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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來,江照雪怒意陡生。

八字沒一撇的事情,他倒是直接來取她性命了?!

她正想開口反駁,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書中畫面。

【“你憑什麼說是我下毒?”

“天命書已經定了你的罪,你還敢撒謊?”

“天命書?為了一個小弟子你居然去問天命書?!好好好,那就是我又如何?她一個小弟子,我廢了就廢了,難道你還要因她和我翻臉不成?沈玉清你想好了,你怎麼走到今日?靈劍仙閣如何成為中洲第一宗門。你們拿了蓬萊多少好處,你自己掂量!”

“江照雪,你怎會如此惡毒?”

“我惡毒?我再惡毒也是你妻子!你該維護的也是我!你竟然為了個賤女人對我用劍?!”書裡的江照雪往前讓沈玉清的劍抵在咽喉,“來!來殺!”】

江照雪:“……”

從旁觀者角度看一遍,她突然清醒,怒氣也一瞬平息。

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

沈玉清是真的會取她靈根,這是她命運轉折點,阿南不是在和她開玩笑。

她必須冷靜下來,先想辦法保住自己,絕對不能進天命殿,更不能讓沈玉清真的取了她的靈根。

硬來是不行的,且不說這裡是靈劍仙閣地盤,沈玉清是高她一個大境界的劍修。就算她實力更強,沒有人保護情況下,她可能開陣都來不及,便會被沈玉清當場誅殺。

她沒有武力可以鎮壓,只能智取。

和沈玉清相處兩百年,雖然感情一事她沒看懂這個人,但她倒也知道,沈玉清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書裡是她太沖動,脫口而出認了罪。

若她不認罪,沈玉清也沒有理由取她的靈根給慕錦月。

給慕錦月下毒的鍋她不能背。

可按照書中的內容,沈玉清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她給慕錦月下毒,是因為他去問過天命書。

天命書乃靈劍仙閣至寶,整個中洲命數記載之處,天命書所言,沒有人會懷疑。

雖然她不知道這本破書為什麼說是她下毒——當然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是作者寫的——但不管怎樣,沈玉清既然問過天命書,便絕對不可能再信她的話。

她要做什麼,才能讓沈玉清在問過天命書之後相信她?

江照雪盯著沈玉清,逐一想著脫身方案,腦子轉得飛快。

自證比誣陷困難得多,有天命書加持,她更不可能自證。

唯一能讓她洗脫嫌疑的辦法,就是她也是受害者。

靈泯散這種藥出自蓬萊,會在十日內逐步蠶食中毒者靈根,過程痛苦不堪,她不可能為了給慕錦月下藥毀了自己前程。

可不說現在臨時吃靈泯散來不及,就算來得及,她本來就是為了保住自己靈根,吃這玩意兒有意義嗎?!

僅剩下的方案,就只有……裝一下了。

靈泯散產自蓬萊,特性她極為了解,偽裝中毒倒也不難,至於裝完之後……之後的事之後說。

反正這裡不能呆了。

江照雪略一琢磨,立刻有了決斷,手上暗中壓在自己穴位,瞬間截斷靈氣運轉。

沈玉清見她久不言語,劍身往前一抵,血從江照雪額頭流下,沈玉清厲喝出聲:“說話!”

話音剛落,江照雪一口血噴了出來,沈玉清慌忙收劍,旁邊侍女反應過來,衝上前來,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江照雪,急道:“女君!”

“痛……”

江照雪面色煞白,艱難出聲。

沈玉清詫異抬眼,看著江照雪眼中俱是痛苦之色,顫顫朝他伸手,求救出聲:“玉清,我的靈根……好痛……快,快叫藥師!我的靈根……”

聽到“靈根”二字,沈玉清瞬間反應過來,皺眉看著江照雪。

旁邊侍女見狀忍不住來了脾氣,怒道:“君婿還在等什麼,靈根何等重要,君婿還不叫人?!”

這侍女是從蓬萊跟著江照雪來到靈劍仙閣的,自幼侍奉著江照雪,名叫青葉。

雖然平日青葉對沈玉清畢恭畢敬,可關鍵時刻,她始終還是蓬萊島出來的人。

沈玉清聽著青葉叱喝,倒也沒計較,回頭提聲喚外面弟子:“紫廬,叫藥君來。”

聽到叫藥師,青葉才終於放心幾分,她恨恨瞪了沈玉清一眼,將江照雪扶到床上躺下,紅著眼眶道:“女君,您先忍忍,藥師馬上就來了。今日您要是有半點閃失,”青葉提了聲,故意提醒旁邊沈玉清道,“蓬萊島絕不會善罷甘休。”

沈玉清聽著青葉暗示,沒有出聲,只抬手收劍,一直盯著江照雪。

他的目光太過銳利,看得江照雪忍不住想要發抖。

阿南也有些害怕,在識海中小心翼翼詢問:“主人,他會不會看出來你是在裝病啊?”

“別害怕。”

江照雪安慰著阿南,也安慰自己:“他是個劍修,他沒有文化,我裝病他看不出來的。”

江照雪這話倒也不是胡說,命師屬於法修,相對於沈玉清這種劍修來說,的確見識廣博得多。

瞞過沈玉清她還是有八成把握,唯一的變數就是那個大夫。

好在這個大夫剛給慕錦月看過,而靈泯散這種毒又太過罕見,這個大夫印象太深,上來一看江照雪的症狀,先入為主道:“難道又是靈泯散?”

“靈泯散?”

聽到這話,沈玉清眼眸微動。

旁邊青葉面露驚色,立刻將江照雪袖子一拉,看向曲池穴。

蓬萊島之人對靈泯散更為了解,清楚知道靈泯散的特性,知道靈泯散毒藥和其他毒藥最大的區分就是靈力會在曲池穴淤堵得更為嚴重。

只是江照雪早有準備,青葉一掀袖子,看見曲池穴靈力淤積,瞬間變了臉色,慌忙道:“當真是靈泯散!女君稍等,我即刻傳信島主,讓他們去找凌霄花。”

“不用了。”沈玉清見狀,開口打斷青葉,手扶在劍上,看著床上江照雪,冷靜道,“凌霄花產自九幽境邊界,我已經讓人去尋了。”

聽到這話,青葉一愣,不明白為什麼“已經”讓人去尋了。

沈玉清知道江照雪會中毒?

她想不明白,沈玉清也不打算解釋,只轉頭看向正在看診的藥師,繼續追問:“趙老,她當真是中了靈泯散?”

“八九不離十。”藥師實話實說。

聽到這話,沈玉清沒有出聲。

雖然還是懷疑,卻慢慢還是相信幾分。

不僅是藥師的斷言,還有……江照雪從不對他撒謊。

沈玉清暗中看了江照雪一眼。

江照雪是個很奇怪的人。

明明他從來沒給她好臉色,她卻一直堅信他心裡有她,總仗著自己蓬萊女君的身份和她自以為的愛意在他面前胡作非為。

他曾無數次給她甩臉色,當面拒絕,可是她卻能把他的拒絕,當成是口不對心。

後來他也懶得理會,但是也正是這種自以為是,讓江照雪永遠真實。

但如果江照雪沒有撒謊,她真的中了靈泯散,那她就不可能是兇手。

沒有人會賭上自己的靈根陷害別人。

而且慕錦月只是個小弟子,江照雪有千萬種辦法弄死她,不需要這樣的辦法。

可江照雪不是兇手,天命書為什麼說她是?

天命書是不會撒謊的。

沈玉清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態。

他盯著江照雪,只能半信半疑,看著藥師給她施針,等江照雪狀態逐漸平穩下來,聽醫師說無事之後,他便直接起身,冷道:“既然中毒,就好生修養罷。”

“玉清!”

江照雪聞言急急叫住他,沈玉清冷眼回眸,看著江照雪撐著自己,虛弱起身。

她生得很美。

在她過去經常雲遊四海時,無數人曾經稱讚她為真仙境第一美人。只是後來她很少外出,大家便逐漸忘記了她的風華。

人生得太美,就容易擾人心智。他不喜歡這些容易擾亂人心的東西,便挪開視線:“何事?”

“火毒……”

江照雪抬起手,提醒道:“你還沒給我靈力,今日我熬不過去的。”

沈玉清聞言,審視著她抬眸。

他始終覺得不對,可是他又說不上來。

想了片刻後,他突然說起慕錦月:“錦月中了靈泯散,如今靈根正在消融。”

聽到這話,江照雪露出錯愕之色,彷彿對一切渾然不知。

沈玉清盯著她的眼睛,不放過任何情緒變化,繼續試探:“她不比你,你是合體期修士,施針用藥,早已被天雷淬鍊,就沒那麼痛苦了。她現下還在床上,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這麼嚴重?”江照雪聽著,微微皺眉,隨後不解詢問,“可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天命書說兇手是你,有弟子指認看到你在她喝的水裡下毒,靈泯散是蓬萊特製。”沈玉清一一說出來,江照雪慢慢想起。

她昨天的確給慕錦月餵了一點……瀉藥。

這麼幼稚的舉動她想起來也有些尷尬,故作鎮定聽著沈玉清陳述著:“昨日你故意為難她,罰她跪在雲浮山半個時辰,她回去就中了靈泯散的毒。你與這件事脫不了干係。”

“所以你想罰我?”

江照雪聽明白他的意思,眼中滿是蒼涼絕望,笑了起來:“你要為你的弟子報仇,哪怕我身中靈泯散,你也不肯信我?”

“就算此事與你無關,你身為師母,嫉妒成性,品性不端,也當受罰。”

沈玉清說著,思路逐漸清晰,有了決斷:“今日起,你在雲浮山修身養性,等確定錦月中毒之事與你無關,再做定奪。至於火毒——”

沈玉清掃向她的手臂,猶豫片刻,還是抬眸盯著江照雪,認真道:“今日我不會為你鎮壓。但你若能拿出解藥,誠心道歉,這一切我可當沒發生過。火毒難熬,你自己想好。”

說完,沈玉清轉身往外,江照雪自嘲一笑,有些淒涼道:“你還是覺得是我。”

沈玉清頓住腳步,背對著她,只道:“天命書不會出錯,它說是你,必定是你。”

“天命書乃靈劍仙閣至寶,身為閣主,五年才能有詢問一次的機會,否則必須消耗一成修為……”

江照雪笑著抬頭,盯著沈玉清的背影:“沈閣主真是個好師父,就不知對其他弟子,也一樣維護嗎?”

沈玉清背對著她沒有出聲。

江照雪繼續嘲諷:“如此情誼,若你和慕錦月不是師徒,我快以為沈閣主喜歡她了。”

“你胡說什麼?”沈玉清終於有了反應,冷眼回頭。

江照雪見狀輕笑:“抱歉,是我失言。”

說著,她低頭整理衣襬,換了輕鬆語氣,更顯陰陽怪氣:“靈劍仙閣仙規森嚴,最重禮教,乃中洲第一名門正宗,沈閣主德高望重,想必不會做這樣齷齪之事。您對所有弟子,必定一視同仁,不管是慕錦月還是裴子辰,都同樣疼愛,”江照雪抬眼看他,露出明媚笑容,“對吧?”

沈玉清聽著她的話,沒有出聲,江照雪與他寸土不讓對峙。

許久,外面傳來人聲,急道:“師父,師妹她又痛起來了,您快過去看看!”

一聽這話,沈玉清臉色頓變,只留一句:“日後休要胡言亂語。”,隨即轉身離開。

江照雪見狀想到什麼,立刻下床,踉蹌著追過去,急火攻心一般,毫無儀態追罵道:“沈玉清你站住!你別走!你怎敢如此對我?我如今中了靈泯散,你若還不幫我鎮壓火毒,你可知我今夜會有多痛?!你看我爬都爬不起來,痛得喊都喊不出聲,你就如願了?!”

“女君,別追了,”青葉追在江照雪身後,心疼拉住她,忙道,“外面風大,您身體已經這樣,就別折騰了!”

“放開我!”

江照雪虛虛把青葉一推,扒拉在門口,張著脖子看沈玉清,淒厲喊道:“讓我死!讓我今晚就痛苦地死在這裡!沈玉清!沈澤淵!你是個男人,今晚就一眼都別看我!別記掛我!想都別想起我!不然,你就是喜、歡、我!”

江照雪的聲音虛弱又洪亮,響徹整個雲浮山。

沈玉清腳步極快走出去,弟子跟在沈玉清身後,等走出江照雪居所老遠,最親近沈玉清的弟子紫廬趕緊上前,著急道:“師父,拿到解藥了嗎?”

“女君亦中了靈泯散,先觀望情況吧。”

沈玉清冷淡開口。

紫廬一愣,隨即忙道:“師父,天命書不會說錯,你看她對師妹那個樣子,她肯定是裝……”

話沒說完,他便感覺寒霜一般的眼神從上壓下,彷彿將他整個人凍結在原地。

紫廬僵住身子,聽沈玉清平靜反問:“她是你能談論的嗎?”

紫廬聞言瞬間反應過來,慌忙跪地:“弟子知罪!”

沈玉清見他告罪,這才收起眼神,轉身往外,繼續道:“派人守住雲浮山,錦月之事未有定論之前,雲浮山上下不得外出,若女君有任何異樣,即刻通報。”

“是。”

“還有……”

沈玉清叫住紫廬,正欲開口,不知為何,突然想起江照雪方才那句:“您對所有弟子,必定一視同仁,不管是慕錦月還是裴子辰,都同樣疼愛,對吧?”

他在這一刻,突然有些過於敏銳意識到,這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從江照雪口中,聽到其他男人的名字。

他沉默太久,紫廬有些疑惑,試探道:“師父?”

詢問聲喚回沈玉清神智,他清醒過來,壓住對這個名字的反感,冷靜繼續,“詢問子辰情況,告訴他,若還需增派人手,可以把丙級以下任務外派弟子都召回交給他。靈泯散中毒時間越長,對錦月靈根影響越大,如今是我用靈力穩住她的靈根,但最多到後日,她的靈根便會開始消融。”

說著,沈玉清眼中露出冷色:“他必須快點找到凌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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