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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曠這具身體,嚴格來說,並不是貨真價實的妖。

畢竟支撐他形體的根本,其實還是甘棠所做的那個布偶,換而言之,這身體其實更接近於偃偶傀儡。

假如有人能夠破除妖蛻之法,那麼他這具身體立刻就會瓦解。

不過,知道這種辦法的人都少之又少,更不要說是破解之法了……

甚至連陳曠自己都不知道。

實際上,陳曠對自己成為妖,心理上並沒有什麼障礙,因為有“無間之間”在,他隨時可以給自己重塑一具和原來相差無幾的肉身——

就像是老猿頭和小紅那樣,誕生於幻境,但又切切實實存在的肉身。

只不過需要消耗的願力比較多,在陳曠搞懂怎麼增加“無間之間”的願力之前,他覺得最好不要出現不得已需要這樣做的時候。

那樣通常就意味著,他遇到了幾乎要身形俱滅的危險處境。

而除了根本不同之外,這具身體與妖並沒有什麼兩樣。

同樣可以化形,也擁有原形。

陳曠這一天下來,展露在人前的都是化形狀態,但鮫人族和一般的妖也不一樣,因為他們的原形本來就是半人半魚尾,和人類的差別也不是很大。

甚至鮫人族不論男女,都以樣貌俊美著稱,在天然就是外貌協會的人族眼裡,是很加好感度的……

在人類的傳說中,多半也以美好的正面形象出現。

陳曠這次顯出原形,自覺沒有必要變全,也只是變了一半,稍微顯露一些特徵讓柳傾城知道就可以了。

畢竟那神農司的人還有官差們都還沒走遠,他這麼明目張膽地,可能會讓他們警覺。

柳傾城的目光隨著陳曠的變化,而綻放出異樣的色彩來。

她原本的樣貌就極美,只是美得冷而空洞,透著一股頹靡疲憊的漠然,只有在看見蓮蜜這孩子時,才會流露出一種柔軟的溫情。

此刻目光中神采奕奕,令她就像是吸飽了水分而綻放的華美乾花,瞬間令人驚豔。

她打量著陳曠,額頭上都已經冒出了細細的冷汗,卻還是盡力睜大眼睛,確認陳曠的身份。

陳曠這具身體的血脈,來自龍母后代,如《協龍子經變圖》記載無誤,當然,也不可能有誤,那麼他便是足以媲美鯤鵬的大妖,天然便具備血脈威勢,對於凡人而言,會產生下意識的畏懼是很正常的事情。

陳曠攤了攤手,眨眼間又回覆了人形,道:“這下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了麼?”

柳傾城回過神來,沉默了一陣,道:“我……”

她目光閃躲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似乎下了什麼決心,才終於看向陳曠,開口小聲說道:

“我是……半妖。”

陳曠聞言怔了怔。

半妖?

也就是,人和妖的混血?

但他怎麼沒感覺出來?或者說,他沒能看出來。

這個世界的妖,並沒有妖氣一說,想要勘破妖的存在,必須自身修為足夠高,或者要用特殊的手段,例如神農司的明鏡石。

妖的化形,也算是一種偽裝,按道理,陳曠的“洞若觀火”是可以生效的。

而柳傾城本身也根本沒有修為。

但他竟然一點都沒看出來柳傾城哪裡不對……

柳傾城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疑惑,苦笑道:“準確來說,我是人和半妖的後代,連半妖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個……”

她黯然道:“雜種吧。”

柳傾城的語氣十分複雜,陳曠大約也能猜到,應該是曾經有人那麼稱呼她。

在妖和人關係相對緊張甚至可以說對立的陽國,一個半妖會是怎樣的處境,幾乎是不言而喻的。

陳曠眯起眼睛。

但柳傾城明面上的身份,目前是人,且是以如此高調而光鮮的方式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之內。

顯然,多半是絮泥閣背後的勢力,將她的身份隱瞞定性了。

同時,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陳曠看不出來了。

“洞若觀火”的觀察力是有極限的。

它能勘破虛妄和偽裝,卻不能讓陳曠發現自身根本沒有關注到的不對勁。

例如陳曠並沒能看出來便宜師兄的本體是鯤鵬。

就是因為他曾經見過他那有些滲人地蓑衣漁翁的形態,就下意識地以為,那就是問死的妖身,並沒有細想。

誰知道,就連這個形態,其實整個都是偽裝……

他這師兄雖然妖很好,但心眼也照樣是多得很。

而柳傾城是半妖和人的後代,也就是說,她身上只有四分之一的妖族血統,根本不足以支撐她擁有妖身。

她現在的模樣,大概就是她的真實模樣,最多是在身上的某些部位上,還擁有一些妖族的痕跡。

一般來說,應該會是鱗片、羽毛,耳朵,或者……尾巴?

陳曠摸了摸下巴,目光不自覺地飄到了柳傾城身後,陷入了沉思。

鱗片和羽毛,一般是會在肌膚上大片出現的,而耳朵更是無法隱藏。

這也是半妖會更被歧視的原因……對人來說,這就像是明晃晃地說自己是異類一樣,非常駭人。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似乎是尾巴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他根本沒有遮掩,柳傾城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如果換作是之前,她必定不屑而憤怒。

但現在……或許是因為將自己曾經最不堪的身份展露給了對方,她羞惱的同時,反倒感覺到了其中不一樣的含義。

他……確實不覺得這是異類的表現。

娘說的沒錯,妖果然對於半妖的接受度更高,大多也會把半妖當做同族。

柳傾城鬆了口氣,竟然主動轉過身去,咬了咬下唇,將那件淡綠外衫的下襬掀起來,道:“唔……”

她的語氣很輕鬆,纖手撩起衣襬,內裡的白色裡衣貼身,因為被汗水洇溼,透出一絲肌膚的顏色,肚兜的繩結橫過精緻的蝴蝶骨,幾乎是清晰可見。

裡衣下襬被塞進了翠色的長裙裡,那長裙布料價值不菲,因此格外柔軟貼身,順著她的曲線,勾勒出飽滿的曲線。

布料中央下陷,夾成一片陰影,但此刻卻唐突地頂出了一個扁扁的絨球形狀,還緊張地在裙子下面左右晃動。

這的確就是她的尾巴。

兔子尾巴。

柳傾城聲音還是帶著一點顫抖,顯然這對她來說也還是很羞恥的,道:“我、我娘是有兔妖血脈的半妖,我身上,就只有這麼一點妖族的特徵。”

陳曠:“……”

你這是把妖當成什麼了?

我們妖只是種族不一樣,其他該有的東西,都還是一應俱全的喂!

陳曠有些無奈了。

先前聽那小丫鬟嘴上一直掛著娘子長娘子短,這也不讓,那也不讓,他還以為這位花魁娘子為人有多謹慎……

結果沒想到,那小丫鬟根本就是學的她家娘子!

一點心眼都不長啊!

“咳咳……”

陳曠乾咳了兩聲,道:“好了,放下吧,這種事情,你說一聲我就知道了,不必這麼大動干戈。”

柳傾城愣了愣,眨眨眼,有些無措地支支吾吾道:

“可是……你剛才那樣,我就以為,不這樣,會不太禮貌……”

感情你把展現真身當成了妖和妖之間交往的某種特殊禮節?

陳曠哭笑不得。

他正色解釋道:“你先前不還以為我是什麼誆騙小孩子的心術不正之輩,你既然提問了,我自然得給出一點實質性的證據,不然你怎麼信我?”

實際上,他故意用妖身釋放威勢,也有震懾的意圖。

誰知道柳傾城一點沒有領悟到……

不過這也正常,她再聰慧,也只不過是個凡人,對於修行者之間的“仗勢欺人”肯定是感受不到什麼區別。

對螞蟻而言,面前擋著的紙板還是石板,並沒有什麼區別。

因為對它來說,反正都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高牆……

柳傾城有點尷尬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不太自然地坐在了旁邊的貴妃榻上,“哦”了一聲。

看上去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學生一樣老實。

陳曠目光探究地看著她,又問道:“你在找妖?為什麼?”

柳傾城低頭道:“我是妖……我不想待在這裡,被人囚禁,被人……當成玩物。”

她望向陳曠,眼神帶著希冀:“你可以帶我離開嗎?我想作為妖而活。”

原來是這樣……只是,她找錯了人。

陳曠是妖,又不是妖。

除了一個問死,他根本就不認識其他的妖。

陳曠神情平靜地淡淡道:“抱歉,這我無能為力。”

“我可不是陽國本地的妖怪,只是暫時路過而已,就算我帶你離開這裡,難不成你要跟著我流浪?這應該不是你嚮往的,妖的生活。”

他頓了頓,道:“再者,你是這絮泥閣的花魁,在陽國幾乎人盡皆知,要是劫了你,說不定比劫了官銀引來的動靜還要大。”

“我憑什麼要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幫你離開?”

似乎是陳曠的反應與她預料的並不一樣,柳傾城有些焦急,道:

“我也幫了你……你偷了官銀,如果不是我幫你藏起來,你已經被那些官差發現了……”

她似乎以為陳曠便是那偷盜官銀的妖怪。

陳曠啞然搖了搖頭,道:“偷官銀的不是我,只是有人……或者說,有妖正好逃竄至此,把官銀塞進了我床底而已。”

“那些官差要追捕的妖不是我,就算他們發現了不對勁,我也有辦法避開。”

陳曠此前在幻境當中,還曾經刷出了一個算是有些雞肋的被動。

【“你看不見我”:你能夠感知並躲避他人的注意,讓自己變得更加難以察覺。】

在之前,他身邊帶著一票人,就算把自己藏起來了也沒用。

別人只要能定位楚文若母女,也就能定位到他的位置。

而且面對的敵人都太強了,打起來都是AOE全屏攻擊,找不到人,那就直接掀桌!

因此這個被動格外雞肋,根本就用不到……

不過現在,陳曠獨自一人,想要避開這些官差搜查,還是十分簡單的。

他之所以跟著柳傾城躲進她房間,單純就是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麼而已。

柳傾城一時語塞,也立刻明白了過來。

這偷盜官銀的妖怪,可能是慌不擇路了,想著把官銀分開藏起,事後等風頭過了,再重新拿回來。

只是大概沒想到……陳曠也是妖。

她的目光頓時黯淡了下來,苦笑道:“抱歉……原來是我多此一舉了。”

陳曠道:“你只是想要離開絮泥閣吧?不能為自己贖身麼?你現在賺到的錢應該多得普通百姓數都數不清。”

柳傾城道:“我曾經這麼想過……”

她也是那麼向蓮蜜保證的。

總有一天,她會帶著蓮蜜離開絮泥閣,找個沒人認識她的僻靜地方,開一家店鋪,賣包子,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但後來,她發現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絮泥閣不可能放人,就算她攢夠了錢,也不可能放了她。

因為靖南王早就已經指定了她的侍妾身份,現在放任她,只不過是一絲逗弄寵物的寬宏耐心。

她嚮往的自由,其實只是一片四角的虛假天空。

等到馴養人的耐心耗盡,就會瞬間收緊繩索,勒住她的脖子,將她一點點拖拽回去。

陳曠搖了搖頭,道:“你若想當妖,還是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那些妖,過得可比你慘多了。”

他一語道破:“你只是想找人帶你離開這裡而已,只怕也沒真的把妖當成同族,就算真的與妖一同生活,你照樣不會習慣。”

“過些時日,你又要求一個人來救你離開牢籠了。”

陳曠這已經是不加掩飾的嘲諷了。

柳傾城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咬唇倔強道:“你怎知我心裡怎麼想的?我娘是半妖,也是這絮泥閣裡曾經的妓子,她連誰是我爹都不知道,一生都想逃出去,最後卻被打斷了手腳,送去乞丐窩,活生生……活生生……”

說著說著,她眼裡便泛起隱約淚花。

不是吧?

就報復一下之前把他打發去當雜役的事情……還真哭啦?

陳曠想了想,看向那片熱鬧的燈火,笑道:“既然如此……”

“雖然我不能,但有人應該能帶你去見見藏鳳州的妖,到底怎麼活。”

……

胭脂河倒映著兩岸的繁華燈火,河上有掛著紅綢的烏篷船搖著船槳,帶著欸乃聲,從河面上劃過,帶來陣陣靡靡香風。

一道流光混入其中,穿梭在光影之間,很快便落在了河邊一處步階上。

這石階位於背光陰影中,已經遠離喧囂中心,格外安靜。

背靠著的樓閣也並不營業,只有幾個雜役僕人,正在收拾剛剛被檢查過一遍的殘局。

流光落地,化作一個紫裙女人的身影。

正是那蛇妖,武蔓。

武蔓眯起眼睛,掃視一遍,立刻便直奔陳曠那間住處。

她已經回收了三箱官銀,這已經是第四箱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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