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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這裡辛辛苦苦地鬧一場，為的是得到這個名額，不是為了便宜那些城裡人。
他想當工人，想成為城裡人，卻不想成為大隊裡的罪人。
要是因為自己鬧的緣故丟了招工名額，大隊裡的其他人不會饒了他。
想到這個可能，大冷天裡，蘇虎子已經汗流浹背！
如果這時候他已經得到了名額，能去城裡上班，那麼他可以什麼都不計較。
偏偏這時候他什麼都沒有得到，這樣的情況下成為大隊裡所有人都敵視的罪人，他在大隊裡連走的路都沒有。
李長慶看了一眼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的蘇虎子，嘴角扯過一抹冷笑。
“我願意給你們紅心大隊招工的名額，是看你們紅星大隊的人淳樸善良，但今天讓我覺得可能我看錯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這麼傳到了眾人的耳朵裡。
一些鬧事的人已經滿臉漲紅。
是他們做錯了嗎？
但面對誘惑的時候，有幾個人能不做錯？
但也有人例外，比如劉秀英、蘇小琴這樣的人。
“李廠長，你咋能這樣說話？就因為我們都是淳樸老實的人，才不能看著有人欺上瞞下，將原本該給大隊里人的名額都給一家子！”劉秀英義正嚴詞地說。
她語氣用力，似乎這樣說，就能代表正義一樣。
劉秀英的話，其實並沒有太多人贊同。
“能者居之，別說蘇川家只得了兩個名額，他家只要有本事，哪怕將所有名額都拿走，也沒什麼不對。”李長慶毫不客氣地說道。
“雞蛋糕廠招的是工人，不是給你們紅心大隊發福利！”
眾人被說得臉色又白又紅，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有些人甚至看向劉秀英的時候，目光中都帶了幾分不悅。
很快，大家將目光看向了蘇長久，希望他能站出來，為社員們說一句話。
只要這幾個名額能留下來，大隊裡就有幾個人能去城裡當工人，多少都能照顧他們。
但是蘇長久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在那裡垂頭站著。
也不知道他在思索什麼，還是在反省自己。
“蘇隊長，李廠長要將招工名額都帶走，你是個啥意思？”錢主任聲音渾厚地說。
蘇長久這才抬頭，目光在現場掃視了一圈，那目光中的意思所有人都看懂了，是失望！
“錢主任，是我做得不好！我平日裡沒有注重對於社員們的教育，才導致今天這樣的結果。”
蘇長久最後將目光看向錢主任，卻是直接開口認錯。
啥情況？
社員們看向蘇長久的目光都十分怪異。
什麼叫做不注重對社員們的教育？
他們都好好的，有啥需要教育的？
不，他們需要教育，要不是一個個都為了一己之私，怎麼會鬧到現在？
老蘇家得了兩個名額，人家也是憑本事得了的。
錢主任看到現在，心裡其實已經瞭然，很清楚現在的情況，但他不能說啊！
“你知道李廠長為什麼將其他的人都刷了，只留下這幾個人？”
蘇長久四下看了一圈，並沒有太多的表情。
最後，他開口說話：“你們有人知道李廠長留下這幾個人的原因嗎？”
在場沒有一個人說話，也不知道這些人是真的沒有看出來，還是看出來了裝作沒看出來。
氣氛就這樣沉默了下來，一個開口的人都沒有。
最終站出來的是蘇小甜，軟軟的小姑娘，站在眾人的面前落落大方，根本不像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子。
在蘇小甜站出來的那一瞬間，錢主任驚訝了。
這小姑娘倒是個人才，一般鄉下小姑娘見到了人只會羞澀地低頭，甚至是躲出去，哪裡會主動開口說話？
可是眼前這小丫頭不光站出來了，而且還一副我有話說的樣子。
就是不知道小姑娘是真的知道。
他不由多了幾分興趣笑著說道：“你知道李廠長為什麼選他們五個人，卻將其他人刷掉的原因？”
“我當然知道了！”蘇小甜一副驕傲無比的樣子，明媚的小臉上都是笑容。
梁秀臉色變了，忙開口：“小甜，不能亂來！”
小丫頭被寵壞了，這種時候也敢站出來！
“媽，沒事，我真的知道。再說了，我就是個小娃娃，就算說錯了，錢主任也不會介意的。
錢主任聽了，哈哈大笑說：“好，小丫頭，你說說看，說得好了，我有獎勵，要是說得不好了，我可不給獎勵了！”
現場還有其他的小孩子，聽到錢主任說要給獎勵，羨慕了。
可是，對於其他的話，他們聽不懂，當然也不敢冒冒失失上前。
大部分的社員並不相信蘇小甜一個小姑娘能知道大人物的心思，但既然蘇小甜說了，他們也不介意聽一聽。
只有老蘇家的人，面色越來越緊張，生怕蘇小甜說錯了什麼，惹出禍端。
“因為我媽我二媽還有他們幾個人懂得講衛生！”
脆生生的聲音就這樣毫無顧忌地在教室裡響起。
所有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講衛生？
所有的社員在這一瞬間都傻眼了，這是個啥意思啊？
不就是招個工還要講衛生？
可是他們看到蘇小甜的那副模樣，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
就好像這真的是答案一樣。
“小甜，你這話是個啥意思？”有人忍不住開口問。
“錢主任，您先看看這幾份試卷，然後我再說可以不？”蘇小甜忽然將幾份試卷拿過來，送到了錢主任的手中。
大隊裡的人已經在質疑梁秀和齊良英兩個人的試卷有問題了，現在先要解決這個問題才行。
錢主任卻沒有直接開啟試卷，而是四下看了一圈，將每一個人都看了一遍。
“你們可相信我？要是相信，我就看這份試卷，要是不相信，我便也不多此一舉。”
說完這一句，錢主任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又添了一句：“反正這些試卷看不看都無所謂了。”
眾人這才想起來，可不是麼，李廠長已經說了，這招工的名額要收回去了。
“錢主任，我們當然相信您！”
也不知是誰帶頭，忽然大家都開始紛紛表示相信錢主任了。
“這些卷子，寫得雖然不好，但只是招工人不是做文書工作的話，夠用了。”錢主任十分中肯地說。
鄉下地方，雖然識字，但顯然，這些人算不上多有知識。
蘇虎是針對梁秀和齊良英兩個人，他不相信兩個家庭婦女會答卷子。
“錢主任，您看看齊良英和梁秀兩個人的卷子。可是真的都答上了？”
蘇虎子說出這話的時候，心裡已經是忐忑不安了。
他有一種預感，今天這事兒只怕是要壞。
錢主任從一堆卷子裡抽出了兩張卷子，拿在手裡看了好一會兒。
“這兩份卷子雖然不算好，字寫得不好看，可是都寫對了，而且，還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十分難得。”
眾人驚訝地看著錢主任。
錢主任是不是說謊了？可是，作為公社的主任，真的沒有必要說謊啊。
“蘇隊長啊，沒想到，你們大隊的婦女同志也能有這樣的文化程度！”
這就是完全的褒獎，可這樣的話聽在有些人的耳朵裡，就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了。
蘇小琴這時候，緊緊地攥著一雙手，指尖都已經發白，可內心的憤怒還是壓制不住！
不，她不要看到這樣的結局。
她得不到的，絕對不能讓其他人得到，尤其是老蘇家的人得到。
哪怕這些名額都被收回去，她也在所不惜。
“錢主任，說不定之前就洩露了考試題目，從來沒有讀過書的人才有這樣的成績。”
蘇小琴這時候幾乎什麼都顧不得了，就想著禍害了梁秀和齊良英兩個人的前程。
“依我看，這樣的題目，就算提前洩露出去，要是真的不認識字，不會寫字，那也沒辦法答。小姑娘，你這想法很危險啊！”錢主任看到蘇小琴，覺得有些眼熟，卻沒想起來是什麼地方見到過。
“我不相信！要是提前給我答案我肯定也能答得上。”
不知道是誰忽然發出這樣一個聲音。
蘇長久沒想到到了這時候，大隊裡的人還要鬧騰。
他瞥了一眼聲音傳來的方向，嫌棄地說道：“那我說一段話，你寫！”
蘇長久這話裡可是一點好聲氣都沒有。
眼瞅著名額都沒了，咋還要鬧？
腦殼子壞掉了？
那人囁嚅了一下，不敢對視蘇長久的目光，也不敢開口了。
她會說話，可是，卻不會寫字。
“滿園媳婦，你上來寫幾個字，我將這卷子上的答案都給你。”蘇長久卻直接點名了。
滿園媳婦哪裡敢上前，只恨不得直接躲在別人屁股後面才好。
瞧著鬧的差不多了，錢主任也不想繼續折騰下去，便開口了。
“好了，言歸正傳，小丫頭，該你說說，李廠長為什麼在這麼多的人裡面選了這五個人！”
“他們和麵的時候，不是直接下手和麵，而是先洗手，又檢查了面盆是不是乾淨，最後才開始和麵的。”
蘇小甜這一說，社員們便會想起來，果然是這麼回事。
“這能代表啥？”有人不服氣的說。
不就是個和麵？幹啥講究這些？
“就是，不乾不淨吃了沒病，沒洗手咋了？”
蘇小甜看了看兩個開口說話的人，這還真是沒理攪三分！
“李廠長，是這樣嗎？”蘇小甜笑嘻嘻的問李長慶。
李長慶點頭：“是的，小姑娘觀察能力很強啊！”
“我是在家裡洗手之後才過來的，手乾淨著呢。”這時候，有人又提出異議。
蘇小甜看了看他和出來的面，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
“這是你和的面吧？你看看，我二媽和的面是什麼顏色，你這一團面是什麼顏色？”
那麵糰都要發黑了，還好意思說是洗手之後才來的？
“你不光沒有洗手，在和麵的時候，你還摳腳了，還有人摳了鼻子。”蘇小甜笑嘻嘻的開口。
這些話沒說的時候，圍觀的眾人還沒覺得有什麼，當蘇小甜說出這話的時候，所有的人表情都有些不大對了。
和麵的時候摳腳摳鼻子，這樣的人要是真的弄到雞蛋糕廠去了，也不知道做雞蛋糕的時候，會不會幹出更奇怪的事。
蘇小琴站出來說：“我和麵的時候，可沒有摳腳摳鼻子。”
“你確實沒有摳腳摳鼻子。”李廠長開口。
蘇小琴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她沒有那樣的表現，為啥要將她給刷了？
“我和麵也沒問題，麵糰光滑有彈性。”蘇小琴接著說。
“你和麵確實不錯，看得出來，沒少幹這些！”李廠長從善如流的回答。
蘇小琴越發得意了，她其實是什麼條件都夠的，為什麼要將她給刷了？
不，她不接受這樣的結局，不管怎麼樣，她都要爭取。
“如果李廠長將名額全都收回去，我沒有什麼話說，可要是這五個名額還是紅心大隊的，我覺得我有權利要一個！”蘇小琴說這話的時候，態度十分強硬。
她在縣城裡這麼長時間，跟著向紅，別的沒學活，態度強硬這一點卻學的十分好。
“你和麵的時候，朝面裡吐口水了。”
雖然只是短短一瞬，但李長慶卻正好看的清清楚楚。
當時他都傻眼了，這個小姑娘做事麻利，但為什麼要往面裡面吐口水，這讓別人怎麼吃？
蘇小琴顯然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小動作竟然會被李長慶看到。
往面裡吐口水，本來是她下意識的動作。
她從六歲開始學習和麵做飯，一做就是好幾年的時間。
因為每次家裡做白麵條，都是給家裡男娃吃的，與她沒有關係。
她心裡不忿，便想辦法發洩心裡的不暢快。
從第一次往面裡面吐口水之後，她就上癮了，再也停不下來。
今天和麵的時候，她本來沒想吐口水，可下意識的，她就吐了一口口水。
“你個小賤蹄子，是不是以前給我們做飯的時候，也會往面裡吐口水？”劉秀英哇哇叫著，衝到蘇小琴的面前，伸出蒲扇一樣的大巴掌就扇了過去。
只要想到，她以前吃了很多可能混了蘇小琴口水的麵條，整個人就不好了。
總要打上幾巴掌，將心裡的噁心發洩出去才行。
“你這個小賤蹄子，好好的白麵都敢禍禍！看老孃不打死你，看我不打死你！”
劉秀英的戰鬥力不可謂不強，尤其面對蘇小琴的時候，更是強悍無比。
蘇小琴被打的習慣了，原以為在縣城這麼多時間，能強硬一些，沒想到真到了這時候，還是隻有捱打的份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