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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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的櫻桃就在院子後面一點，雖然現在是公有制，但是各家家前後的地還是分給各自當自留地的
種點小菜，栽幾棵果樹，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櫻桃這玩意兒又長得快，基本兩三年就能掛果了，他們家這些年陸陸續續栽了五棵，最久的已經十二年了，最少的也是五年
“我們這邊分自留地是按著戶數和人口分的，我們家裡人多，所以地也多一點”牛香香還解釋了一下
現在各家地都有限制，尤其是自留地果樹雞鴨這些都不能超太多，不然會被當做挖社會主義牆角。當然，多個一點半點沒人會說什麼，前幾個月收購站的人還下鄉來鼓勵大家多養些雞鴨發展經濟呢
這大家就不客氣了，幾個月時間，家家戶戶多少還是多了幾隻雞仔的
祝追玉笑了笑：“我懂，而且我不負責這個，ge委會也分了很多，我主要負責政治上的，不管經濟的事”
牛香香明白了，帶著他們來到了家裡的幾顆櫻桃樹下，指著上面紅彤彤指甲蓋大的櫻桃，豪氣沖天道
“大家隨便摘，別客氣”
“那我們還真不客氣了，城裡這玩意兒可不多見”
都到這一步了，祝追玉等人一點沒客氣，一個個看起來沒幹過什麼活的城裡人，這摘起果子來那是有模有樣的，紅彤彤熟透了的那是一個不放過，半熟的那種也挑選著摘了大半
最後五個年輕人摘了滿滿幾個籃子足足好幾十斤的櫻桃，後面又在牛香香的帶領下摘了一背篼的大桃子，甚至還有家裡小崽子們昨天釣的幾斤龍蝦
荔枝就沒辦法了，這是牛香香孃家那邊拿過來的，就沒有多少
等到差不多了，幾個年輕人空著手過來，大包小包的踏上了回家的路——坐的鄉鎮的小汽車，他們這邊每天來回有兩趟車，還是很方便的
牛香香他們把人送到了等車的地方，看著他們上了車，揮手告別：“大傢伙下次再來啊，再過兩月李子葡萄也熟了”
小咻咻捏著小手也跟著晃著，奶聲奶氣：“下次，見”
祝追玉笑著揮了揮手：“好，下次見”
雖然誰也沒想到這個下次會這麼的快
車子很快就發動了起來，晃悠悠在不平整的土路上開著，沒一會兒就消失，關於小崽子落水的事好像也告一段落
送了一堆東西出去，牛香香心裡也鬆了口氣
這人情欠在那裡，總是有些不舒坦，現在還了回去
不過
牛香香那口氣舒到一半，頓在了小崽子捏起的小手爪爪上，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了上來。她連忙過去捏著小崽子的手一掰，兩張整整齊齊的大團結就這樣露了出來
她問：“哪來的？”
小咻咻眨巴眨巴眼睛，萌萌的：“姐姐，撈撈”
好傢伙，牛香香下意識算起了自家那些個櫻桃的錢，隨即便是腦袋一疼
這人情，怎麼越欠越大了啊
同理，那邊漸行漸遠的車上，祝追玉等人看著旁邊數著多出來的兩個背篼，看著裡面裝得滿滿的大米、紅薯粉、還有裡面塞著的雞蛋，也開始頭疼了起來
這什麼時候塞進來的啊
他們真不是下鄉搞採購的
**
農家的日子總是清閒不得，熱鬧只能算是生活裡的調劑，熱鬧過後了，依舊該翻地的翻地，該割油菜的割油菜，該準備玉米的準備玉米
裴家分到的油菜地已經割好了，現在就在那地壩上鋪好曬席，來回翻曬油菜籽，等它曬乾了以後，大隊統一安排交公糧曬打菜籽油
他們這邊多丘陵少平地，並不能像北方那種全大隊一起曬，只由各小隊各小組分開在自家地上晾曬，由專門負責的人登記
大家都是幾十年種地的老手了，這收割前後後都全部登記了的，曬出來有多少也心裡有數，並不擔心有人偷偷摸摸藏下
更別說還有人專門守著，這家家戶戶挨著，各家小崽子四處亂跑，不怕死的可以去試一試，被抓到了可不是這一把兩把菜籽的事了
裴家就在這邊村子的正路旁邊，身後是林子，前面是空地，從早到晚都有光照過來，是晾曬的最好場地之一，因此從家門口到路邊密密麻麻的全都鋪滿了菜籽
裴天紜戴著草帽，大中午的穿著布鞋在曬席上用耙子翻曬著菜籽
家裡大哥二哥昨天請了假，今天一大早的就又回去公社裡上班了，她媽是隊醫，空閒的時候會去幫個忙，這會兒有人來看病她就忙著正經事
就只有她在這裡幹著活，她也已經習慣了
等到曬得差不多了，裴天紜一抬頭就看到那邊小路上過來的人，她杵著耙子，微微眯起了眼睛，冷笑了一下
“來了啊？人呢？”
段興國看著這樣的裴天紜，帶著說不出的悲痛和失望：“小紜”
他是真心喜歡裴天紜的，這麼一個長相漂亮、有想法有見識還有能力的人，誰會不喜歡呢？但是她太過獨立了，不會撒嬌，也不會依賴他，就像那高山上的雪蓮，只會俯視他
但凡她溫柔一點，多依賴他一點，多……
“行了，別做出這麼一副噁心的樣子看著我，傷眼睛”該發洩的裴天紜昨天已經發洩了，今天再看著這人，就和地上的狗屎也差不多了
雖然有些噁心，但是撿一撿可以換點錢
裴天紜伸手：“既然人沒有帶過來，錢拿來吧”
段興國看著她沒事人的樣子，有些不能接受，不甘道：“小紜，你就一點也不難過？”
裴天紜不耐：“錢，兩百塊，一分不能少”
段興國沉痛地看著她
裴天紜繼續：“兩百塊，這事就當過去了，放心，我們沒空去你廠裡鬧事。”
有了這句保證，段興國苦澀地從兜裡掏出了一沓大團結遞過去，那扭扭捏捏、沉痛不甘的模樣
裴天紜都懶得看，拿著錢一張一張地數了起來
二十五張，二百五十
她笑：“什麼意思？”
段興國一臉真誠：“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我保證，我和那人真的沒有什麼，我只是太過於在意你了，當時腦子就亂了。你再相信我一會，我保證，以後會對你好好的”
“保證個剷剷的保證，老子是撿破爛的嗎？撒子就往手頭拿，錢我收了，就當這兩年的損失費，你，滾一邊去”
裴天紜冷笑起來，看著這個自己前未婚夫，要說真的毫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他們認識十來年了，處物件兩年，這兩年的快樂也不是假的
但是要說什麼痛徹心扉，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才不會為了個渣渣難過
“以後看到老子，給我繞路走”
她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這人，轉身朝著家裡走去。
院子裡面，小咻咻正和二爸家的三個弟弟妹妹坐在席子上玩鐵皮青蛙，除了鐵皮青蛙，上面還擺著各種草木竹做的小玩具
不倒翁、藤球、草螞蚱、木汽車、木房子……
全是家裡大人親手做的玩具，從第1個孩子一路傳下來，去掉那些已經壞了的，數量也著實不小，足夠幾個小的一玩玩一天了
小咻咻對玩具的興趣明顯沒有弟弟妹妹們大，所以率先看到了走回來的裴天紜，朝著她張起來小手
“嬢孃”
“哎”
裴天雲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是一看到自家的小崽子，心情瞬間就好了起來，過來把咻咻抱了起來狠狠親了兩口，揉揉她的腦瓜子。再看著席子上的另外三個侄子侄女，她若無其事地抬腳踢走了他們的玩具，又給兩個雙胞胎小侄子一人踢了一腳
看著他們懵懵的小表情，心滿意足地抱著咻咻離開了
三個小崽子：？？？
“哇”
“嗚嗚”
“壞嬢嬢”
身後很快便傳來了三個人的哭聲，緊接著是趙小鹿無語的哄孩子聲音
“小妹你沒事幹就去發包谷，莫在這沒事找事啊”
裴天紜就跟沒聽到似的，抱著小咻咻往醫務室裡走
他們家就在大隊的中心區域，距離大隊村委會和醫務室也就五六分鐘的路程，一路上到處都能看到晾曬的油菜籽和巡邏的人
“小紜啊”
“川川”
“又帶咻咻耍呢？”
……
裴天紜一路打著招呼來到了醫務室，還沒進門呢就看到裡面坐著的好些個人，一個個光著胳膊或者光著後背趴著，坐在那裡拔著罐，插著針
幹了一茬活了，身體總會有或大或小的不舒服，大家總是會過來醫務室看一看
雖然說要花錢，但是到底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身體好了後面才更好的幹活。更別說牛香香是老中醫，大部分還是以中醫的手法看病，不管是針灸還是拿藥，就非常便宜，只收點成本價
只要不是太困難的家庭，都捨得出這個錢
牛香香還在給前面的人扎針，看到她來了就道：“川川，吳茱萸湯三份，半夏湯五份，拿了藥拔罐”
裴天紜：“要得”
她把咻咻放了，便利索地去後面拿藥了。
醫務室的後排是一牆的中藥箱子，上面標著各種藥材，再旁邊便是一個小小的西藥櫃子，裡面放著些救急的退燒藥，消炎藥，葡萄糖，還有各種紗布這些
一般除了急病，少有用到這些的
她們都在忙，咻咻乖乖地走到一邊的病床上坐好，杵著下巴，睜著大眼睛看著自家婆和嬢嬢忙活，看著那些個長長的針扎進肉裡面，她也是一點都不怕的
扎著針的人調侃：“老輩子，你們屋頭以後怕是又要出個好醫生哦”
牛香香笑：“那是哦，那麼多娃娃家咧，總要有兩個學得成”
……
忙忙碌碌了好一會兒，醫務室裡的人才陸陸續續走了出去
牛香香伸了伸懶腰扯了扯筋骨，裴天紜過來收拾著東西，然後把之前收的錢放桌子上
裴天紜：“喏，那個狗日的拿錢了”
牛香香冷笑：“我就曉得”
她當時說這個的時候，純粹就是給他們栽的陷阱
交人，段興國本就不好的名聲，只會越發糟糕，還會得罪那邊女方一家，直接得罪三家人，甚至於，他還得提心吊膽擔心裴家去他工作的地方找事
所以他只能給錢
牛香香也只想要錢，他們家小崽子遭了這麼大罪，可不是得好好補一補嘛。但是直接要錢只會顯得他們家貪婪，也會平了這件事
換成二選一，她們家就是被逼無奈收錢，而這件事還有個主角沒出來，這事就永遠過不去
至於那個人是誰
裴天紜冷笑：“等著吧，我倒是看看她能藏幾天”
這件事鬧成這樣，真以為大家是眼瞎的不成？要不了多久就得把人給翻出來
牛香香臉上也閃過厭惡，不說咻咻，就說她閨女今年也20歲了，這個年紀，稍微能幹的人也早就定了親結了婚，以後合適的人更不好找了
但是再不好找，也比不知不覺嫁進去來得好
牛香香數了數錢，分道：“這個錢，你拿一百，這一百五給咻咻留著，這娃娃底子不好，我後頭看看能不能搞到點人參靈芝給她補一補”
裴天紜搖頭：“都給她留到，她以後長大了需要錢的地方多著呢。家裡娃娃多，我們面上不好過於偏心，到時候不好看。”
但是咻咻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樣，她沒有親媽為她打算，尤其是自家三哥年紀不大，以後肯定會結婚的，到時候再有了孩子……
裴天紜很難不偏心不多為咻咻打算打算
牛香香想了想倒也是，看著自家閨女懂事的模樣，有些欣慰：“那等你結婚的時候，我自己多給你補貼點”
這補貼唯一的閨女，和補貼孫輩說出去又不一樣了
裴天紜思考了一下，道：“要不你現在就補貼我？我剛好過兩天帶咻咻去城裡耍，我上次應了她的”
牛香香的欣慰卡在心口，想到上次這破閨女哭喪般嚎著打算偷自己私房錢帶小崽子進城的話，微微一笑
“給老子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