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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裕排開眾人,向著刺守府內走去,這些圍觀的民眾有些本能地想要回頭叫罵,可一看是劉裕這條滿身橫肉的大漢闖入,不管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紛紛讓開。

本來還堵得水洩不通的郡治門口,竟然自然而然地分開了一條通道,讓劉裕一個人擠了進去。

直到他那昂揚挺拔的身軀消失在門內時,這條通道才重新合上,而看熱鬧的人們也發出一陣紛紛的議論。

“這人誰啊,看樣子是個壯士,進去想幹嘛?”

“嗨,老李,你連此人都不認識麼?這可是大名鼎鼎的蒜山鄉的里正劉裕啊。”

“什麼?就是那個號稱拳橫腿霸的京口劉大嗎?三屆武魁首的那個?”

“是啊,就是他!我去年的時候看到他領著鄉人跟九里坡的鄉民械鬥,他一個人打趴了對面十七八條壯漢子,可真的是厲害呢。”

“嘖嘖嘖,劉寄奴的名字,我也聽過,不過他真有那麼厲害嗎?我不信。”

“噓,小心點,別叫他的小名,不然說不定會捱打的,上次白家溝的白老三在背後這樣叫他,就給他一拳打得暈了過去,差點眼睛都瞎了呢!”

劉裕卻是沒心思聽背後的這些個議論,他的面沉如水,雙拳緊握,直入庭院,這刺史府的大堂之外,乃是一處寬闊的庭院,足有百餘步寬,兩邊是辦理各種公文的廂房,而中央則是大片的空地。

這片空地上,都可以跑馬射箭了,一邊十餘個箭靶已經被收到了靠牆角的地方,而中間則擠滿了密密麻麻的北方流民。

百餘名州郡中的吏員與刁家護衛,正在極力地把這些人推來推去,吆喝著讓他們遵守秩序。

劉裕在上午見過的州中從事劉毅,這會兒就在指揮著手下的人維持秩序,而魏詠之、檀憑之和孟昶這三人正站在最前面,和其他的十幾家北方流人一起,面紅耳赤地在跟他爭著什麼。

大堂之上,臉上塗滿了白粉,面色陰冷的刁公子大喇喇地跪坐在刺史的大位之上,冷冷地看著庭院之中發生的一切。

刁毛正在一臉諂媚地為刁公子扇著扇子,腳步聲響過,刁公子抬起了頭,看到劉裕直入庭院,臉色微微一變,轉而嘴角邊勾起了一絲邪邪的笑意。

只聽到劉毅高聲道:“你們這些北方流人,好生不講道理,朝廷肯收留你們就不錯了,還要跟朝廷討價還價嗎?實話告訴你們,不做刁家的僮客,就自生自滅吧。”

劉裕的臉色一變,他看著這些面有菜色,衣不蔽體的北方流人,卻是給兵士們推來搡去的,幾個小孩子在哇哇大哭,他的心中一陣酸楚,大聲喝道:“住手!”

劉毅一轉頭,看到劉裕,也為之一愣:“劉裕,你來這裡做什麼?”

劉裕看著劉毅,一指在堂上安坐的刁公子,大聲道:“劉毅,你身為州中從事,卻在這裡幫著一個連刺史都不是的人,欺負北方流民,違反朝廷的國策,究竟是什麼意思?”

雙方的爭吵之聲,就隨著劉裕的這一聲暴喝,漸漸地平息了下來。那些北方來的流民,以今天見過的三家人為首,都向劉裕投來了感激與期待的目光,只有孟昶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一言不發。

劉毅勾了勾嘴角,冷冷地說道:“劉裕,我勸你少管閒事,這事不是你一個里正所能問的!再說,我們怎麼欺負這些北方流民了?”

檀憑之看著劉裕,激動地說道:“劉里正,你要為我們作主啊!我們千辛萬苦,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從北方來到了江東,這一片忠心,天日可鑑哪!可不要欺負我們遠道而來,無權無勢,就要咱們當僮僕奴隸!”

魏詠之的三片兔唇不停地開開合合:“是啊,不是說朝廷會拿出土地安置流人嗎,不是說江南有大片的無主荒地可以分給我們嗎,為什麼現在不給?”

劉裕的眉頭一皺,看著劉毅,沉聲道:“這些人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如果你們按法規辦事,還會吵成這樣!?”

“咱們京口可是僑置州郡,有的是土地能分給他們,為什麼拿不出來了呢?”

說到這裡,劉裕看著在堂上冷眼旁觀的那個刁公子,沉聲道:“還有這位刁公子,你明明知道他不是刺史,只是刺史的家人,為什麼就讓他這樣堂而皇之地坐在刺史之位上?劉毅,你想要攀附權貴也不能公然違反國法吧。”

幾聲輕輕的拍掌聲從堂中響起,劉裕看向了堂中,只見刁公子一邊鼓著掌,一邊緩緩地從榻上長身而起(漢晉之時沒有高腳傢俱,都是跪坐在榻上),走出大堂,緩緩地說道:“汝曹聽好,此地,吾即王法!”

劉裕的雙眼圓睜,大聲道:“誰給了你的權力,能超過王法?”

貴公子哈哈一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此物,汝識否?!”

他說著,一指身邊,刁毛得意洋洋地持了一物,從堂中走出,劉裕仔細一看此物,只見其是一根節杖,竹製的杖杆,上面有一連串犛牛尾,劉裕數了數,足有三條,他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作為里正,一些基本的制度規章還是知道,他倒吸了一口冷氣,訝道:“節杖?”

刁毛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那又尖又利的聲音在整個庭院裡迴盪著:“小子,看清楚了嗎?這是節杖!有這節杖的,叫持節,懂嗎?見節如見天子,你們這幫鄉巴佬,看到節杖還不跪,想要造反是不是?”

劉裕咬了咬牙,跪了下來,而周圍的所有人,無論是北方流民還是庭院中的吏員與衙役們,也都跟著跪下,齊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貴公子冷笑道:“劉裕,吾知汝乃本地豪俠之士,亦為士人之後,對你多加寬宥!汝勿真當吾怕了汝,吾識汝,汝可識得吾否?”

劉裕站起了身,看著貴公子,沉聲道:“我知道你是刁刺史的弟弟,可不知道你的名字。而且,你並非刺史,為何會有天子節杖?能不能給我京口父老一個解釋呢?”

貴公子看著劉裕,臉上的白粉在夕陽的照耀下,閃閃發光:“汝聽好,吾乃刁弘,家兄乃本州新任刁刺史諱逵。”

“秦虜意欲入侵,這京口之地,拱衛京城。是以天子特詔,使家兄持節,都督京口諸軍事,家兄尚有政務交接,特命吾先持節接手本州事務,體察民情,便宜從事,若有作奸犯科,抗命不從者,可持節斬之,汝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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