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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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晨霧還沒來得及散去，一輛載了十二人的馬車，慢悠悠地向著西城區駛去。
馬車旁邊，一群騎士拎著長矛隨行。
他們接受了任務，要護送新生們安全抵達祭司學院。
天剛剛亮的時候，他們便把這群學生從帳篷裡趕進馬車，既沒有讓他們吃東西，也沒有給他們回家準備東西的時間，匆忙得彷彿再晚一點，祭司學院就會關門似的。
因此，這些坐在馬車裡的學生並不好受，幾乎人人臉上掛著早起的怨氣，肚子的咕嚕聲此起彼伏。
由於騎士們承諾學院會管飯，所以暫時還沒有人出頭抗議。
露西婭三人也是一樣，眼底一片青黑。
自從得知邪神信徒的存在，露西婭和布萊特就沒有睡好覺，一閉上眼，北城區升起的黑煙和那群搖鈴的喪葬祭司就會浮現在眼前。
洛伊卡沒有見到喪葬祭司和火災，但同一個帳篷的兩人都睡不著，她自然也無法安眠。
到了後半夜好不容易睡著了，又有騎士早早把他們叫醒，讓他們餓著肚子坐上慢悠悠行駛的馬車。
“等到離開東城區，馬車的速度就能提上來了。”露西婭對洛伊卡解釋，“我們東城區很少有馬車，人們遇到跑得快的馬車不一定躲得及，而且這邊的路也不好跑，一下雨總是會有水坑。”
“我倒不希望馬車跑起來。”布萊特小聲嘟囔，“我以前幫家人送貨的時候，坐過馬車，顛得我差點咬到舌頭。”
“這是輛貴族的馬車，貴族的馬車車底都刻畫有減震符文。”
洛伊卡小聲為這兩個‘土包子’解釋。
“你坐的肯定是貴族家下人的馬車，貴族才不會用自己的馬車拉貨。”
……貴族們的事兒真多。
布萊特尷尬地轉移話題：“你們看馬車外面，那群人是不是喪葬祭司？”
馬車外面確實有一群穿著灰袍子的人，他們抬著一個木箱，排成一列，從馬車的對面而來，目的地似乎和他們恰好相反。
只是這一次，為首的人手中拿的不是綁了鈴鐺的木杖，而是一個本子，不像是要舉行儀式的樣子。
“這邊也有！”坐在馬車另一邊的同學也喊了出來，他側過半邊身子，把旁邊的窗戶露出來。
也是一列喪葬祭司，披著灰色袍子，為首的拿著一個本子，正在敲路邊人家的門。
“為什麼這裡會出現這麼多喪葬祭司？東城區有很多人生病了嗎？”
馬車裡有人害怕地問，畢竟喪葬祭司平時不會大規模行動，畢竟他們的工作特殊，很少有人扎堆生病或者扎堆死亡。
所以一個地方要是出現了大量的喪葬祭司，那一定發生了很可怕的事。
“還是說這是東城區的地域特色？”有幾人看向車裡三個東城區人詢問。
“絕對不是！我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
布萊特湊到窗戶旁邊仔細數了數，倒吸一口氣。
“一共有二十個，東城區的喪葬祭司們這是傾巢出動啊！”
車外的騎士注意到裡面的騷動，很快派人進來解釋。
“大家不要慌，這只是祭司們在例行檢查。”
然而他的解釋並不能讓大家信服。
“什麼時候喪葬祭司們也需要參與‘例行檢查’了？鬱金香的騎士們，是你們把我們從西城區帶出來的，如果你們不能讓我們完好無損的回去，我們的家族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說話的是一位擁有精美斗篷的西城區學生，他在那幾個小貴族裡，算是身家最為雄厚的人，因此他說話很不客氣。
但他雖然硬氣，說聲音卻有點抖。有這麼多全副武裝蒙著黑麵紗的喪葬祭司在，他是真怕自己回不去了。
“不要擔心，這真的只是東城區的例行檢查。你們不要多想。”騎士再次解釋。
“有一部分騎士被分去調查北城區的縱火案，還有一些精銳騎士要來保護你們，東城區的巡邏騎士本來就不多，所以我們不得不尋找外援。”
“那為什麼要找喪葬祭司？”東城區人就不覺得晦氣嗎？
“因為神殿的高階祭司們不願意幫我們這個‘微不足道的’忙，喪葬祭司不歸貴族管，只有他們願意伸出援手。”騎士輕飄飄地說，“你們以後可要成為樂於助人的祭司啊。”
馬車沒有因為喪葬祭司們停下，也沒有加速，繼續平靜地向西城區行駛。
但二者交錯的那一瞬間，領頭的喪葬祭司突然回頭看了一眼。
“……奧菲？”
“怎麼？”
他身邊的一位灰袍人聞言抬起頭，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那正是鬱金香騎士團團長奧菲。
此時她穿著灰色長袍，臉上罩著黑色薄紗，打扮得和其他喪葬祭司一樣。
然而冒充喪葬祭司是違反王城法的，後果比冒充神殿祭司更嚴重。
“你是故意讓他們在這個時間路過的，對吧？嚇唬那群祭司學院的新生們？”聽聲音已經不算年輕的喪葬祭司笑了笑，“他們還都是些孩子。”
“反正都是祭司嘛，以後都是同行了，順路看看你們這些前輩也是應該的。”奧菲才不承認自己在嚇唬小孩。
“……你知道的，奧菲，我們和他們不一樣。”喪葬祭司默默嘆息，“他們會有神殿。”
“你們也可以有，城主又不是不願意給。”奧菲立刻說。
“可忘記了神靈的名字，忘記了流傳下來的儀式，就連故鄉在哪裡我們都忘記了。就算我們有了神殿，又要在裡面供奉哪位神靈？”
喪葬祭司又用力敲了敲門，見沒有人開，便繼續等待。反正晨霧還沒有散，時間多著呢。
“……那又怎樣，你們比那群有傳承的神棍們更有價值。王城可以沒有光明神殿，但不能沒有你們。”
“咳咳，這話你可不能讓光明神殿的人聽到。”喪葬祭司笑著說，“或許祭司學院的人可以補全我們失落的傳承。”
“他們最好能。為了給他們學院滿世界蒐集資料，出去五個騎士團只回來兩個。”奧菲不瞞地說，“那可是遠征軍的五個騎士團，那些活下來的人大部分也當不了騎士了。”
“騎士學院也招了不少新生，你們城防軍也藉此機會獅子大開口，缺口早就補上了。”喪葬祭司小聲嘀咕，“別說得好像你們只從騎士學院招人。”
奧菲轉移話題：“我們等的時間夠長了吧？怎麼還不開門？”
“那估計是過不來了。”喪葬祭司從袖子裡掏出一根硬鐵絲，懟到大門的鎖眼裡，輕巧地捅了幾下，絲滑地開了鎖。
這一套連招看得奧菲眉頭直跳。
“……嘖，果然有一股腐爛的味道。”喪葬祭司招呼其他人抬著箱子進去，隨口囑咐他們，“用燃燒和灰燼的符文石就夠了，不要畫魔法陣，以後還要住人呢。”
他又對奧菲抱怨：“你昨天晚上鬧出來的動靜太大了，幾乎全王城的人都聽說你在找祭司學院的平民學生。”
“不然呢？全王城就找到這麼幾個人，難道要等到再燒死幾個才動手？”奧菲不耐煩地往屋裡看了一眼：“你們動作快點，一會兒還要給一堆人做心理測試，等城主回來我就讓他推廣到全王城。”
喪葬祭司沉默地跟著點頭。
“所以你還是不願把邪神信徒的名單交出來嗎，祭司大人？”
“……不，尊敬的奧菲團長，我們是喪葬祭司。我們只為他們收屍。想要拯救他們，你得去找光明神殿和生命神殿。”喪葬祭司搖搖頭，“但你大概會被拒絕，我們一向尊重已死之人做出的選擇。”
“他們害死了一名準祭司！”奧菲指著遠處幾乎已經看不見的馬車，衝他大吼。
“你知道不知道那些騎士團帶回來多少資料？祭司學院的倉庫都爆倉了，你們恢復傳承的希望，王城的希望都在那裡！可我們只有幾個老掉牙的祭司，幾個腦子空空的貴族，十二個一無所知的孩子。如果不能阻止他們，那些孩子——”
“你把他們拉來跑我面前過一遭，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喪葬祭司打斷她的話。
“我已經活了很久了，騎士大人，我可以很確定地告訴你，除了神，沒人能夠阻止他們。要不了多久，這群，邪神的信徒，就會發展到王城的每一個角落。你心裡清楚，城主心裡也清楚。
“城主為了阻止他們開啟了祭司學院，只是死了一個，還剩下十二個呢。聖音街鐵匠家的女孩，聖光街肉鋪店裡的男孩，聖泉街藥店的女孩，他們都是在我眼皮底下長大的好孩子……”
“那你記得那些好孩子的名字嗎？”奧菲打斷他的話。
“……孩子就像田裡的麥子，”喪葬祭司不緊不慢地說，“只要肯下功夫，總會再長出來新的。”
。
新生們的馬車離開了東城區後，便開始肆無忌憚地跑起來，很快到了目的地。
因為西城區有專門過馬車的寬路，修的比東城區最寬的主路還結實。
十二位新生在騎士們的幫助下從高高的馬車上跳下來，站在一個小山坡上，看向他們位於西城區郊外的新學校。
清澈流淌的小溪，在灌木從和圍牆間盛放的薔薇花，鬱鬱蔥蔥一直綿延到城外後山的茂密森林，從來不知道有但確實出現在眼前的淡水湖，還有一座潔白的，雄偉壯觀的城堡。
包括西城區的小貴族在內，所有學生都驚訝地半張著嘴，不僅是為了這從沒聽說過的景色，還因為這比城主府還要大還要氣派的城堡。
讓人一時間懷疑，這座城裡到底誰才是城主。
“這裡就是祭司學院，在很久以前，這裡曾是一座王宮，現在屬於學院了。進去吧各位……”
騎士頓了頓，改口道。
“抱歉，現在應該說——諸位尊貴的祭司大人，這邊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