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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七月,雨季接近尾聲,今年最熱的那幾日已經過去,西京的餘夏可謂無比舒服。

雖出宮心切,但祝思嘉還是在宮中待到雨停時才選擇出宮。

雨天外出總讓她不安。

臨出宮前,她特意換了件淡雅常服,便是連眉都未描一下,極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與朱雅結伴同行。

二人剛到長樂宮大門,一襲黑金勁裝的碎玉也現身於此。

他左手提刀,右手捏一把長傘,今天的日頭雖不算毒辣,卻也在他臉上曬出一層薄紅,像極一塊浸於血中的玉。

見到祝思嘉時,他握刀的手微微一顫。

碎玉似乎在此地等候許久。

這段時間祝思嘉都在長樂宮活動,碎玉並非太監,自然不會無故出現在她眼前打擾她的興致,一聽說她今日決定出宮,他的身影才再度出現。

祝思嘉再見到他時,心中早就沒了氣。

她原是最討厭被人欺騙的,可轉念一想,這一世她自己也騙了旁人尤其是晏修許多,便暗暗將此事一筆勾銷了。

而朱雅見到碎玉時,甚至熱情地同他打招呼,不知道的還以為二人是認識多年的摯友。

碎玉臉上不自然的紅愈發明顯:“見過娘娘、朱姑娘。”

陽光下,他的瞳色異於常人,淺淺的茶色似一對通透的琥珀,這對琥珀瞳膜上帶了點點小心和好奇。

碎玉分外疑惑,為何祝思嘉和朱雅沒有因為百味齋一事怪罪於他。

祝思嘉和朱雅坐上馬車,碎玉則順便充當今日車伕,駕馬駛向宮外。

馬車內,朱雅低聲和祝思嘉說道:“娘娘,您覺不覺得碎玉和別的護龍衛很不一樣?”

祝思嘉淡淡道:“他已經不是護龍衛了,自然不一樣。”

朱雅搖頭:“奴婢說的不是這個,奴婢是覺得他的眼神很不一樣。偶爾遇見別的護龍衛時我觀察過,一個二個都是死魚眼,沒有一點光,看著怪嚇人的。”

“可碎玉那雙眼睛可真好看啊,他就算是盯一頭牛都顯得無比深情,是他全身上下最像女孩子的地方了。”

祝思嘉覺得朱雅說得有道理,碎玉在她們二人面前明顯還帶著侷促,她便刻意提高了音量:

“朱雅,你為何與碎玉這般熟絡?你難道就沒有因為百味齋一事疏遠於他?”

“怎麼會?”朱雅立即領會了祝思嘉的意思,拔高了嗓子,“我要是有湘王這樣的上司,哪天他命令我吃屎都不足為奇。俗話說得好,奴才何苦為難奴才,碎玉不也是身不由己嗎?只怪他倒黴接到了這個任務。”

碎玉耳力過人,隔著厚厚的馬車門,兩個女人的談話也一字不落落入他耳中。

二人正大光明地說晏為壞話,按理來說,他現在不是護龍衛也不該笑的,但他還是沒能剋制自己的嘴角向上揚。

……

祝思嘉今日不去百味齋,而是去馳香堂,馳香堂掌櫃只認識朱雅,從未見過她這個名義上的大當家。

在窈孃家對賬時,碎玉常常與馬掌櫃打照面,昔日百味齋小廝搖身一變,成了大當家身旁的護衛,倒也不顯得奇怪。

碎玉找地方將馬車停靠好,輕叩車門:“大當家、二當家,馳香堂到了。”

祝思嘉戴好帷帽才走出馬車。

從前她在燕王府時眼熟她的人不多,可在勳貴雲集的秋獵上她大出風頭,難免不會有人記住她的臉。

聽朱雅說馳香堂的常客多是京中貴女,她更要事事謹慎小心。

祝思嘉雙腳一沾地,碎玉便撐傘站到了她身後。

她哭笑不得:“碎玉,我戴了帷帽的,不用打傘。”

碎玉好不容易白回去的臉又迅速紅了起來:“屬下冒昧。”

他收傘時,朱雅從他身邊經過,對他吐舌取笑道:“小呆子。”

現在正值正午,店裡客人不多,馳香堂馬掌櫃熱情接待了幾人,她看到站在門外的碎玉時,納悶到猛搖動著手中團扇:

“嘶——外面那個站著的小白臉,就是大當家的侍衛?”

祝思嘉的聲音隔著帷帽傳出:“不錯。”

馬掌櫃又道:“可奴家怎麼覺得,他長得跟百味齋那個裴公子這麼像啊?”

只是這二人的氣質判若兩人,外面的玉面侍衛衣服料子更好,姿勢也更為英挺,比裴醉玉好看很多。

朱雅笑嘻嘻地撒了個謊:“他就是裴公子啊,大當家的知道他身手好,這才將他調至身邊呢。”

馬掌櫃恍然大悟,她以為祝思嘉還未婚嫁,便打趣道:“我看裴公子不僅身手了得,更重要的是他生得好,才得了大當家的垂青吧?”

西京貴女圈子流行養面首,甚至還流行以彼此面首互相攀比的風氣,馬掌櫃理所當然地認為碎玉是祝思嘉養著的。

祝思嘉急忙澄清:“不是的,馬掌櫃慎言,妾身已經有夫君了。”

馬掌櫃輕輕給了自己一嘴巴子:“看我這欠兒了吧唧的嘴,大當家的別往心裡去啊。侍衛好,就是該多來點裴公子這樣的人,往馳香堂外一站,嚇嚇那些個紈絝子弟。”

祝思嘉:“紈絝子弟?”

馬掌櫃無奈道:“不瞞二位當家的,近些日子馳香堂生意冷清了許多,皆是因為那些紈絝子弟。”

原來城內紈絝得知西京城年輕姑娘都愛往馳香堂跑,隔三差五便來馳香堂蹲守,等看見自己中意的,無論對方身份高低,也要上前騷擾一番。

許多姑娘受不了此事,寧願用那些次一品的胭脂,漸漸地便不來馳香堂了。

馬掌櫃不是沒想管過此事,可那些紈絝子非富即貴,哪裡是她敢得罪的人?況且人家一沒砸店二沒在店內鬧事,驅趕人家也沒個正理。

整個六月都不算太平,朱雅就也沒怎麼外出,沒成想馳香堂居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

祝思嘉當即吩咐她:“你去龍虎堂挑幾個身手好的練家子,即日起天天守候在外。”

馬掌櫃:“龍虎堂?聽說那裡要價很高啊。”

祝思嘉笑道:“無妨,馬掌櫃的生意最要緊。”

龍虎堂也是朱雅置辦的鏢局,只是與那幾大店鋪分開經營,馬掌櫃自然不知道。

她和馬掌櫃又交談了會兒,兩個人肚子都空空作響,馬掌櫃便熱情邀請祝思嘉和她就地找個酒樓解決午膳。

祝思嘉剛往門外邁出腿,忽然,不知從何處鑽出一群錦衣玉帶的公子哥,將她團團圍住。

“美人兒,怎麼在馳香堂待了這麼久啊?可叫我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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