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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正是早春的時候,安平縣隸屬於虔州安遠郡,細說起來屬於江南道,天氣也慢慢熱了起來。
餘渺看看地上的影子,辨別了下方向便猜出了具體的時間,此刻約莫著是巳時,也就是上午九點多。
家裡的地為了治病賣的差不多,分家的時候也分出去了不少。
但好歹還剩下幾畝,現下家裡沒有能幹活青壯年。
張氏和周氏便得趕個大早去地裡面勞作,還得抽出空來浣洗和縫補衣服賺錢。
餘渺又嘆氣,成為這個“餘渺”之後,一天不知道要嘆多少氣。
院子不大,餘渺一眼掃過去,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把比他人小不了多少的竹筐從背上卸下來,站在井邊要打水。
這是他弟弟,不過六歲,就因為家裡條件困難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了。
餘渺嘆了口氣,過去接過木桶:“我來吧,你這小個頭可別栽下去了。”
她把木桶吊在繩上放下去,搖著搖桿把水拉上來。
余文澤沒有說話,見這個活被搶了,蹲下把竹筐裡面的東西拿出來。
餘渺把打滿水的水桶放在一旁,掃了眼竹筐裡面的東西:“你清早去摘野菜了?”
竹筐被各種各樣的野菜塞滿,馬齒莧、苦菜、蕨菜……
還有幾種餘渺不認識的。
不過剛剛上午,余文澤竟然已經去摘了一波野菜回來了。
“要做什麼?我來幫你。”餘渺蹲在余文澤身邊,看著對方動作。
余文澤搖了搖頭,依舊一言不發。
餘渺覺得有點奇怪,但是記憶裡面沒有多少和這個弟弟相處的事情,自己也猜不出來這樣是不是正常的狀態。
畢竟記憶裡面原主也有些寡言少語,只和張氏說的話稍微多些。
餘渺自顧自從竹筐裡面拿出野菜,學著余文澤的樣子處理,兩個人動作利索,沒一會兒就都弄完了。
余文澤又站起來背起來了竹筐,作勢要往外面走。
“哎……小文。”餘渺站起身來,四下看了看想找個竹筐和小文一起去,卻聽見旁邊屋子裡傳來陣陣咳嗽聲。
餘渺轉頭看去,屋子門窗緊閉——咳嗽聲是從這裡面傳出來的。
“爹在那屋裡。”余文澤聲音很低,像是怕屋裡的人聽見一樣。
餘渺若有所思地點頭,朝那邊走去,拿起牆根底下的籃子,多站了一下聽那屋裡的動靜。
那屋裡安安靜靜,那一聲咳嗽好像幻覺一般。
餘渺提上籃子,跟在余文澤身後走出院子。
記憶裡面對這個養父的事情也不甚清楚,只記得原身剛到餘家的時候,養父似乎給她帶過些小孩的玩意兒。
大抵待她也不差。
“你一般到哪裡去摘野菜?”餘渺放小步子跟在後面余文澤後面,步伐輕鬆隨意,悠閒地四處看著這個新鮮的環境。
像是來旅遊的遊客一般。
余文澤略有些奇怪地回頭看她,餘渺坦然迎上弟弟的目光:“你姐姐前幾日傷了腦袋,記不清了。”
“哦。”余文澤回過身給她虛指了指不遠處的竹林,“後山大片竹林,這裡面長了許多。”
餘渺眯著眼遠望了一陣,心念一動,春日可有筍吃?
“現在這個時節筍也不多了,塘裡的魚也還小呢。”余文澤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樣,略帶可惜地說了句。
這小孩,有點老成啊。
余文澤路過柳樹的時候停下了腳步,抬頭盯著剛剛抽了條的柳枝。
餘渺跟著抬頭看:“怎麼?這上面有什麼?”
余文澤指了指上面,然後努力踮起腳尖將一根柳條拽得彎下腰來:“我夠不著,你幫我摘些柳條下來。”
餘渺隨手從邊上給他折了幾支:“你要這個做什麼?”
“編籃子。”余文澤心滿意足地把柳條拿在手裡,示範一樣編了幾下給餘渺看,“你挎著的這個籃子就是我編的。”
餘渺眉梢一動,抬起自己手裡面的籃子看了又看,柳條之間細細密密纏在一起。
“年紀雖小,本事卻不小。”餘渺輕笑,又多摘了幾條柳枝,“來,我和你學學。”
余文澤“啊”了一聲,狐疑地瞟她一眼,“你腦袋真的被人砸壞了?怎麼突然要學這個。”
雖然這麼說著,但是往餘渺那邊伸了伸手,方便她瞧得清楚。
“怎麼?‘我’以前不喜歡做這個?”餘渺隨口接了句,按照他教的很快編了一個底出來。
“不是不喜歡,是壓根不稀罕和我為伍才對吧……”余文澤嘟囔了一句,然後轉頭一看,只見餘渺手上動作很快,還沒走到竹林,一個小型籃子的底部已經出現雛形了。
“啊啊!你怎麼這麼快!”余文澤急著又多拿了幾根柳條,一時沒拿穩都散在了地上。
他蹲下身去撿的時候,幾顆小石子衝著他就飛了過來。
餘渺注意到動靜,只來得及往前走一步,伸出籃子擋在余文澤身前。
大部分石子都扔在了籃子裡面,餘渺抬頭,只見一個看起來年歲和她相差不大、但身高卻差出一大截的男子瞪了她幾眼。
有幾顆石子沒有擋到還是尋著鑽了過去,余文澤捂著頭“哎呦”了幾聲。
他從縫隙裡面看到人影,身形極快就躲到了餘渺身後。
“餘江澤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告訴奶奶去!”小傢伙臉都埋在餘渺背上,說出來的話也悶悶的,毫無殺傷力。
餘江澤?
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餘渺腦海中有一個念頭極快地一閃而過,不過目前的情況可容不得她細想。
“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煞星和我那吃不飽飯的弟弟啊。”餘江澤雙手抱胸挑釁道。
餘渺看這傢伙的眉眼好像和余文澤是有些相似。
“是啊,你知道是煞星還往面前湊,到時候剋死你就得不償失了吧。”餘渺笑著接話,此話一出,這笑容帶著頭上的白布和蒼白的臉色看起裡都有些不懷好意。
對面臉色一僵,腳步悄悄往後挪動了一小步:“……看你連自己都快克死了,還是顧不上別人了吧。”
餘渺傷的地方足夠明顯。
“估摸著是山神看不過去,才想動手除了你這禍害才是。”餘江澤嘴倒像是淬了毒一樣。
“你別胡說八道!”余文澤從餘渺身後探出頭來的,氣勢洶洶大叫,“才不是你說的這樣!”
餘渺受傷這事情,張氏揹著她回來的時候,村裡有不少人都瞧見了。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她腦袋上這麼大的傷口可做不得假,是非不全由人一張嘴說嗎。
餘渺嘴角的笑意慢慢落了下來,一絲淡淡的煩躁爬上眉頭。
“我還當你們兩個是上山給大伯母送飯的呢。”餘江澤斜著眼睛往兩人籃子裡面一瞧,空空蕩蕩,“是我想岔了,你們家裡老的老殘的殘,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
怎麼越發得寸進尺了。
“你說的是,你的孝心自然比我多,那想必你是要去為奶奶送些飯食了,我得趕緊去告訴奶奶這個好訊息才行。”
餘江澤臉上一僵,急急解釋道:“你胡說什麼?我自然有我的爹孃要孝敬……”
餘渺打斷他:“那你是為二叔嬸嬸去送的嘍,我瞧你手上也沒帶食盒啊。”
餘江澤自覺臉面掛不住,吵吵嚷嚷:“你在說你的事,你扯我作甚!”
餘渺不耐:“若是你想給長輩盡孝就拿出些誠意來,光張嘴學著長舌漢的模樣,若是傳出去名聲臭的就不是我了。”
餘渺挎著籃子拉起躲在她身後的余文澤:“走了,不和傻子置氣。”
余文澤自覺佔了上風,臨走還特意轉頭對著餘江澤扮了個鬼臉。
只留下餘江澤在背後咬牙切齒,這個賠錢丫頭和討人厭的堂弟越發難對付了!
餘渺拉著余文澤往竹林的方向走了沒一會兒就到了。
她放下手裡的籃子:“這片地是無主的?怎麼摘?”
“是無主的……”余文澤路亦步亦趨跟在她後面,小心翼翼抬頭看一眼,“你腦袋沒事吧?”
餘渺從竹子底下找到一小把蘑菇,聽到他的問題的偏了下頭:“怎麼突然這麼問?”
“以前餘江澤過來打我罵我你都不和他說這麼多話的!”余文澤小碎步過去和餘渺蹲在一處,掰著指頭細數起來,“上次他在村子裡就擠兌我,說爹死馬上就要死啦;還有上上次,我跟著娘去鎮子上的時候,他路上就拿小石子打我……”
餘渺聽得眉心微皺、
這麼說來,餘江澤這個人小惡不斷,雖然造不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但是足夠噁心人。
尤其是余文澤才是個六歲的小孩而已。
說來剛才就覺得餘江澤這個名字熟悉,但是仔細想也不清楚到底是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的,也許只是記憶的偏差吧。
餘渺呼了口氣,輕輕在余文澤頭頂拍了兩下:“別擔心,有我在,他以後都不敢來找你的麻煩。”
小孩把頭埋在雙膝之間,突然沉默了,片刻之後才悶悶道:“你才管不了他呢。”
餘渺也沒多說什麼為自己辯解。
兩人拿著小鏟子離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找著野菜。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余文澤挖著野菜突然想起什麼朝著餘渺叫喊道。
餘渺打量著周圍竹子的長勢,懶懶地敷衍了一句:“你就當我是腦袋被打靈光了。”
小孩“唔”了聲就不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突然道:“那還真該謝謝那個打你的人才是呢,可惜不知道是誰。”
餘渺聞言從嗓子裡面擠出來一聲意味不明的哼笑,這傻小子。
她四下看了看,觀察著土地的溼潤程度。
她挑中一塊微微鼓起的溼潤土地,謹慎地拿著鏟子從邊緣慢慢往中心挖去。
余文澤把挖好的野菜放進自己的竹筐裡面,湊過去看餘渺挖筍:“你想吃筍?那倒是可以挖點,不過只能挖一點,再多挖里正大伯就要罵人了。”
他伸出小手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
餘渺抽空看了眼,輕笑了一聲:“知道了。”
保護環境人人有責。
自家吃筍自然有自己家的林子田地,不過這公共資源的便宜不佔白不佔,不少人也願意過來少帶一點。
挖了沒多深就看到筍了,餘渺把筍挖出來放進自己籃子裡,又把土地填了回去。
“爹……先前是做木匠的?”餘渺想著記憶,便向余文澤打聽。
余文澤點頭:“是了,爹是十里八鄉最好的木匠呢,城裡的木匠也總請爹過去做活。”
眼神中滿是驕傲。
餘家日子好的那幾年餘文澤也記得清楚。
說著余文澤的小臉卻皺了起來:“……爹腿斷了之後脾氣就不好,在家裡動靜大點也要罵人……”
難怪呢,在家裡那會兒她和余文澤搭話他也一副小聲的樣子。
“那之前做木匠的工具呢,你可知道在哪裡?”餘渺問。
余文澤點點頭:“西屋後面,連著廚房呢,爹的木料鋸子都在那裡頭。”
餘渺把最後一把野菜放進籃子裡,站起身來。
“回去嗎?”
余文澤用力點了點頭,把自己裝的滿滿的竹筐抱起來了,卻轉手就被餘渺接過去背在背上了。
“哎!你還給我!我自己來背!”余文澤急著拽她,想把竹筐搶下來,卻被餘渺一隻手按在頭上壓了回去。
“行了,快走吧,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