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真形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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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窪地中央處的山谷徹底被壓塌，窪地中的眾多精怪，雖非是這桐山印的主要目標，但也是在這一瞬，斃命了七七八八，只有處於窪地邊沿的一些妖氣極微弱的小妖，倖免於難。
顧青招手收起桐山印，眉頭微皺。
四周已是腥山血海，遍地碎肉，死寂一片。
如此多的生靈，竟是在他的一擊之下，幾乎被當場戮絕，他的心中不由嘆息了一聲。
也只是嘆息一聲罷了。
震盪的地面，有氣流對撞化作的烈風吹來，颳起了地上的碎肉，朝著顧青的身形似雨點兒砸落，卻還未落到顧青的身上，就被他周身熾烈的火焰漩渦燃盡，不多時，顧青已來到了那被他斬飛的惡蛟王，陷落的土石處，他眯了眯眼。
他的神識一動，朝著前方融化的土石之下凝去，卻被一團妖氣隔絕外在，那惡蛟王的氣息就在其中，處於若有若無的狀態，有些古怪。
他手中紫電飛劍唰的化作一道劍光，闢開了四周光線，破空而去，噗的掠過下方土石，將那團妖氣截斷，斬過那惡蛟王的身軀，入地不知多深，才在顧青的操縱下，化作一道劍光回到他的手中。
錚！
紫電飛劍微微震顫著，顧青則是目視前往翻騰冒出的妖氣，他的目光越發古怪。
那團妖氣不斷朝著上方地面逸散，將土石化作的岩漿都蒸開了一般，卻是在顧青周身的火焰漩渦中，不斷泯滅，可這妖氣實在是太多，竟是將顧青周身的火焰漩渦，在不斷壓碎。
顧青翻手收起桐山印，一手朝著前方虛抓，凝出靈力大手，強行將前方土石挖走。
移開了前方的土石與岩漿，顧青眼前便是一團洶湧逸散的妖氣，他散去了籠罩周身的火焰漩渦，便見那團妖氣逸散的速度，陡然快了數倍。
顧青終是再次瞧見了惡蛟王。
這團不斷逸散的妖氣，核心處竟是一顆半破碎的淺紅色妖丹，這妖丹的下方，躺著一道身軀從當中被分開小半兒的身影，這道身影蛇頭人身，金色的瞳孔中滿是駭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其，赫然是那惡蛟王！
‘祭出妖丹試圖抵禦紫電飛劍，結果丹毀妖亡？這……’顧青有些無言，但他的動作並未有半分耽擱，當即就取出一個玉瓶，收起了那妖丹，而後手中的紫電飛劍一閃，將這惡蛟王的頭顱斬斷。
收起了妖丹，站下頭顱之後，惡蛟王那若有若無的氣息陡然散盡，其分離的頭顱和身軀，極快的膨脹起來，短短的一瞬過後，已是化作了六百五十幾丈長，幾十丈粗的蛟龍，只是……
這蛟龍的身軀中心位置，有一道豎著的極深知傷口，足足貫穿了其三百丈身軀。
這蛟龍的身軀側面，還有一道斜著的巨大傷口，將之粗壯的身軀，橫著截斷了小半兒――這是顧青後來斬出的那一劍，造成的傷口。
‘怪不得妖修拼鬥之時，總愛顯露真身，這也是在規避出現過大傷勢的可能……’
顧青的神識一動，盡數凝出蛟龍的猶如小山似的碩大頭顱之中，很快，強行攝出了一道虛幻的蛟龍殘魂，他摸了摸下巴，神識在儲物戒內翻找了一會兒，也未找到該用何物裝著蛟龍的殘魂。
最後，顧青只得將之直接收入了靈獸袋。
隨即，他將這蛟龍的頭顱，收入了指端儲物戒內，其身軀，則是被顧青收入了一個大些的儲物袋。
收起了這被他一劍斬殺的惡蛟王之屍身，他的目光掃視四周，落在這片窪地的左側邊沿處，收斂周身靈力，看著那昏厥的水牛精和雜毛鳥。
‘這兩個傢伙倒是運道不錯，在我的神識衝擊之下，暈厥過去，卻還能倖存於桐山印的一擊之下。’
顧青將這水牛精和雜毛鳥，分別收入了靈獸袋，而後揮手將窪地中未死的小妖們，盡數以神識攝住丟到遠處山林中，身形則是踏地而起。
他來到半空之中，盤坐在九妙天華寶輪之上，收起紫電飛劍，遙遙望了幾眼四周：“幾隻小妖放了無妨，但那四隻內丹境的妖修，走脫了有些可惜……罷了，留此地妖族一線生機，也無礙。”
自語過後，顧青周身的火行靈力，再次騰騰燃燒了起來，頓時下方天降火雨，赤紅與白熾夾雜的烈火，將那在桐山印一擊之下，深度再次增加幾丈的窪地籠罩，其內鋪著的一層血肉盡數被煉成飛灰。
生靈萬種，同歸塵土。
顧青靜靜的看著一會兒下方火焰，感受著此方天地，對他不斷加劇的排斥，心念一動，駕馭著座下的九妙天華寶輪，化作遁光遠去。
……
‘眼下兩日未到，那何彩雲未必準備好了我所需之物。’顧青此次不加掩飾的飛遁，不過短短半刻過去，就回到了河陽城外，來到他降臨此界的道觀，所在的山峰上方，盤旋幾圈。
金色的遁光按落，顧青將九妙天華寶輪收起，掃了幾眼山下，邁步朝著道觀中走去。
道觀一如他與兩個便宜弟子離開的那日，似沒有什麼變化，但他能夠感應到，這道觀應當是來了不止一撥人探查，只是這些人走的時候，又將移動過的物什盡數歸於原處，清理了一番痕跡罷了。
穿過外院、內院，顧青來到了道觀的正院。
正院擺放的一尊尊護法神像，神態各異，顧青悠閒邁步，穿梭在這些護法神像身側。
進入到正院的大殿當中，顧青負手而立，站在大殿的正中，看著那臉上帶著三分悲憫的神像，上前幾步，拂去其上落著的塵埃。
隨即，他拉過一旁的蒲團，盤腿落座。
對於香火成神之道，顧青並不感興趣。
但這並不代表著，他蔑視那些以香火成神的前輩們，在他看來，世間一切存在，自有其存在的道理，走香火成神的路，未必有什麼不好。
想到這裡，顧青取出了之前在紫辰秘境，得到的那瓶天一神水，他持著長頸玉瓶，目光微有閃爍。
“三方縣域的香火之力？”顧青晃動著那天一神水，又看看那尊蒙塵許久的神像。
“我既於尊神道觀，降臨此界，那此物便贈與尊神好了。”顧青口中似是在和那神像對話，說著，他就站起身來，開啟了瓶塞，將這瓶天一神水放在了供桌之上，又轉身回到蒲團之上落座。
反正這瓶天一神水，在他這裡也用不到，既然如此，那邊順手送給這神像也是好的，也算了卻了些許因果――因果二字，絕非虛言。
既然降臨了這座道觀，那他多少與這道觀的尊神，有了那麼一絲因果的牽扯。
說不得，日後他就有遇到這尊神的一日，到時候，這一絲因果的牽扯可就大了。
他打算在此地等候兩日，而後前往河陽城，將那惡蛟王的頭顱，交給何彩雲――這麼順利斬殺了惡蛟王，顧青的心中也是有些始料未及。
誰能想到，他竟是一劍就斬殺了那惡蛟王！
哪怕再來一次，顧青都不認為，他能夠一劍斬殺那明顯有著幾分實力，本體足有六百餘丈長的惡蛟王。
惡蛟王取出妖丹抵禦紫電飛劍的時機，不論是拉前，還是拉後一瞬，都不會落得一個被紫電飛劍一劍就斬破了妖丹，悽慘飲恨的結果。
當然，紫電飛劍一劍可能斬不死者惡蛟王，但顧青只需多發幾劍，以惡蛟王的實力，其必死無疑，是以，最終的結果是一樣的，只是說，惡蛟王可能不會死得這麼窩囊，死得更有尊嚴一些。
惡蛟王的實力，並未達到足以媲美假丹境修士的程度，最多能夠與一些築基八重的修士媲美，就連築基九重的修士，惡蛟王都多有不如，是以，在顧青決定將之除掉的那一瞬，其結局便已註定。
且，這惡蛟王雖說實力能夠媲美築基八重境界的修士，但生在此界，註定了惡蛟王沒有半點兒修士交手的經驗，但凡其有與修士交手的經驗，也不會做出用妖丹硬扛飛劍這等愚蠢到極點的舉動。
顧青剛剛閉目，便將雙目又睜開。
他帶著幾分驚詫，看著那天一神水。
只見那長頸玉瓶當中的天一神水，似活了過來一般，化作一道道銀色絲帶般的水流，從瓶口而出，朝著那散發著明亮光澤的神像灌注。
“尊神有分靈至？”
顧青的神情微變，對這神像傳音道。
那神像散發的明亮光澤微微閃爍，似是在回應顧青的問題，顧青的眼眸低垂，按下心中的翻騰。
他雖說知曉神像都是香火成神道，和一些修煉到了極高境界的大能，所留下的東西。
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到神像‘顯靈’是一回事，一個個念頭在他的心中浮現，又被他迅速否定。
那神像似恢復了一些力量，更加明亮了些。
“你……是哪界之人？不必驚慌，我乃萬乘尊神分靈，即是這古仙庭萬乘帝尊的分靈。”
這時，一個宏大高渺的聲音，以類似傳音，但卻與傳音不同的方式，在顧青耳畔響起。
顧青的神情一緩，抱拳點頭道：“原來是萬乘帝尊分靈，晚輩在這裡有禮了。”
“有禮？有禮還坐在行禮！”那分靈的語氣帶著幾分嗤笑，吸收天一神水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哼！”顧青的眉頭一擰，眼中寒光乍現，作勢就要起身，一掌朝神像打去，同時手中捻出一團烈焰，似要一把大火燒了這座破殿。
“咳！莫要生出怒氣！現在的修行人都這麼守不住心境麼……那個，你這小修也不能因為萬乘帝尊入滅，就這麼欺負他的分靈吧？”那神像中分靈的語氣緩和了許多，帶著幾分服軟的說道。
顧青的神情稍稍緩和，止住了動作，說道：“閣下突然現身，卻是為何？吃了這三方縣域香火，莫非還不夠，還要再向某討要一些？”
“唉……本尊入滅，我們這些分靈的日子不好過，平日裡就連取日月精華都要小心翼翼，怎敢得罪你這明顯身懷大手段，異世降臨的修士？”那神像內的分靈已是吸收了所以天一神水，如是說道。
“你怎地知曉我乃異世降臨而來？”
顧青問道。
“這道觀附近千丈，一切事物，我都洞察無漏！便是那元嬰境的修士來此，我若不現身，其也難以發覺於我！”那分靈帶著幾分傲然說道。
“原來如此……那佈置這位尊神，為何會主動現身，與在下交談？”顧青的眸光一閃，問道。
“尊神……嘿嘿，這個稱呼舒服，很多年都沒人這麼稱呼過我了。”那神像中的分靈，似吃飽了一般，懶洋洋開口，“我現身之原因，是你這小修身上的煞氣太強，被衝醒了，又驟然瞧見如此濃郁的香火，一個沒忍住而已。”
“尊神也會有此等低階的慾念？”顧青顯然並不信這套說辭，面無表情的問道。
“你這小修好大的煞氣，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殺人全家的樣子，倒是有本尊年輕時候的幾分風範……”那神像中的分靈，話鋒一轉，“我且問你，是否為了此界的真形圖而來？我這裡有從第一境，到第六境的所有木行煉道真形圖，此次甦醒，便是欲將這六副真形圖交給你。”
“為何要交給我？”顧青眉頭一挑。
“自然是為了這些香火……”那神像中的分靈說道，“還有就是……你那個小徒弟顧月，乃是本尊七道轉世真靈之一，我需你將她帶到你所來之界，教其修行！你降臨之時，有兩方界域與此界極為接近，其中一方界域應是你的洞天世界，另一方世界，則是一方真正的大千世界。”
“大千世界，才是能證得真道的世界，若困在這方小魚塘，便是本尊的七道轉世真靈之一，最多也不過就是成為強壯些的螻蟻罷了。”
神像中的分靈，語氣有些落寞。
顧青霍然起身，看著這神像。
神像中的分靈被顧青如此表現嚇得一震，就連神像上那層淡淡光芒，都扭曲起來。
所幸顧青只是在殿內踱起步來，並未出手打碎神像，這讓神像中的分靈，剛剛升起的緊張消去了些。
“尊神憑什麼認為，某會將那顧月，真的當成弟子？不錯，某的確擁有將之帶出此界的能力，但……某為何要幫尊神？”顧青腳步一頓，側身而立，斜瞥著那寶相莊嚴的神像。
“六副木行煉道真形圖還不夠麼……”那神像中的分靈，語氣變得有些沉悶，似也壓著怒意。
“不夠。”顧青斬釘截鐵，打斷道。
神像中的分靈一時沉默下來。
半晌。
神像中的分靈，有些苦澀的說道：“除了六副木行的煉道真形圖，我還會傳授你一套制化煞氣之秘法，可將周身煞氣剝離，煉成秘寶……以你這小修的煞氣強度，煉成的秘寶，應能當法寶來用。”
“且，秘寶乃是可成長之寶物，日後只要不斷制化煞氣，秘寶自會不斷地蛻變。”
顧青的目光微閃，顯然心動的很。
他點了點頭，說道：“除此之外呢？”
見顧青如此貪得無厭，那神像中的分靈終是怒到了極點，神像之上的光芒頓時大熾。
“哇呀呀呀……你這小修好生貪得無厭，若非本尊醒來，管教你……”神像中的分靈怒吼一陣，卻是在此時殿宇內傳來咔嚓一聲，神像的基座裂了道口子，裂口直接蔓延到了神像本體之上。
神像中分靈的怒吼戛然而至，神像上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眨眼間就已消失不見。
一陣冷風在大殿中吹過。
顧青抬眼看向神像的一雙眼睛。
此時神像上只剩下一雙眼睛，還亮著些微的光芒，他與之對視的瞬間，分靈的聲音再次響起。
“什麼除此之外？你這小修，我看你還是快把神像打碎，把我放在日頭下煉死吧，本尊能不能醒過來還不一定，早掛早解脫……”神像中的分靈，語氣已是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
顧青的目光依舊古井無波。
他聽完這分靈的牢騷，問道：“你既然是那位萬乘帝尊的分靈，讓某幫這麼大的忙，隨便傳給某幾道神通、道術，應該不過分吧？”
這神像中的分靈，似活潑過頭、話癆過頭，說道：“呵……你這小修，莫非以為一道分靈就有本尊的所有記憶？天真！我這裡所有本尊的記憶，都是模糊的！本尊沒入滅之時，要呼叫這些記憶，都要經過本尊同意，現在本尊入滅了，沒法同意了，我又該怎麼調動這些記憶？你……”
“這樣吧，我把這神像打碎，你跟我走如何？慢慢想，總能想起來了的。”顧青面露輕笑，出言道。
“別！神像一碎，我也會消散的……這位道友，這位大哥，這位仙師，這位大人，親爺爺，祖爺爺，求您老人家，就帶著本尊的轉世真靈走吧！”那神像中的分靈越發的沒下限，連珠炮似的祈求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