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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興縣,王家。

臉兒圓圓、身段富態的王太太向來都是個彌勒佛,不說話都先帶三分笑,這會兒卻急得一張肉肉的臉都快皺成了苦瓜。

今兒是七月初三,宜嫁娶。

蘇縣丞的妹妹要出嫁,嫁的是本縣的舉人老爺,還請了王家前去吃酒,本是大大的喜事。

因為王太太高堂尚在、兒女雙全,再加上生得富態,本縣稍有些名頭的人家嫁女都愛請王太太前去為新娘子梳妝。蘇縣丞早早就預定了王太太這日留出空來,後者也欣然答應了。

結果,也不知是不是王太太心情過於激動,到了這天清早,王太太起床時被自己絆了一跤,摔得不輕,這會兒正歪在塌上哎喲哎喲叫呢,床都下不得,哪裡還能去做什麼梳頭娘子。

只是縣丞大人的面子不可不給,這時間也未免太巧了些,此時派人去解釋,只怕一時間也難以找到其他合適的梳頭娘子,萬一縣丞大人怪罪下來,王家又沒個有功名的子弟,只怕以後的日子要難過了。

王太太愁眉苦臉的,連自家老爺一會去吃酒的衣衫都懶得挑了,拉著王老爺絞盡腦汁想辦法。後者一個大老爺們,哪裡會知道哪家婆娘手藝好能勝任這個職司,只能陪著王太太愁眉不展。

侍立一旁的婢女卻提了一嘴,“咱們家鋪子做工的那個裴娘子似乎很會梳妝,那妝容也不知什麼妙手點的,總覺著跟咱們的不一樣,特別好看。”

王太太一拍大腿,“我怎麼沒想到呢?快去桂花巷請人!”

婢女躑躅道,“只是不知道她會不會梳頭……”

王太太瞪了她一眼,“哪個女子不會梳頭,就你笨還要賴上別人。我每次去鋪子裡,見著裴娘子頭上的花樣時時換。她呀,保管會!”

婢女答應著去了,走到門口卻又探頭回來問:“鋪子那邊的活兒?”

王太太恨鐵不成鋼道:“給她批半日假!快去快去!”

於是,裴寶兒就這麼被王太太哄著替她去了蘇縣丞家,生平第一次充當梳頭娘子,給出嫁女梳妝。

蘇姑娘的閨房裡擠滿了親戚女眷,熱鬧極了。裴寶兒一進來,眾人的目光就落到了她身上。

只見她身材偏瘦,一身普通的艾綠衣裙,巴掌大的小臉,五官生得也算標緻,就是面板微黃,且眉眼有些耷拉,折損了不少姿色。

有人竊竊私語:“請的妝娘怎的這麼眼生?模樣還不錯,就是年輕的很,蘇夫人怎麼不請個老道些的?”

聽到這些細微的質疑,裴寶兒不免有點緊張,手裡汗津津的。

她很怕一會出汗糊了妝被這些女眷看到她臉上黃一道白一道的,畢竟,為了不跟新娘子搶風頭,她來之前已經很努力地在扮醜了,用了她自制的深色陰影膏和粉底混著將整張臉塗得黃黃的,還把眉眼都修飾了下。

但看向蘇姑娘眉眼低垂的含羞模樣,以及她不住絞手帕的緊張姿態,裴寶兒慢慢就淡定了下來。

成親的人又不是自己,她就是來兼職當化妝師,有什麼好緊張的。最壞的打算,不過是化壞了,榮登蘇家黑名單,以後也沒法幹這個兼職罷了。一點都不悲慘,真的!

裴寶兒笑著給主家蘇夫人打過了招呼,假裝沒看到對方眼中隱含的擔憂,八成是怕自己搞砸。她開始給蘇姑娘梳頭,手下動作熟練,口中也照例說起了“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髮齊眉”這樣的吉祥話,一直說到“十梳夫妻兩老就到白頭”,才開始動作利落地開始盤發編髮髻。

蘇姑娘生著一張容長的臉兒,五官端正,就是吃了臉型的虧,姿色稍減。

裴寶兒沒有梳最流行的飛天髻,因為那樣會顯得新娘子臉更長,且蘇姑娘髮量偏少,梳那飛天髻須得加入大量的假髮片,不僅梳的人累,新娘子頂著一頭假髮也累。故而,裴寶兒選擇給蘇姑娘梳的是十字髻。

先將頭髮盤成一個“十”字行的髮髻,填充入一定假髮片固定,再將餘發在頭的兩側各盤一鬟直垂至肩,上用簪、釵固定。

這種髮髻所需髮量不多,也不需要插滿頭珠翠,只一個小小金珠冠已經夠貴氣逼人,一會蓋上紅蓋頭就好了,也為新娘子省了不少事。最重要的是,兩側垂下的頭髮可以起到修飾臉型的效果,此外,因為沒有劉海一說,額頭上方的頭髮裴寶兒沒有梳得很緊,打造出了一種自然的蓬鬆感,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修飾額上髮際線的效果。

裴寶兒手腳很快,登時蘇姑娘便舊貌換新容,雖還未上妝,整個人已經煥發出了不一樣的光彩。

圍觀的眾人看在眼裡,紛紛嘖嘖稱讚,唯有剛才唱衰裴寶兒的長舌婦馬氏嘴上訥訥應和著,心裡卻酸溜溜的。

裴寶兒看著自己手下的成品,滿意一笑,又開啟自己帶來的妝盒。

雖然王太太交代過了,說是蘇家富足,姑娘的胭脂水粉、梳頭工具都自備了一套上好的,她完全可以空手去。不過,裴寶兒還是帶上了自己的一些家當。

有些年輕的小姑娘便耐不住好奇心探頭看去,只見那妝盒雖然小,卻五臟俱全。總共有三層:上面一層都是些尋常的圓盒,印著梅蘭竹菊的花樣,估摸著就是胭脂水粉;中間一層則有些不一般,竟是大大小小的鬃毛刷,做得十分精細,最粗的不過雞子大,最細的堪比蟹爪筆;最下一層放著兩塊似玉的石頭,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只是出現在妝盒裡顯得有些詭異。

有人看到那些刷子,不免驚訝地嘀咕起來,一時間吸引了不少女眷的注意。

馬氏也看在眼裡,小眼珠子轉了一圈,立馬覺得找到了扳回場子的方法,故意大聲道:“哎喲,你這妝娘怎麼連個絞面的線軸都不帶?光帶這些個刷子,該不會是想用蠻力給我們家姑娘開臉吧?”

裴寶兒手下動作一頓,茫然地撓了撓頭。

“啊?王太太沒說要開臉啊,在我們老家,這活計不都是姑娘家的姑姑嬸子輩的做麼?”

這話倒也挑不出什麼大錯來。

老祖宗傳下的規矩,女子出嫁前必須絞面,這是最輕省的活計。一般來說,女方家底如果殷實,多半會請個身份高點的夫人來做這活計。而梳頭、上妝的工作比較繁瑣,又會換專門的梳頭娘子上。

譬如說,蘇縣丞完全可以請縣令夫人來做這事,彼此沾沾喜氣,但你總不好意思賴著縣令夫人做梳頭娘子的累活吧?

但,如果是小門小戶,也顧不得講究這些規矩,直接請個全福太太來包辦了即可。

蘇家不是本地人,只是蘇縣丞來了此地為官,家中又只有老母和妹妹,乾脆全家搬了過來。這邊的親戚就少了些,還是在這兒娶得當地姑娘,也就是蘇夫人。今日來觀禮的親戚多半是夫人那邊的姻親,若往那邊找,確實沒幾個能撐場面的全福太太,畢竟蘇夫人孃家不過是個普通大戶。

蘇夫人左想右想,能請到最有臉面的也不過是縣令夫人了。可惜何夫人有些體弱多病,近來天氣涼了,又病了一場,沒請到。於是乾脆讓王太太包辦,也是看重她全福的好意頭,至於梳妝手藝倒在其次。只是沒想到王太太倒了黴,摔傷了腰,臨時只得讓這位據說梳妝手藝奇佳的裴娘子頂上。

裴娘子是個外鄉人,去年拖家帶口來了這太興縣住下,說是小夫妻出來賺點手藝錢回家養老。小兩口看著倒像是老實本分的,生了個大胖兒子,家中公婆似乎也尚在,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只是,若讓她來給姑娘開臉,到底身份低了些。蘇夫人剛剛便悄悄拉了表嫂說這事,這位表嫂雖然只嫁了個殷實的莊戶人家,但好歹也算是全福人,因此鄉里鄰居嫁女娶媳多半也會叫上她,別的不敢說,開臉這手藝肯定不會錯。

只是剛談妥,那馬氏就大喇喇地嚷了出來,生怕別人注意不到自己沒請來何夫人或其他有身份的夫人給小姑子開臉似的。

蘇夫人暗地裡瞪了那馬氏一眼,後者毫無察覺,還準備跟裴寶兒繼續辯駁。

她搶在馬氏前面出聲:“老三媳婦,外頭是不是接親的來了?小姑娘們臉皮薄,勞煩你帶著她們出去攔一攔門,好好刁難下我們的新郎官。”

當地風俗,這新郎官來女家結親總要被難上一難的,而這難新郎的職責向來都是新娘的本家小姐妹,或是手帕交,須得是未出嫁那種。而新郎官也多半早有準備,帶著五六個腰大膀圓或才華橫溢的堂兄弟、表兄弟,最好也是未定親的那種。女家小娘子們負責出難題拖時間,男家郎君們負責過五關斬六將。就在這難新郎一節,常常有未定親的小兒女上對眼的,過後自行上門說親下聘,又是一樁美談。

至於攔門難新郎時“搜刮”的喜錢倒在其次了,不過是熱鬧一下,圖個喜慶。

一般來說,這活計極少有成了親的小媳婦前去的,除非是女家未婚的小姐妹人數太少,才會讓她們頂上。但馬氏不同於常人,她是個愛錢的,這等機會竟被點了自己,她登時喜形於色,滿腦子都在想,今天這位新郎官家似乎家有恆產,想必出手定然不會吝嗇,若是運氣好,說不得今天這一搶,回去能頂家裡頭半個月的嚼用。

這麼一想,馬氏也顧不得什麼妝娘不妝娘了,很快就拉著一群小姑娘出去了。

眾人心思各異,至於裴寶兒,剛剛的小插曲她並不放在心上。此刻,她正目不轉睛地看人絞面,一雙巧手噌噌幾下便將蘇姑娘的臉兒變成了剛剝殼的雞蛋,十分光滑,心中不禁嘖嘖稱奇。

這可是她穿越之後第一次見證古代婚禮的新娘子梳妝呢,真稀奇!

只是轉念一想,她此生估計也沒機會體驗做新娘子了,不免有些失望。只能強打精神安慰自己,如果今天出師得利,起碼以後還能經常來圍觀別人的婚禮。

開臉完,裴寶兒自妝盒最底下取出兩塊色澤微綠的石板,眾人正在奇怪她要做什麼的時候,她直接將那石板貼到了新娘子臉上。

這回連蘇夫人都不淡定了,“裴娘子你這是……”

“哦,姑娘剛剛開過臉,臉上有些泛紅,用這石板可以鎮定肌膚,方便一會上妝。”

裴寶兒一邊耐心解釋,一邊將那弧形石板在新娘子臉上輕輕移動。

過了一會兒,新娘子方才微紅的肌膚果然有轉為白淨的趨勢,看在眾人眼裡,不免議論紛紛。雖然裴寶兒說的什麼鎮定肌膚的詞兒有些新奇,但她們也不是蠢的,馬上便想到了其中的關竅。

裴寶兒聽到院外鑼鼓聲咚咚響,知道接親隊伍確實已經來了,便加快了動作。

只是她沒有用蘇家提供的水粉,而是自她的妝盒上層摸出了個藍色的小圓罐,那是她穿越後這幾個月摸索著折騰出來的簡易版粉底液。雖然配方比不上她以前在那家跨國化妝品集團研發中心的產品全面,但,和古代這些用米粉做的妝粉相比,效果絕對是天差地別。

裴寶兒先淨了手,然後挑了把大刷子,開始輕手輕腳地給新娘子上底妝。

剛開始搗鼓這些化妝品時,她便很懷念從前的美妝蛋,哪怕是粉撲也好。上底妝時,她只能用手指來代替,幸而後來她找到了個手巧的匠人師傅,打造出了這麼一套天然兔毛刷,用來上妝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然後,便是畫眉。

裴寶兒穿過來後便發現了,似乎這個時空的女人都喜歡彎彎細細的眉毛,也可能是這地域的流行風尚。但她個人就不大喜歡,因為她自己的臉型不適合,容易顯得兇。

蘇姑娘的臉型偏長,就更不適合了。

所以,她無視蘇姑娘本身修得極細的彎眉,拿著眉黛直接上手,畫了個平直、略帶弧度的眉型,且適當加粗了點。

她厚著臉皮以“開運眉”的說法忽悠了一通,眾人隱隱的質疑便消停了下去,甚至還有人竊竊私語討論著“這眉似乎能把臉襯得小了些”。

在兩頰、眼窩都刷上了層淡淡的腮紅、眼影后,眾人這才明白了那些刷子的用處,心裡都覺得奇異又新鮮。那眼窩處怎麼也塗上了那貌似胭脂的東西,顏色還挺特別的,似乎襯得新娘子眼睛更深邃有神了些,又帶著些淡淡桃花色的嬌羞。有些還未定親的小姑娘已經在心裡暢想,等自己出門子那天,一定也要纏著阿孃請這位裴娘子過來給自己梳妝。

緊接著,裴寶兒又摸出了個小圓盒,裡面是膏狀的東西,質地有點像方才她用來做底妝的粉膏,但顏色偏深了許多。

有個年輕的小媳婦大著膽子問:“裴娘子,這又是做什麼的?顏色這麼暗,怎麼能塗上臉啊?”旁人也紛紛附和。

裴寶兒抿唇一笑,只說“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只見她手下翻飛,點了點那暗色粉膏,在新娘子額頭、下巴的位置輕輕塗抹,又掏出一把斜口的刷子暈染開來。

片刻過後,新娘子房間內的女眷們,包括新娘子本人都看呆了。

蘇姑娘看著鏡中那個嬌豔又不失穩重的自己,忍不住想要撫上自己的臉頰,想要確認自己是不是看岔了。

卻被裴寶兒輕輕捉住了手,笑道:“妝容已成,姑娘可不能亂動了。新郎官即刻便要進來,雖則姑娘姿容如畫,奴家可來不及重畫一次了。”

恭維話誰不喜歡,即便蘇夫人心知自家小姑子原本姿色只有三分,卻被這裴娘子的妙手生生拔高到了六七分,聽了這話也是笑逐顏開,連忙示意婢女趕緊換個更大的紅封塞給裴寶兒。

一刻鐘後,婚禮的喧囂仍在,裴寶兒已經捏著自己的辛苦錢喜滋滋地出了蘇家。

想了想,她沒有直接回桂花巷,轉身朝著王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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