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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到了週六，這天一早，省人才交流中心門口巨大的條幅懸掛在半空，彩旗飄飄，鑼鼓喧天。
更有記者們架起了長槍短炮，鎂光閃閃，好不熱鬧。
黑壓壓的人群從四面湧向這裡，萬頭攢動人山人海一般。
失業的、畢業的、無業的，男女老少什麼人都有。
“天兒，這麼多人，不知道的還以為趕集呢！”張家強站在極遠處排在隊伍的末尾，發出了一聲感嘆。
今兒他來參加招聘會，只不過沒有和廠里人一起，而是來個單溜，打算站在不同的角度看看這場大會。
排在他旁邊的一個小夥插話道，“可不就是趕集，只不過賣的不是商品，是咱們自己而已！”
這兩年隨著下崗潮的到來，失業人員越來越多，加之用工單位人員過剩，一旦搞招聘會，都是如此的熱鬧。
上輩子張家強參加過無數次這種招聘會，每次都是懷著忐忑和緊張的心情。
唯獨這次感覺特別輕鬆，彷彿置身事外一般，又像是站在高處俯瞰芸芸眾生。
小夥是個自來熟，歪頭看著張家強道，“哥們你什麼情況？”
張家強正四處打量，不經意的隨口答道，“二十二，身高一米七八，已婚！”
“哈哈，老弟咱是來找工作，不是找物件，一看你就沒經驗，第一次來吧？”
算起來這輩子真是第一次參加招聘會，張家強老實點頭承認。
小夥子心腸不錯，拿出一副大哥的樣子，拍胸脯說道。
“跟我後面吧，有事能照應你一下，哎，老弟你想找個啥活兒，今天招聘的主要是工廠，你能下力不，學過什麼手藝？”
張家強剛要編瞎話，就聽到不遠處有人驚呼，“張哥，哈，張哥，沒想到在這裡能見到你！”
人群中一個小夥子正向這邊招手，細看竟然是老相識張存東。
二人算是很有緣分，從冰激凌店相識之後，在千里之外相遇，回到老家後竟然又能在上萬人的會場見面。
張家強對這位信守承諾的小老弟很有好感，看來他今天也是來找工作，當即招手讓他過來。
張存東擠過人群來到張家強面前，“張哥您這是？”
張家強急忙遞眼色，讓他別亂說話，“我這不也要找個活兒嘛，湊巧了大家做個伴兒，這位是剛認識的朋友......”
那位小夥子自我介紹道，“嚴國慶，下崗工人！”
“張存東無業遊民！”
“張家強也是下崗工人！”嚴國慶十分大方地摸出一盒香菸，遞給二人。張家強和張存東連忙擺手說不會。
他自顧自地刁上一根，又摸出個模擬手槍型的火機，十分騷包地給自己點上一陣噴雲吐霧。
仨人年齡相仿，又在排隊等待中閒的無事，談天說地的聊了起來。
嚴國慶是個話癆，嘴上更是沒把門的，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的背景介紹了個底掉。
原來他竟然是市服裝廠下崗的，這下徹底惹起了張家強的興趣。
“我聽說你們廠主要是給各大單位生產工作服和標誌服，產量銷量都很好，怎麼也有人下崗了？”
嚴國慶嘆息一聲，“這年頭哪個工廠沒下崗的啊，就算是鋼廠、煉油廠，都有大把下崗職工，何況我們這小廠子，家強你說的效益好是老黃曆咯。
這兩年好多單位都欠款不給，我們服裝倒是賣出去了，可錢下不來，工資發不出，也只能開始精簡最佳化組合了！”
嚴國慶說了半天，把服裝廠說的還不如食品廠。
至少食品廠還能弄點吃的回家，他們廠最多弄點碎布頭，連做襪子都不夠。
說說都是眼淚，這傢伙越說神情越激動，惹得旁邊人紛紛投來關注目光。
旁邊有個中年男子插話道，“可不是，現在哪裡沒有下崗的，我在電廠賣命了二十年，到現在還不是下了，哎，工資都沒拿到，沒地方說理去！”
“我在車廂廠......”
“俺們配件廠啊......”
“聽說過會兒還有分管工業的領導到場，你們看記者來了這麼多，咱們一會兒過去問問工資的事咋樣？”
烈日炎炎之下，四周人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見他們越說越激動，張家強怕引起群情激奮，拉著嚴國慶和張存東擠到別的隊伍裡去了，遠離這塊是非之地。
隊伍再長也有排到頭的時候，終於仨人走到了大門口。
曝曬了半晌，大家已經是汗流浹背，急切的想要進門兩塊一下，卻被大門口的保衛人員攔住了去路。
“票呢，沒票不讓進！”一個嘴撇的二五八萬似的男子大吼道。
嚴國慶和張存東一陣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需要票才能進門。
好不容易頂著大太陽排了半天隊，豈有不進去的道理？
張存東賠笑問道，“老師兒，票從哪裡領啊？”
男子不耐煩一指門邊。
原來那邊樹下襬了一張長條桌，幾個中年女子正坐在桌後面用尺子撕著一些紙條，桌前也排著不短的隊伍。
旁邊牌子上清楚寫著‘招聘大會售票處，五元一張請自備零錢！’
嚴國慶差點驚撥出口，“臥槽，五塊錢一張門票，這是喝血啊，今天來了幾萬人，要都收門票，招聘會還不賺大發了！”
張存東道，“何止，那些來招聘的單位也要交場地費，他們這叫內外兩頭賺，可苦了咱們這些來找活兒的！”
仨人正堵著門口，後面人進不去，看門的人煩了。
剛才那個八萬男子扯著嗓子大吼道。
“你仨有病啊，好狗不擋道，要不進去就躲開！”
嚴國慶愁眉苦臉，明顯是囊中羞澀，“大哥，俺仨人一起的，能不能買一張票，您高抬貴手哈！”
八萬男子斜眼看著他們怪笑道，“行啊，買一張就進一個，想仨都進去就買三張，別給我從這裡磨嘰，滾一邊買票去！”
說著抬手狠狠推搡了嚴國慶一把。
幸好張家強扶住了他，要不然他能從臺階上摔個頭破血流。
八萬男子毫不在意的叫道，“快點把這幾個煞筆趕走，一會兒領導要來了！”
幾個保衛上前推搡著幾人要讓出門口。
張家強忽而扒拉開他們，幾步躥到了門口，站在最高臺階上大聲問道。
“應屆畢業生人才交流，下崗工人再就業，是為了解決社會壓力，誰允許你們巧立名目收錢的，拿出規定來，我一分不少的拿，要是沒有規定，今兒你們收的非法所得，都得退回去！”
他話音剛落，周圍幾百人立刻跟著叫好，聲震雲霄，嚇得那些賣票的紛紛後推。
八萬男子臉色大變，指著張家強吼道。
“你算老幾，敢來這裡搗亂，來人，把他先弄進去！”
保衛們立刻湧上前去，把張家強圍了起來。
眼看張家強就要落入他們的手，忽而有人高聲叫道。
“快看，車隊來了！”
眾人扭頭看去，只見一隊五六輛公務車，緩緩停在了大門外，車門一開下來一群身穿白襯衣的體面男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