次她會找到嗎？”

緊接著她拿起話筒，撥通電話，向電話另一端的人彙報情況。

“她逃了早課，看來是有重要的線索了。”

得到對方回應後，院長應了聲，結束通話了電話。

少女的身影風一般離開孤兒院的監控範圍。

卻在更為精細龐大的監控系統中被人注視著。

她踩著飛行滑板一路從主街道駛向被人們稱為黑街的地方。

這裡是城市最邊緣的地方，聚集著這座城市所有的貧窮和罪惡。

但少女的出現卻沒引來多少好奇的目光。

她輕車熟路來到特利爾酒吧，一名英俊少年正在門口等著她。

少年大約185的個頭，身形偏瘦，穿著陳舊的黑色兜帽衫、棕色休閒褲和一看就很廉價的運動鞋，彷彿是黑街中再平常不過的一個小混混。

但頗顯貴氣的銀白色短髮和湛藍的眼眸中所散發出的清冷氣質，卻顯得與黑街格格不入。

這便是西澤了，他平時在酒吧當酒保。

二人碰面後沒有寒暄，警惕地觀察了周圍情形後，西澤帶艾麗卡來到酒吧西側的員工更衣室。

雖然每天都在這裡打工，但每次碰面，他都會警惕地用腕上手腕雷達來檢測一下這裡是否存在竊聽器，攝像頭和跟蹤者。

確認沒有問題後，西澤從口袋裡拿出一枚金色徽章。

“我拜託在政府工作的朋友幫忙查到了，這徽章上的圖案，是教會剛成立時的標誌，只有初始教會成員才有資格配帶。”

“教會？”

艾麗卡意識到事情似乎朝著她完全無法掌控的方向展開著。

“教會的人，為什麼要綁架姐姐？”

“……艾麗卡，你知道教會是做什麼的嗎？”

“用信仰粉飾政治，用神的名義分化階級的統治者，這不就是教會存在的意義嗎。”艾麗卡語氣中帶著嘲諷，顯然像外城多數民眾那樣，對教會並無好感。

“不僅如此。教會權力的核心來源是他們所掌握的上古科技。你有沒有想過，辛西婭姐姐的那些被我們成為天賦的能力，或許和教會有關？”

艾麗卡眉頭緊皺，有些慌神。

從她開始調查這件事開始，這就是她最不期望的結果。

但這結果卻並不令她意外，每一次的線索都總會被無形的力量切斷，她早有預感這力量是她完全無法抵抗，甚至無法碰觸的。

“艾麗卡？”見艾麗卡若有所思，西澤忍不住出聲提醒，“你……還要繼續嗎？”

艾麗卡的面色瞬間恢復平靜，她堅定地著看著西澤，“嗯。”

西澤淡淡笑著，點了下頭，也回了聲：“嗯。”

雖然二人都知道繼續調查會面臨怎樣的困境，但他們眼中都毫無懼色。

“要調查教會，就必須先想辦法去中心城。”西澤看向更衣室牆上的地圖。

那地圖大部分地區都被煙霧覆蓋，只有一小片區域清晰地繪製著這個國家目前的疆土，就像遊戲地圖一樣。

國土外形雖然不規則，其內裡卻是有規則的，以中心城為圓心，向著四周擴散出不同的層區，靠近中心城的內環區域為一區城，共有三座；一區城之外的中環區是二區城，共五座；最外層被稱作外城，共七座。

不同城區的劃分，也是不同階層的劃分，不同資源的劃分，城區與城區之間有極為明確的界限和防護，需要經過嚴格的手續才能跨越。

艾麗卡和西澤所在的地方，正是外城第三區域，被稱作S城。

這裡是整個國家治安最為混亂的城市之一，因而這裡與二區城之間的邊界，可以說是整個社會階級屏障最難跨越的地方。

外城的人想去二區城都已經很難了，想去教會所在的政治中心——中心城——更是比登天還難。

二人沉默苦思，被反鎖的更衣室外有服務員在敲門，敲了一陣兒後罵罵咧咧地走了，準備向店長舉報西澤帶妞來霸佔更衣室亂搞。

西澤卻充耳不聞，一心思索著破解中心城防護系統的方法。

這時一直沉默的艾麗卡忽然說了句：“有辦法了。”

西澤疑惑抬頭。

“你聽。”艾麗卡的右耳朝著黑街西側，似乎聽到了些什麼。

西澤凝神去聽，卻除了酒吧原有的吵鬧之外，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你的聽覺……”

“嗯。今早發現聽覺又增強了，不止如此，嗅覺和視覺也增強了一些。”

艾麗卡繼續凝神去聽剛才的動靜，“西邊的網咖，有人在爭吵，我想，這就是我們去中心城的機會。”

不再過問也沒有質疑，西澤相信艾麗卡的直覺。

“我們去看看吧。”

*

在這條街變成殺人越貨，偷盜銷贓，犯罪猖獗，逃犯雲集的黑街之前，“ZZ娛樂中心就已經開在這裡了。”

雖然叫娛樂中心，這裡的電子娛樂裝置卻已經幾年沒有升級了，來玩的人並不多。店裡主要的收益來源是老闆倒賣的那些二手或山寨的晶體模組遊戲、電子產品，以及違禁藥物。

爭吵的是兩名小混混，一高瘦一矮胖，愛麗卡和西澤趕到時，二人已經由爭吵升級為爭鬥了。

店主常年在黑街營業，已經見慣了大場面，見二人打起來，也不勸阻，直接擺起了賭局，讓圍觀路人下注，賭兩個混混的輸贏。

“老闆，這裡什麼情況？我聽見他們說起中心城那家遊戲公司？”

老闆是個發福的中年人，正在興頭上的他眉飛色舞地回答艾麗卡的問題。

“新一代全新斯坦利遊戲艙啊，今天剛到貨的，我敢打賭全部外城區只此1臺！”

正準備下注的路人聽到這裡，覺得這場打鬥的原因過於兒戲，忍不住笑出聲來。

“只是遊戲競技艙而已，至於打起來嗎？”

老闆翻了個大白眼，用手拍了拍身後的門板，一張絢麗的海報正貼在門板上。

“這是中心城的斯坦利科技公司主辦的電競比賽，只有這臺神經連結模擬裝置能玩，懂不？”

艾麗卡和西澤同時看完海報上的資訊，對視時眼中都有一絲欣喜。

這次比賽目前還在海選階段，只要透過選拔，就有機會簽約成為公司的職業選手，不但能得到豐厚的報酬，還可以拿到中心城的通行證。

比賽的遊戲名叫《天選》，是斯坦利科技公司一年前推出的全沉浸式模擬機甲戰鬥遊戲，僅在其旗下的斯坦利遊戲艙獨佔上線，因此遊戲雖然好評如潮，卻也僅在中心城和二區城火爆。

——外城的人光是活著就已經拼盡全力，哪有餘力消遣這個。

注意到海報最下方的時間，西澤眉頭皺起：“本賽季僅剩一個月就結束了。”

“先買到遊戲艙再說。”

艾麗卡說完直接拿起旁邊桌上的大喇叭，對著人群喊道：“來來來下注了，買定離手！”

人群好奇地望過來，網咖老闆罵了聲：“賤丫頭，在我的地盤跟我搶場子呢？”

艾麗卡將利落的短髮撥到耳後，自信一笑：“我不是莊家，我要加入這場對決。”

老闆一頭霧水。

艾麗卡將外套脫下系在腰間，整個人更顯利落。

艾麗卡：“我買我自己贏。”

她自信張揚的笑容，在陽光下更顯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