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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察雖然不是大站,但下車的也有幾十號人,冷清灌風的出站通道,很快被腳步聲、拖輪聲以及各色人聲填滿。

陳琮邊走邊戴上粘了七彩毛氈小馬的黑色棒球帽。

身後傳來“噔噔”的鞋跟聲,他腦子一激,停步回頭。

是個穿呢大衣的矮胖女人,腳蹬黑色高跟鞋,拖著行李箱正悶頭趕路,陳琮這一停,她險些撞上,滿臉愕然。

陳琮抱歉地笑笑,側身示意她先走,同時覺得自己有點神經過敏:他當時在半睡半醒之間,應該是把夢境和現實混為一體了。

蛇吞人這種事顯然是不存在的,但鞋印是真的,確實有一個女人踩了他的被子,夜半窺探鋪位,多半是賊吧。

***

出站口很小,外頭百米開外就是火車站廣場。

廣場上稀稀拉拉停了幾十輛車,有計程車,也有可湊多人的小麵包,幾個凍得斯哈斯哈的司機正湊在一處點菸,忽見乘客出來,精神大振,立馬扯著嗓子吆喝著迎上來。

乘客自然分流,拼車拉人、討價還價,站口處立時熱鬧如菜場,陳琮杵在中間,格格不入。

他不自在地推了推帽子。

除了攬客的,沒人過來跟他接頭,不多時,站口內外就像被掃帚蕩過,別說人了,連車都不剩幾輛。

只陳琮還站在那,像個醒目的野鬼。

開什麼玩笑,居然沒人來接?

這季節,北方的冷風幾乎能將凌晨的低溫填進人的骨頭縫裡,熬了一刻來鍾,陳琮決定走人。

雖說他急著打聽陳天海的訊息,但我赴約,你失約,責任在你,我沒道理在這苦等。反正你有我聯絡方式,想再找我,不愁聯絡不上。

他向僅剩的幾輛車走去,想找一輛去市區。

車內大多亮燈,司機有蜷縮在駕駛座上打盹的,也有刷影片找樂的,陳琮原本屬意一臺正規的計程車,中途心念一動,轉向一輛銀灰色的小麵包車。

小麵包車很普通,擋風玻璃後頭立了塊紙牌,上書“野馬旅行社”,末尾跟著的logo是匹七彩小馬,跟他帽子上粘的一模一樣。

駕駛座上的女人正欠身向後翻找東西,頭戴一頂棕咖色鴨舌帽,頭髮編起了塞在帽子裡,但編得不緊,鬆動扯絲,白皙的後脖頸上掛下一綹一綹。

真服了這位姐的翫忽職守,闔著他在出站口幾乎杵成了旗杆,她是半點沒瞧見。

陳琮食指微屈,叩了叩車窗。

女人身子一頓,轉過頭來。

是個年輕的女人,戴著黑色口罩,只露眼眉,眼睛很漂亮,尾梢微微上挑,眉型是陳琮最喜歡的那種小山眉,纖細而有弧度,亦即古人常說的“眉若遠山”。

其它諸如新月眉、柳葉眉等等,固然也好看,但他一直認為,眼睛既然如水,那眉理當像山,眉目間有山水,才稱得上意態無窮。

這樣好看的眉眼,難得見到。

遺憾的是女人的眼神並不友好,她把車窗撳下些許,語氣很不耐煩:“幹什麼?”

聲音有些發囔,八成是感冒了,難怪戴著口罩。

什麼“幹什麼”?陳琮對她的第一眼好感立刻坍塌了大半。

他耐著性子從兜裡拈出那張邀請卡。

女人伸手接過,漫不經心瞥了一眼,抬眸看他:“來了啊。”

陳琮“嗯”了一聲。

女人毫無開門把他迎上車的意思:“收到的指引上是怎麼說的?”

陳琮話裡有話:“指引上說,我到了出站口,戴上帽子、粘好毛氈,就會有人來接。”

“有人來接”幾個字,著重語氣。

指引上其實沒說“有人來接”,但善用推理,“出站時,將小馬粘在黑色帽子上即可”,“即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女人:“那你找過來幹什麼?”

陳琮沒明白:“啊?”

女人神色傲慢地把邀請卡扔回給他:“這麼大的協會,凡事都要講章程。讓你在哪等你就照辦,自然有專人接待。都像你這樣亂跑,我們還怎麼辦事?我就不是負責接待的,新人也還夠不上接觸我,明白?”

好傢伙,你誰啊你,你是哪塊地裡長勢茁壯的大蔥,我還夠不上接觸了?

陳琮屬實無語:“你這意思,我應該再站回去?”

女人抬起下頜,連耳邊拂下的髮絲都寫滿高傲:“我再強調一遍,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凡事得按流程來。”

神特麼的“凡事得按流程來”,陳琮想嗆她兩句,又忍了:他說一句,她能叭叭說上七八句,萬一她又來勁,遭罪的還不是自己?

他轉身往站口走,走了兩步又回頭:“你是幾號?”

女人正待下車,聞言挑眉:“039號,怎麼著?還想記號投訴?奉勸你一句,‘人石會’裡,新人沒資格挑老人的刺,你牢騷我,只會扣你的分。另外,見到我這事最好別說,你一來就犯規矩,離位亂竄,我不去投訴,對你很照顧了。”

說完,跨步下車,順手將車門“啪”地甩上,為自己鏗鏘有力的發言配上一記沉重且威懾滿滿的落點。

她個子不矮,得有一米七,穿厚底圓頭的長靴,敞懷的卡其色風衣式棉服,風吹過,棉服兩邊兜敞,敞出了一種下車就要砍人的氣勢。

陳琮掉頭就走。

他說什麼來著,他說一句,她能叭叭說上七八句。

不說了,聽她說話短命。

他本來以為,陳天海都能加入的協會,至多是不入流,現在看來,自己還是保守了:這協會的人,前有發瘋後有發癲,陳天海突然要去追尋詩和遠方,多半是被這些人給薰陶的。

***

陳琮沒好氣地重回站口,好在這一次沒有等太久,幾分鐘後,一個手搖導遊旗的小個子男人飛奔而至,開口就是一迭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久等了。”

邊說邊掏出巴掌大的小本本:“核對一下編號,你是……”

“027號。”

小個子男人在本子上勾了一筆,引著陳琮往廣場走:“不好意思啊,本來一直守在這,剛你們協會突發狀況,我這人熱心,就跟過去幫忙,忙迷糊了,也忘了打電話跟你知會一聲。”

“你們協會”?這人不是人石會的?

陳琮不動聲色,半搭茬半套話,百十米的路走下來,已經把情況瞭解得差不多了。

小個子男叫葛鵬,是當地旅遊公司的,接了“寶玉石愛好者協會”週年慶典活動的單子,幫協會進行場地佈置、住宿安排、人員接送等輔助工作。

這一趟,他跟協會的領導一道來接站,火車快進站時收到電話,有個會員在車上出事了,家屬遠在千里之外,沒法過來,需要協會出面處理。

陳琮問他:“那個出事的,是不是瘋了?”

葛鵬大為驚詫:“你怎麼知道的?”

陳琮示意了一下火車站的方向:“下車的時候,聽到很多人議論來著。”

葛鵬唏噓:“是啊,聽說睡覺睡到一半,忽然爬起來發瘋,見到人又抓又咬,傷了好幾個,被乘警控制之後,突然又休克,然後又嘔吐,哎呦真是,我跟你說,現代社會壓力大啊,人不定啥時候就崩潰……”

他話鋒一轉:“就是我沒想到,你們有錢人也會有壓力嗎?”

陳琮想解釋一下自己不是什麼有錢人,又覺得解釋也白搭:一般人眼裡,跟寶玉石搭上關係的,可不就是有錢麼。

他岔開話題:“那她……現在怎麼樣了?”

葛鵬開啟後車門,殷勤地請陳琮上車:“暫時穩定,但領導要陪著去醫院,顧不上你這頭了,包涵、包涵哈。”

***

“寶玉石愛好者協會”,陳琮是知道的。

這是個大眾化的協會,有專門的網站,各地也有分會,基本上只要註冊就能加入,會員基數大,藏龍臥虎的機率也高。他有幾次發帖問過專業問題,都得到了網友熱情而又詳盡的解答。

很明顯,這個“人石會”,是在借人家的殼。

……

陳琮一夜折騰,車行不久就睡著了。

他平時睡眠很好,幾乎不做夢,但這趟出門,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闔上眼,夢又來了。

夢裡,也說不清身處何地,總之是既狹小又黑暗,黑暗裡依然滲滿晃漾的油黃色,而在這黑黃相間之中,有一雙狡詐的老眼,一直盯著他看。

陳琮被這目光盯得發慌,好不容易睜開眼,額上滲滿了汗。

車子還在行駛中,天也還沒亮,看來他沒有睡很久。

陳琮疲累地坐直身子:“還沒到呢?”

葛鵬開車無聊,樂得有人聊天:“快了,哎,你們協會真怪,開大會,幹嘛不去呼市、包頭,非選我們這種小地方,要景點沒景點,要美食沒美食的。”

陳琮苦笑,他也想知道為什麼。

他含糊以對:“圖這兒清靜吧。”

葛鵬有同感:“清靜是真的,也不叫清靜,這叫沒存在感……”

繼而語氣中不無羨慕:“你們這些會員,都是大老闆吧……寶玉石協會,聽著就有錢。我這兩天幫著佈置會場,可開了眼了。你知道不,有一塊大石頭,我靠,得有棺材那麼大,死沉了,叫啥‘姻緣石’,八個人沒抬上樓梯。我們調了吊車,從大窗戶吊進去的。”

“大會場有展示架,嚯,那個珍珠,亮得能照出我的人影來!還有個翡翠鐲子,跟我說至少300萬!300萬啊,在我們這,夠買三套別墅了!這傢伙,怎麼這麼值錢啊?”

陳琮笑笑:“名人效應嘛,慈禧太后帶貨。”

國人是愛玉的,所謂玉文化八千年不斷絕,歷來都是以玉為尊,翡翠在古代並沒什麼市場,甚至這個詞,指的都是一種翠鳥而非玉石。但有清一代偏愛翡翠,慈禧太后更是力推,那之後翡翠身價直接飆升,在主流市場的價格上,差不多已經形成了壓過和田玉的大勢。

葛鵬沒怎麼聽清陳琮的話,只低聲喃喃了句:“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啊。”

***

車子停在一家賓館前頭。

不是什麼大賓館,看門面裝修,頂多二、三星級的配置,燈牌上書“金鵬之家”四個大字,高處拉起一條大紅橫幅——

預祝寶玉石愛好者交流會(阿喀察站)圓滿成功

還真是土俗低調,中規中矩,毫無特色,一點都不引人注目。

一個四十來歲、中等個頭的馬臉男人守在門口,車剛停穩就迎上來開門,陳琮差點把他當成迎賓。

“陳琮是吧,歡迎歡迎。我018號馬修遠,‘路漫漫其修遠兮’的那個修遠,負責這次接待工作。一路過來辛苦了,我先帶你去房間休息。”

這麼熱情,有039號在前襯托,陳琮反有些不適應,他客氣地點點頭。

看得出馬修遠是個面面俱到的,也沒忘安排葛鵬:“餐廳一會就出早餐了,要不要上去吃點?”

葛鵬沒跟他客氣:“行,我把車停好就上去。”

***

馬修遠領著陳琮直上二樓,一路上嘴沒停過,沒給陳琮說話的機會。

“賓館我們包下了,這幾天吃住都在這,想自己出去覓食也行。推薦旁邊那家羊湯館,羊肉都是當天現殺,絕對鮮。”

“還有些會員在路上,得再等等,開場式定在明天,就在四樓的大宴會廳。”

“我知道你是新人,估計有不少事想問,但你的事情呢,我們不大瞭解。上頭打過招呼,回頭會有專人跟你對接,也就在這一兩天,不急。”

“住宿條件有點簡陋,我知道大家不差錢,都是享受慣了的,就當體驗生活吧。金鵬已經是這兒最大的賓館了,房間數量還是不夠。所以本著尊老的原則,對年輕的會員,我們安排的是兩人一間,不介意吧?”

“都是同行,多多交流,沒準以後生意上還能合作,你和039號顏如玉住一間,不過他現在不在房間,晚點你會見到……”

陳琮腳下險些踏空,他停下腳步:“幾號?”

還有,她叫顏如玉?雖說基本屬實吧,但有點不太含蓄啊。

馬修遠跟著停步,不明白他為什麼反應這麼大:“039號啊。”

陳琮看了他好一會兒:“這合適嗎?”

馬修遠懵了:“這……不合適嗎?”

頓了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曖昧不明的笑意:“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聽到‘顏如玉’這名字,有所誤會,以為他是個女的?”

陳琮:“……”

什麼叫“以為他是個女的”?那就是個女的啊。

馬修遠笑意更盛,他看了看左近,湊近陳琮,壓低聲音:“他不止名字像女的,我第一次見他,也以為是個女的,其實……他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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