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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靈犀的話一出口,堂上眾人神色各異。

上回審謝媽媽和蓮俏時,只有楚琰、蘇顯、沈靈犀和純鈞在場。

而這一回,蘇家的主子們全在。

武安伯蘇尉和夫人曾氏,正襟危坐,神色凝重。

大爺蘇成業,端肅的面容上,濃黑的眉毛深鎖,目光緊盯著蓮俏,不辨喜怒。

大奶奶鄭玉容坐他旁邊,病懨懨支著頭,歪在椅子扶手上,臉色依舊煞白,額頭上還覆著一條抹額,一副風一吹就倒的模樣。

二爺蘇成明倒是對堂上的一切都不怎麼上心,只是時不時拿眼睛,往身旁坐著的二奶奶謝婉燕身上瞟。

見她臉色不虞,便忙親手添了茶,放進她手裡,還拿袖子給她扇風,可謂是噓寒問暖。

二奶奶謝婉燕,接過夫君的茶,邊小口慢飲,邊瞧著跪在地上的蓮俏和趙春蘭。

似是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一雙美目透著居高臨下的俾睨。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蘇顯自然又被鎖上了鐐銬。

他闔目坐著,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口中還默唸著經文,好似對自己面臨的所有指控,都不甚在意。

老祖宗目光沉沉看著他,滿目都是嫌棄,又隱隱帶著幾分焦急。

而謝媽媽,這一次沒再躲進角落裡,反而跟在蓮俏旁邊,眼中盡是關心。

沈靈犀目光掃過眾人的面容,最後竟意外看見,一旁的窗邊,多了個身穿灰布直裰的魂影。

那是昨日被楚琰周身煞氣,遠遠彈飛的楊雙文。

此刻,楊雙文的一雙眼睛陰惻惻盯著她,有種隨時要撲過來打殺她的架勢。

沈靈犀的目光,淡淡從他身上移開,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裡。

與此同時,堂中的蓮俏,正伏低身子,頭也不敢抬,將上次所說的證詞,重複了一遍。

更甚至,她還小心修復上次那番說辭裡,被沈靈犀當眾質疑過的漏洞。

“……奴婢看見二奶奶身邊的小安,在假山後面剪花枝。奴婢還與她打招呼。她說二奶奶的裙子不小心被花枝掛破了,先一步回惜月閣,讓她留下剪幾枝秋海棠帶回去。”

這一次的口供,蓮俏沒再模稜兩可地說,沒看見謝婉燕上假山。

而是從側面證明,老祖宗出事時,謝婉燕已經在回惜月閣的路上,根本沒在假山出現。

如此,便就意味著,謝婉燕口口聲聲說,親眼看見蘇顯推老祖宗下山這話,是假的。

若查證屬實,非但謝婉燕這個目擊證人的證詞無效,她無故跳出來做假證的行徑,還會被質疑為幫兇!

“你胡說!”

謝婉燕氣得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擱在桌几上,絹細的柳葉眉,緊擰著,怒聲道:“整個惜月閣的人都能作證,老祖宗出事以後,我根本就沒回去。豈容你在殿下面前顛倒黑白,搬弄是非!”

蘇成明見她氣成這樣,忙將她的小手捉進手心,安撫地輕拍著,“彆氣,彆氣,不過是個刁奴,怎值得你與她置氣,若氣壞身子可怎麼辦。”

這話傳進蓮俏耳中,蓮俏把身子伏得更低。

哽咽著將聲音提高了幾分,“奴婢當真什麼都不知道,奴婢什麼也沒瞧見……奴婢只是見了小安,小安就是這麼跟奴婢說的,奴婢不過是照實說罷了,她說的是真是假,奴婢也沒法查證,二奶奶若是不信,將小安喚來與奴婢對峙便是。”

一提到喚小安來,謝婉燕的神色瞬間僵住。

只是隨即,她反應過來,氣得臉頰通紅,“你這刁奴!明知小安下落不明,偏要讓她來與你對峙,你安的是什麼心?”

此話一出,眾人臉上的神色,皆變得有些微妙。

從蓮俏的證詞來推斷,老祖宗出事時,二奶奶正在回惜月閣的路上。

惜月閣的僕婢只能證明她沒回去,卻無法證明,她是在回去的路上,還是在假山上。

而能證明她在假山上的,便只有小安一人。

可這關鍵的證人,卻很巧地“下落不明”。

這就不得不令人懷疑了。

沈靈犀好心提醒:“若小安不能為二奶奶作證,證明當時你就在假山上,那麼先前二奶奶說親眼看見九老爺推老祖宗下山的證詞,便就無效了。”

謝婉燕氣得眼圈發紅,“憑什麼她的證詞能推翻我的?她只是個謊話連篇的賤婢,她那個祖母,也是個賣主求榮的蠢貨,不是個好東西,你們為何信她,不信我說的?”

她一雙美目惡狠狠瞧著蓮俏,那目光活脫脫像要把她生撕了去。

原本,將蘇顯錘得死死的。

偏生這賤蹄子跳出來,橫插一槓,壞她好事,當真可惡。

蓮俏聽著她的怒罵,身子如寒風裡的秋葉似的,瑟瑟顫抖。

不知究竟是被嚇的,還是氣的。

沈靈犀原以為她會這麼忍下去,正打算開口,卻聽見蓮俏忽然嗚咽哭出聲。

她泣聲道:“二奶奶說的對,祖母與奴婢,確實是人賤言輕,便是出來作證,也不能取信於人。可二奶奶您,以權謀私,去年您偷拿中饋的錢財,在外頭放虎皮錢,還虧空到讓老祖宗拿私房給您平賬,這等行徑,您的證詞就能取信於人嗎?”

此話一出,武安伯夫婦、蘇成業和鄭氏,皆驚詫地看向謝婉燕。

就連她的夫君蘇成明,臉上亦是不可置信。

謝婉燕沒想到,蓮俏竟敢將這等事,給她當眾抖落出來,臉色一變。

她自是不會認,怒極反笑,“你這賤婢,竟敢如此編排與我,先前是我小瞧了你。”

“二奶奶金枝玉葉,奴婢怎敢編排。”蓮俏鼓足勇氣,顫聲道:“奴婢所言全是事實,祖母那方私印,是替誰刻的,相信二奶奶心裡一清二楚,二奶奶,事已至此,您還是承認了吧……”

“承認?”

到這地步,謝婉燕才算明白,蓮俏這賤婢打的是什麼主意。

合著是想讓她替真兇頂罪啊!

她怒火中燒,冷不丁瞧見蓮俏身邊跪著的趙春蘭,心底總算有了幾絲清明。

謝婉燕走到蓮俏和趙春蘭跟前,“你讓我承認什麼?承認是我讓謝媽媽刻了私印,偷了九叔的錢?還是承認我是殺老祖宗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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