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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員和法醫一起走過來,女法醫紅著眼,出示了一張燒焦的身份證,遞給謝老爺子,“因火勢太大,受害者的軀體特徵已經無法識別。我們會帶回去,進一步做DNA比對,才能做出最後的判斷。但這個身份證,是在死者身上發現的。我也不敢相信就是謝衍先生,前幾天我還在新聞上看到他。多麼……意氣風發啊!”

是啊,謝衍正值壯年,那是謝家的希望,冉冉升起的星。他將帶著謝家,走向新的輝煌。

然而一場大火,一切灰飛湮沒。謝老爺子白髮人送黑髮人,怎麼受得住?

謝臻寧沉默地垂著頭,任由謝臻書一個人表演:“肯定不是阿衍的,那小子福大命大,那是我謝家最優秀的子侄,你們搞錯了,搞錯了!爸,阿衍一定是太忙,現在聯絡不上,過一會他就會打給你的。”

警員很同情地看著謝家人,平時都是新聞裡的大主角,又把身份證件放回蒐證袋。“起火的經過,有待深入調查。我們過來之前,有調集附近的監控,只是進山的這一段,都被搗毀了。但高速出口有拍到,被害者的車子也還在。”

他信手一指,謝老爺子便認出謝衍的太陽神超跑。身子顫顫巍巍,眼前一黑,喉頭腥甜。他捂住了嘴,咳出來一口血。

“爸,爸!”謝臻寧和謝臻書異口同聲,父慈子女孝,在外人看來,這個家還是有向心力的。

謝老爺子幽幽睜開眼,瞳孔越發深邃。

“另外兩個屍體是誰?”

警員回道:“一男一女。高速的監控拍到了,那個女孩子超級漂亮,可惜了。”

即使這樣的場合,還能引起警員這樣的說辭,那肯定是漂亮過分的。除了嫋嫋還能有誰?孫媳婦、未來的小曾孫,都成夢幻泡影了。

他緩慢得轉頭,看看身旁的長女,肆壓抑隱忍著痛苦,她慣於長袖善舞;又看看長子,他不太沉得住氣,只是不可置信的樣子。

悔啊,悔不當初!

二十年間,他都活在懊悔與虧欠的生活中。

可捫心自問,他還能怎麼樣?一面是最疼愛、最出色、最有可能帶領家族光耀的繼承人;另一面,是三個兒女,雖天賦一般,可也盡力表現,想給他留一個好印象,博得他歡心。

心裡的天秤傾斜了。

逝者已死,無法生還。難道還要將那三個兒女都送進局子嗎?謝家顏面何在?資本市場又當如何?

成年人的世界,利益權衡永遠是最重要的。他選擇了掩蓋真相,給三個兒女打掃戰場。好在後來,他看到女兒臻寧善待孫子,想著她大概也和他一樣,飽受良心煎熬吧。

前幾天,悲劇再度發生,謝衍遭遇兩夥追殺。他稍加調查,就知曉四兒子乾的好事,他心痛不已,怒其不爭。

可他老了,見不得生死離別。他再次選擇了自欺欺人,那是外國人乾的,外國人才是始作俑者。

他將昊軒醫療和製藥交給謝衍,要好好彌補他。

可為什麼事情的發展,又脫離了掌控呢?一步錯,步步錯,他終於親手將孫子推向了死亡的深淵。

他的女兒和兒子,大概就是篤定了這一點吧。賭他會繼續扯著遮羞布,粉飾太平;賭他會法不責眾人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賭他不想家醜外揚,引起集團動盪;賭他不敢承認自己的過錯,而選擇將錯就錯。

“哈哈…呵呵…啊啊!”

滾滾淚水傾瀉而淌,謝老爺子狀如瘋狂。

血壓不斷飆升的謝老爺子,被一雙兒女扶進了謝衍的太陽神,醫護人員送來了降壓藥,就退了。

家屬需要冷靜的空間。誰敢對上老爺子那副模樣?

關上了車門,再不需要逢場作戲了。

謝老爺子捂著心口,咬碎了牙齒,“你們兩個,當真有恃無恐啊?以為我還會重蹈覆轍,再次選擇原諒嗎?”

此時的謝臻寧,終於褪去了悲憫的面具,換上冷漠的保護膜。她就著老爺子後背,給他順氣,低沉的聲音很輕,彷彿就在和父親促膝交談。

“爸,你還記得我小時候嗎?第一個出生的孩子,總是要多得一些偏愛的。你說我是你的掌上明珠,是謝家最尊貴的長公主。為了培養我你不遺餘力。哪管那時候你那麼忙,依然親自教我讀書寫字,我五歲的時候,就坐到了你的辦公桌,聽著大人們的彙報。耳濡目染中,我以為我是未來的女總裁,像你一樣威風凜凜,賺很多很多的錢。”

“二弟的出生,也不能撼動我分毫。畢竟,他的資質實在是平庸,根本構不成威脅。我是多麼努力,在達到你的要求啊!”

謝·平庸·臻書翻了個大白眼,不願意承認自己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悲劇。

謝臻寧還在繼續,“這樣的現狀,被三弟的入學,徹底打破。世界上怎麼會有那樣的人啊。他不用努力,就可以考最好的成績。我三年所學,他半個月就會了,居然還過目不忘。你感受過那種絕望嗎?就是無論你多麼拼搏奮進,對方輕而易舉達到,始終都比你優秀!”

謝老爺子冷哼了一聲,今時今日,提起三兒子謝臻奕他依然倍感榮耀,大家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姓謝,流著他謝昊軒的血。“你怎麼知道他不努力?老三他是既有天賦,又自律。”

謝臻寧斜著眼,睨著自己的親生父親,“爸,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態度在我們眼裡算什麼?就是拿刀子在剔我們的心。遙想當年,你指著公司的總部大樓說,看,這是爸爸給你打下的江山!可是後來呢,江山易主了,你換了儲君。憑什麼啊?爸,難道就因為我是女兒嗎?女人活該不如男人嗎?不,我不信!”

謝臻寧的眼睛赤紅,說到激動處,臉部肌肉都變得扭曲起來。

“後來,我終於等來了機會。因為老三他戀愛了,物件還是個明星。你從小就教我的,我們謝家之門,入不得戲子。她在人前笑,她搔首弄姿,她怎麼配?她只會影響老三,成為他的軟肋。可老三啊,做了我們姐弟都沒有勇氣的事。他選擇對抗你,淨身出戶,只為了和相愛的人在一起。我只覺得大快人心,從此我的商業大道,將一片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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