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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是個出古城的地方。

自打麗江走紅、大理行俏之後,方圓左近,能抬出來開發成古城的去處,都一一妝成登場,因著各有特色,居然也逐個打出了名號,老話叫“站穩了山頭”,新一點的說法是“抓住了旅遊市場”、“穩定了客流”。

客流帶旺了兩個基礎行當,一曰餐館,二曰客棧。

毛哥客棧,就是某個古城裡,眾多客棧中的佼佼者。

***

算起來,毛哥在古城開客棧,也有五六年了。

早先,他是在甘南開青旅的,後來嫌那兒冬天太冷、旺季不長、攢足了勁一年下來也攏不到幾個錢,一氣之下捲鋪蓋拔營來了古城。

也闔該這古城旺他,客棧一起,那是風風火火、三年回本,然後呈上升曲線,一路長紅……

紅到今天,照舊熱熱鬧鬧,走勢看好。

客棧分前後進,後進住人,前半部分改作酒吧,酒吧如果只供人喝酒,那就泯然眾人,啊不,泯然眾吧了,所以毛哥絞盡腦汁,要讓酒吧別具特色——他隔三差五就要丟擲個主題,比如講鬼故事、玩殺人遊戲什麼的,邀到店的客人一併參與,嘻哈一場,賓主盡歡。

這一晚的主題是,我的神奇朋友。

大家都很踴躍,你方語罷我登場,但後半程有人偷換概念,“神奇”變成了“極品”,場子遂成吐槽大會。

有人爆料自己的朋友愛撕腳皮,但不全撕掉,非讓那皮支稜在腳底,皮撕得多了,乍看上去,如同腳踩瓣瓣蓮花……

這比喻,蓮花聽了想變倭瓜。

還有人牢騷說朋友愛收集身上的汗灰,搓啊搓的搓成了灰條,珍而重之收在玻璃瓶裡,單等積滿了捏個袖珍版的自己……

毛哥先還積極參與,後來就只剩了幹瞪老眼聽的份兒,邊聽邊陣陣惡寒,心說自己真是老了,原來現在年輕人的口味都這麼重了。

好不容易捱到十一點散場,毛哥張羅著收拾檯面,而邊上那群貢獻了無數反胃故事的人意猶未盡,三兩聚頭,仍在交頭接耳。

毛哥正拖齊桌沿,有個十七八歲的圓臉小姑娘湊上來,問他:“老闆,你講的那個叫神棍的,真有這人嗎?”

毛哥說:“有啊。”

他這些年,交過不少奇奇怪怪的朋友,但始終覺得,說到最“神奇”,除了神棍外不作第二人想:這人多匪夷所思啊,二十來歲時就宣稱要去各處遊歷、遍尋玄異故事、做靈異世界第一人,居然說到做到步履不停,但凡聽到怪異的故事傳說,就拿筆認認真真記在本子上,二三十年下來,積滿了幾麻袋。

起初,神棍還真就不嫌重,拖著個麻袋跋山涉水,直到前幾年,才在朋友的勸說下把這些筆頭記錄逐一電子存檔。

小姑娘咋舌:“那現在呢,他還到處去遊歷嗎?”

毛哥說:“沒,歇著呢,說是要整理資料研究課題什麼的。”

神棍早先居無定所,後來託了朋友的福,在雲南一個叫“有霧鎮”的地方得了幢舊式大宅作居處,不過不是一個人住,那宅子裡除了他,還住了個怪里怪氣的陰陽臉。

小姑娘有點遺憾:“怎麼不出去了呢?”

毛哥隨口回了句:“老了唄。”

興趣哪有一成不變的,再說了,所謂“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都好幾個“歲歲年年”了,人當然會跟早些時候大不一樣。

小姑娘不以為然:“那不對,他又不是這兩年才老的,他十幾年前不就已經老了嗎。”

十幾歲的小姑娘,年華嫩得能掐出水來,看三十好幾是垂垂老矣,四十好幾是行將入土,五十開外,那都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了——依她的邏輯,神棍確實是打十幾年前起,就已經老了。

***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清完場,已近夜半,毛哥倚著吧檯,對著滿屋空蕩給自己斟了杯二鍋頭,呲溜呷了一口,就著沖鼻的辣勁兒,細細琢磨起這事來。

神棍確實有些日子沒出門了。

是有點反常。

從前,神棍是嗅到點風就要去訪源的主兒,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也許是上次從函谷關轉悠了一圈回來之後?他忽然開始挑剔了——跟他說哪哪又有怪事,他總是聽不了幾句就不耐煩地打斷,唧唧歪歪說什麼“這不是我感興趣的事兒”,整得跟嚴陣以待、專等為他量身定製的大事似的。

就連去年,西北有人輾轉找他求助,說是發覺玉門關外不太對勁,怕是另有一重天地,他都沒挪窩——擱著以往,早就如獲至寶、屁顛屁顛趕過去了。

怎麼了這是,神棍以前,不挑的啊。

話又說回來,這也無趣那也沒勁,那到底什麼才是他“感興趣”的事兒呢。

***

有些事不能細想,跟喝酒似的,越想越上頭。

毛哥忍不住,給神棍撥了個電話。

沒人接。

這倒不奇怪,神棍經常不接電話,你要是就這事發牢騷,他多半振振有詞:“怎麼啦,我時間寶貴,要用在刀刃上,哪有那閒功夫天天守著手機。”

但於毛哥,這通電話沒著落,如同重拳打了棉花、大力抓了空氣,特不得勁,想了會,猶豫兩秒,又撥了個號碼出去。

那大宅裡,是有固定電話的,也一定有人接——因為那個陰陽臉,自打住進大宅之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地比舊時代閨房小姐的都窄。

果然,沒過多久,那頭有人提起電話,聲音沙啞。

“喂?”

毛哥有點心慌,他沒親眼見過,但聽神棍形容過,說是“像把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的臉各劈了半邊,然後將就著粘在了一起”、“左邊是個正常男人的臉,右邊像是泥胎塑就的僵硬形容,橫眉怒目、飛揚跋扈,細看時還帶了極其尖刻的女氣”、“小毛毛,你看了會做噩夢的”。

現今聽筒裡傳來的,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陰陽臉的聲音。

聲音倒是正常。

毛哥嚥了口唾沫:“石先生?”

“嗯。”

“神棍……在嗎?”

“不在。”

不在……

“散步去了?”

有霧鎮傍著山,山裡大有玄虛,入夜時,神棍喜歡放銀眼蝙蝠遛彎——就跟普通人飯後遛狗差不多——山路崎嶇,一不留神就會遛過點。

“不是,出門。”

出門?

毛哥竟然沒第一時間反映過來“出門”的意思,大概是因為神棍真的休息太久了。

於是這個猝不及防的“出門”,陡然間就有了點重出江湖的激越意味。

回過味來之後,毛哥渾身的血跟著“滋滋”小沸騰了一下,聲音也雀躍了:“他怎麼出門啦?”

陰陽臉的聲音死板得如同一塊石頭:“他想出去。”

這話可打發不了毛哥:“幾年沒挪窩了,忽然說走就走,連個招呼都不打,總得有個原因吧,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他臨走之前,發生過什麼特殊的事嗎?”

陰陽臉那頭停頓了幾秒,像在盡力回憶。

再開口時,照舊語音平靜:“家裡寬頻到期了,他去縣裡營業廳續費。”

毛哥豎起耳朵聽——

“繳費時,聽到邊上的人打電話,那人說了句什麼,恰好被他聽到了。”

很好,故事開場了,毛哥騰出一隻手來,又給自己斟了杯酒,預備以酒佐話,邊聽邊抿。

哪知陰陽臉就說到這兒。

毛哥最見不得人說話說一半,又不是收費閱讀,賣什麼關子啊。

他追問:“然後呢?”

陰陽臉說:“沒然後了,聽到那句話之後,他就決定跟著那人,匆匆忙忙打電話給我交代了兩句,連行李都沒回來收拾。”

毛哥愣了好一會兒:“也就是說,他是從縣營業廳直接走的?”

“嗯。”

“走得很匆忙,連東西都沒回來收拾?”

陰陽臉沒吭聲,他覺得自己說得很清楚了,毛哥非要把他的陳述改成反問句式重複一遍,純屬多此一舉。

“那……那個打電話的人,到底說了句什麼話啊?”

陰陽臉說:“不知道。”

毛哥氣結:“你就沒問?”

陰陽臉回答:“我又不關心。”

他等了會,估摸著毛哥沒什麼事、也沒什麼話了,於是抬手掛了電話。

這座機是掛在牆上的,牆邊有扇木頭窗子,窗紙已經殘破扯光了,還沒來得及糊新的——透過一格格無遮無擋的半腐木頭條格,可以看到後山又起霧了,白色的霧,慢慢吞吞,四面八方聚攏來,像無數老態龍鍾的鬼,不緊不慢赴一個集會。

他確實不關心,這世上,原也再沒有什麼值得他關心的了。

***

這一晚,等於是百般求索不遇,毛哥悻悻進屋洗漱,不過躺到床上時,已然心平氣和,說服自己天要下雨孃要嫁人隨他去吧。

畢竟神棍出門,又不是頭一遭了,去個三五月回來,又會有稀罕事兒聽,反倒是自己,如今有家有口,有產有業,再不是曾經那個朋友有事可以萬般甩諸身後千里馳奔只為出一份力的老毛子了。

邊上毛嫂睡得正熟,鼻息輕淺,有起有落,毛哥就在這張弛有度的喘息起落聲裡漸漸有了睡意,喟嘆著家累啊家累,是累,也是甜蜜的負擔。

然後做了個夢。

夢見神棍,馱著麻袋,在前方不遠處的大霧間吭哧吭哧行走,毛哥奮起直追,眼瞅著距離並不很遠,卻總是攆不上,只得上氣不接下氣喚他:“棍!棍!”

神棍終於回頭,一頭糟糟捲髮,黑框眼鏡,一邊的眼鏡腿斷了,拿白線纏裹,裹了一圈又一圈。

毛哥問他:“你在縣營業廳繳網費的時候,邊上的人說了句什麼話啊?”

神棍卻不答,只定定看他,又叫他:“老毛子。”

毛哥心裡一凜,收了戲謔之心,立時端正態度——神棍一般都叫他“小毛毛”,鮮少用“老毛子”,這個稱呼後頭,必綴著鄭重其事說辭。

果然。

神棍說:“其實,我是要找一個箱子。”

毛哥茫然:“什麼箱子啊?”

神棍拿手比劃給他看,說:“一個這麼長,這麼寬的,被人偷走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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