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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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擊強度：A+]
宋時三蹙起眉頭。
二級藍晶合金除了有良好的延展性，耐熱性也極強，正好適合裝備火元素來增加攻擊。為了增加刀身硬度，宋時三還額外鋪設了一條金元素的迴路。
加了兩層元素……也才只有A+麼？
好在自己對整合迴路的理解似乎是正確的，成功邁出了第一步，她心裡就有譜多了。
這把菜刀只是個試驗品，迴路設計上很多地方都不太精細，再好好打磨一下，攻擊強度上S，甚至達到S+應該都不會太難。
上前拔出菜刀，宋時三回過身，正對上何悠捏著半截杯柄，一臉震愕地盯著她。
“你……”
何悠怔愣在原地半響，心裡千萬個問號奔騰。
？？？
怎麼會有初學者這麼輕易就做出一把元素兵器？
二級藍晶合金怎麼可能砍出A+的傷害？
天啊！A+？！她上次見到A+強度的兵器是什麼時候？他們兵器科學，終於也橫空出世了一位天選之才？！
無數情緒在她胸口發酵，她有太多問題想問，然而話到了嘴邊，在注意到宋時三看向成績那一閃而過的失望時，又都嚥了回去。
她定了定神，強壓住內心的震動，努力裝出一副習以為常的淡定：
“……很不錯的成績。”
宋時三已經從剛剛的情緒中跳了出來，正興致盎然地研究著面前的擬態機器人，擺弄了會兒，一臉意猶未盡看向何悠：“就結束了嗎？還有其他形態可以試試嗎？”
測試用的擬態機器人只是看著嚇人，實際上一眼就能被看破行動軌跡，遠不如真實的九節蟲那麼敏捷。
想要了解手中元素兵器的戰場表現，這種程度還遠遠不夠。
“……有。”何悠腦袋都還木木的，一時拿不準要不要說出這個建議。
學校確實有專門的場地進行戰場測試——訓練場，那兒有適配各種情景和難度的模擬艙。
第一軍校的訓練場是校方砸重金打造的，裡面的擬態機器人不管是打擊感、行動軌跡、還是受擊表現都和實物沒什麼兩樣，說是整個聯邦軍校裡最先進和豪華的也不為過。
但是……由於對學生的戰場能力不作要求，兵器科學的專業課裡，並沒有訓練場的課程。
他們的學生，在精神力上多半都有先天或後天的缺陷，學校、甚至整個社會都預設這類人不再適合戰場。
於兵器科學的人而言，所有的價值只在於手中那一稿設計圖而已。
迎著宋時三摩拳擦掌的炙熱目光，鬼使神差地，何悠說出了剩下的半截話：
“去訓練場吧。”
*
夜已經深了，風裡仍帶著一絲燥熱。
兩人在操場上走著，影子一前一後，在路燈下晃動。
何悠在前面帶著路。
大約一個小時前，她才剛從訓練場出來，也是走的這條路。
沒想到一扭頭，自己會帶上學生一起，又踏上了這條路。
兵器科學的人多半是抗拒訓練場的。
白天，那裡來來往往的都是戰鬥系師生，一個個意氣風發、神采飛揚，討論著自己用精神力新創了什麼招式、又破了哪項紀錄。
夜晚，那裡黑壓壓的，只剩下對如今的她而言高不可攀的訓練成績，點點幽紅亮在漆黑的夜裡，刺痛著她敏感又不屈的自尊。
何悠退伍之前是名種子單兵，戰功顯赫，精神力S，真正的天之驕子。她在前線和戰友們衝鋒過蟲巢，也在荒蕪星孤身營救過流民，她享受著眾星捧月般的景仰，也履行著保家衛國的使命。
當年的她也是那麼意氣飛揚，眉眼間跳動的都是熱烈昂然。
那時她以為礦石症是件很遙遠的事情，即使病發了，初期也只會傷到一些不痛不癢的地方，離退役還早得很。
……
何悠抬起手，輕碰著額角可怖的裂痕。
退伍後很長一段時間，精神力在她這裡都是一個禁詞，有關戰場的一切都能讓她在午夜夢迴時的被褥裡悶聲痛哭。
直到製作出自己的元素兵器，她才終於又鼓起勇氣踏進了訓練場。
她夜夜在訓練場裡廝殺，不願放棄自己曾作為一名戰士的自尊——即使成績可能連戰鬥系的一年級新生都不如。
“到了。”何悠站定，輕聲道。
宋時三抬頭，面前是一座半弧形巨大建築，佔地足有半個體育場那麼大，覆蓋著一層難以辨識具體材質的金屬，透出一種高科技的精密感，在清冷月光下散發凜冽寒意。
“這是一年級生專用的訓練館，進去後隨便選個模擬艙就行。”何悠說，又指了指門前右側的一個巨大光屏，“這兒是訓練記錄排名，每年更新一次，只記錄當屆一年級的成績排名。”
“戰鬥系學制有四年，每個年級的難度跨越都非常大，所以各個年級分設了訓練館，這個算是入門級。”
不過對非戰鬥系的人來說，已經是難如天塹了。
何悠自嘲地笑了笑，後面半句沒往外說。
宋時三瞭然點頭。排名榜上只顯示了前三十名，其中有些記錄甚至只有成績，沒有姓名。現在排第一的叫雲起鳴，成績是噩夢模式第七層，遠遠甩開第二名一大截。
“只要打出了成績，記錄就會被自動上傳。但是你可以選擇是實名上傳還是匿名。”何悠解釋道。
現在的前十名裡還有一份匿名成績是她打出來的，不過這也是才剛開學，新生們戰術都還太稚嫩，才讓她憑著戰鬥經驗暫時討了個名次。
“裡面也可以看到排名資訊。”何悠帶著宋時三進了館內，替她開啟了一個離得最近的機器，“模擬艙夜間是不開放的，學生想使用的話要額外申請許可權，先用我的身份卡給你開吧。”
模擬訓練一共有四種模式：簡單、普通、困難和噩夢，除了種子單兵的學生，基本不會有人選擇噩夢難度。
何悠是在戰場上拼殺出來的，對大部分異形和蟲族的習性都瞭如指掌，所以憑著把B+的元素兵器通關困難模式也不在話下，不過噩夢模式……沒等何悠反應過來，宋時三已經大咧咧按下了噩夢模式的按鈕，起身就要往裡走。
“！”何悠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宋時三腳步頓住：“？”
“……噩夢模式是最高難度。”
不適合你。
宋時三回答：“嗯，我知道。”
何悠：“……你是第一次來訓練場。”
“嗯，第一次。”
“……”何悠被堵得沒話了，這孩子當真是一點言外之意都聽不懂。
·
宋時三進入模擬艙，按下確認鍵，眼前的場景瞬間轉換成一片陰暗潮溼的叢林。
“沙沙——”有物體在草叢間飛速移動，沒有任何提示，戰鬥已經悄然開始。
一、二、三……
宋時三屏息，在心裡默數著，……七、八。
一共八隻，正好將她重新整理在包圍圈裡。
上來就是突圍戰？
她擰起菜刀，臉上沒有絲毫慌亂，觀察著隱身在叢林中的敵人。
九節蟲，密齒蠕蟲，紫膠蟲，食人藤蔓、尖刺毒蛛……難怪說這是一年級專用的訓練館，居然都是些課本上出現過的蟲族和異形。宋時三心裡暗暗吐槽，萌生出一種在做配套課後練習的無趣感。
再強大的敵人，只要摸清楚了習性和弱點，對付起來就容易了一大半——尤其是這種沒多少智慧的生物。
課本對眼前這些敵怪介紹的詳細程度，就差把有幾根剛毛都給數清楚了。那些內容宋時三早就爛熟於心，此刻只覺得興致缺缺。
異形的麻煩之處在於它隨時可能向著無數分支發生突變，遠不是課本上記錄的幾種形態這麼簡單；蟲族的棘手則在於其驚人的繁衍速度，一不留神就可能被蟲潮覆沒。
只能說不愧是一年級的訓練題，真實的戰場可比這兒兇險多了。
但噩夢模式，顯然有它作為最高難度的道理。隨著出怪量越來越大，宋時三也覺察到了自己的劣勢。
——菜刀的攻擊範圍太小了，面對這些龐然大物無異於近身赤搏。
她可以躲開一隻兩隻的攻擊，但閃躲在它們交纏盤繞的縫隙中，總免不了被一口腥臭噴個迎頭滿面。
宋·已經被醃入味·時三：……好想念我的長刀。
腳下的蠕蟲□□和各種散亂斷肢堆積成山，層層疊疊，要是被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了，只怕會當場頭皮炸裂。
遠處是又一大波敵潮正在靠近，蠕動的沙沙聲和節肢動物爬行的敲擊聲甚至能在天靈蓋上釀成踩踏事故。
宋時三靈巧穿行於間隙中，收割完最外一層的敵人，已經有些體力不支。
過窄的攻擊範圍和單一的戰鬥方式，意味著她必須要用更多的走位去彌補這個弱勢。她身上掛了彩，支撐不了多久，更不妙的是，手中的菜刀恐怕比她還要先一步倒下——這刀都開始卷邊了。
宋時三眼神嚴肅起來——整合迴路的續航出了問題。
為了增加兵器強度，她特意用金紋加固了刀身。但眼前的接敵數太多了，整合迴路的功率持久跟不上，導致金紋的覆蓋也斷斷續續的。
如果失去金元素的加固，就這菜刀本身的材質，用不了兩下就得報廢。
宋時三轉動刀柄，降低了火元素的覆蓋頻率，特意避開了致傷點，一刀砍在身側突襲的毒蛛上。
“滋滋——”空氣中參雜了一絲蛋白質被烤透的焦味，毒蛛一時沒有即刻斃命，吃痛地翻滾起來，帶倒了周圍一圈逼近的異形。
遠方的叢林深處，成群的敵怪還在不斷湧出，似乎沒有盡頭。
……
一直到宋時三的背影消失在模擬艙，螢幕上“訓練開始”的字樣亮起，何悠才恍過神來，急忙用光腦點開了宋時三的資料。
這一眼，驚得她頭皮發麻。
五系全能？！怪不得這麼自信，挑戰一下噩夢難度似乎也未嘗不可。
……等等，精神力C級？C級？！
一個C級精神力到底在自信什麼？！這可是噩夢難度！她拿什麼打？憑那把菜刀？！
何悠簡直被荒謬到不知該怒還是該笑，她也顧不得再端出一副為人師表的穩重了，當下破口大罵，就要強行切斷模擬艙把人給拽出來。
開什麼玩笑？！噩夢難度不僅保留百分百痛感，受傷對精神狀態也會有損耗，最要命的是，為了能夠最大程度激發出人的潛能，噩夢難度被設計為限時關卡——要麼清除完當下關卡的全部敵怪，要麼堅持到關卡時長結束，否則，訓練者無法從模擬艙中脫離。
一個從沒經受過戰鬥訓練的C級精神力者，恐怕第一關的首波怪都扛不住，換句話說，哪怕宋時三在裡面都瀕臨死亡了，也得受盡蹂躪，硬捱到第一關倒計時結束才能出來。
過去甚至有學生在噩夢模式裡精神崩潰，出來就休學的例子。
何悠越想越揪心，在心底怒罵完宋時三，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
原則上，如果沒有通關前三個難度，是禁止挑戰噩夢模式的。宋時三是用了她的身份卡，才有的這個機會。
她也是鬼迷心竅，居然就被這孩子莫名其妙的自信給唬住了，當下竟然沒攔住她。
……真的是因為被唬住了嗎？何悠刻意避開了心底的詰問。
她已經聽了太多遍“你不行”。在放縱宋時三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在放縱自己。宋時三進去那一刻，她是有私心的，她在渴望，渴望一個能讓自己早就被踩得稀巴爛的自尊重振勇氣的理由。
現下再後悔也來不及了，穩下心神，何悠一邊在心底瘋狂祈禱宋時三平安無事，一邊輸入著緊急控制指令。
指令才輸到一半，排行榜資訊突然重新整理了一下。
何悠飛速鍵入的手指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茫然，難以置信地緩緩抬頭。在她的面前，宋時三不知什麼時候已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裡擰著把滿是缺口的菜刀。
身後，灰白金屬的模擬艙機身上亮起紅色條幅：
噩夢難度，已通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