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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武功仙山斜射過來的一縷陽光,照在青翠欲滴的羊獅幕,頓時雲蒸霞蔚,宛若仙境。一夜大雨過後,陽光下的凜冽空氣中,突然有了些許暖意。

“父親大人——”突然,一聲悲天動地的悽絕之音,從羊獅幕沈家大宅裡傳出。

沈宗相的一聲哀嚎,引來哭聲一片。

隨即,腳步聲、哭喊聲不斷,金牌山,亂作一團。

八月二十二日亥時,沈家主事人沈廷貴,在大庾突遭毒手,殞命故鄉。

當沈宗相接到父親殞命大庾的噩耗時,已是兩個月之後的十月下浣。

這是大清嘉慶丁巳年,新皇即位的第二年。驅動帝國的齒輪,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卡住,帝國朝廷,兩件大事,接踵發生。二月初七,皇后喜塔拉氏崩。八月二十三日,國之重臣軍機大臣阿桂病逝。

冥冥中,數千裡之遙的羊獅幕,也是流年不利。上年十月底以來,錢塘城錢掌櫃派人上山催促,速將白朮運到山下。怎奈雨雪交替,數十擔白朮,一直到來年三月,都被暴雪封在山上。大雪封山,白朮無法運下山,沈家幾十張口,還等著賣了白朮換糧食。

“天哪。我兒,我沈家,怎麼啦這是?——”大宅內室,祖父沈兼三,眼含濁淚、喃喃低語。他接到老家九牛塘宗親送來的廷貴殞命的訊息,就知道,沈家這次,面臨的內外交困前所未有。哪怕二十年前,被“惡蛟”毀宅,被迫上雪竹垇那年,也沒這麼難。

沈兼三清楚記得,先皇乾隆二十年,從南安府大庾縣九牛塘移家袁州府萍鄉縣,他老沈家在大庾和仁化積攢的那點家業,耗了個七七八八。落戶王家坊,入籍名惠鄉二保二圖一甲民籍,父親、他和大兒三人,整整花了二十五年時間,耗費的精力,平常人哪能想的到。

原以為從此,與歐陽、徐、劉在名惠鄉共甲當差,立戶納糧,聲名捐考,一家人共享天倫之樂,開闢遠大之基。不曾想,簽下落戶之約的次年六月,羅霄山水暴漲,惡蛟肆虐,廬屋田地被席捲一空,家產蕩然無存。父親啟祥帶著他們,移居百里之外的雪竹垇。憑著一身矯健身手,攀崖採山珍,鑽林追走獸,沈家過的也不是有多艱難。

後來,碰上點小機遇,沈家栽上了白朮,過了十幾年安穩日子。

不料,這兩年,老天爺又和沈家扛上了。廷貴兩房媳婦黎氏、謝氏相繼過世,家裡還沒緩過氣,廷貴又突然沒了。

想到這裡,沈兼三用衣角擦了擦淚水,回頭摸摸歪在身邊啜泣不已的宗琦的頭,說:“琦兒,看下你二叔、三叔、四叔、五叔來了沒有?喚你宗高、宗灝、宗相、宗魁哥哥他們來大廳,爺爺有事要說。”

宗琦紅著眼,先扶著爺爺來到大廳坐下,又起身走了出去。

很快,宗高兄弟低著頭走進大廳。得到訊息的廷嶽、廷華、廷梅、廷彩、廷標兄弟,紛紛從雪竹垇、鍾引塘趕了過來。

“爺爺……父親他……”見到祖父那一刻,宗高兄弟“咚”的一聲,齊齊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廷嶽兄弟也是眼眶發紅。

兼三見此,心裡一陣絞痛襲來,他強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柔聲說道:

“廷貴……廷貴……我兒……”頓了頓,他低頭望著跪地的諸孫,雙眼瑩瑩有光:“我兒,你們的父親。自幼敏慧,長則豪爽。文武兼優,卓犖不群。移居斯土後,入客圖,融土著,開荒巒……哪一件不是深謀遠慮,所圖甚遠——”

停了停,兼三又望向窗外的天空:“此次他隻身獨往九牛塘之行,料理老家祭產墳山,處理故廬舊業,風塵跋涉,倍受艱辛,萬萬想不到,竟遭此毒手。老天爺,你不公!不公啊!!”

“我老沈家起於微末,祖先居金陵,後家廣東仁化,再徙江右。本朝於大庾縣立糧戶,兼管廣東仁化胡坑糧,以移居而兼管粵、贛兩省兩縣田糧山稅。廷貴奔波於粵贛兩地,來往於雪竹垇、王家坊,已有多年,甚是辛勞。眼瞧著,我沈家,有廷貴的操持。爾等伯叔子侄齊心協力,父誡其子,兄誡其弟,俾各知法戒,循循於綱常倫紀之中,家業隆隆起,有望矣。

今,廷貴突遭不測,他的後事,要人處理。手邊現管的白朮厚朴轉運下山和大庾、仁化兩縣糧賦的繳交兩樁家、國要事,也是迫在眉睫,半天耽擱不得。”

沈兼三轉眼看著站立一旁的廷嶽兄弟,說:“你們,著緊做好手邊之事。嶽兒,錢掌櫃又著人來催了吧?高兒,你跟著你二叔,明兒一早喚腳伕把白朮擔去宣風,交於錢掌櫃委派的管事,莫要耽誤了裝船起運大事。”

沈廷嶽一臉凝重,點了點頭。沈宗高收起眼淚:“爺爺,孫兒聽叔父安排。”

“貴兒後事,我思來想去,”兼三頓了頓,緩緩說道:“相兒,還是你去料理。”

“爺爺,我——我——”聽到祖父吩咐,匍匐跪地的沈宗相抬起頭,一臉茫然。

“你父親後事,牽涉甚大,暴客現押大庾衙門,需機敏果斷之人臨機處置才行。宗相,你識字多,見識廣,只有你去,爺爺方放心。”站在父親身後的沈廷華拉了拉宗相。

“三叔,我去。”沈宗相聲如蚊吟,低聲回道。父親的突然辭世,一向穩重的他,竟心亂如麻。他加過冠禮後,一直跟在父親身邊,剛才爺爺說的父親過往辦下來的幾件大事,他都記在心上,推演過無數次,他自問有些本事,會些機敏事,換作他,說不定也能做下來,卻做不到父親那樣的效果。虧父親往日常稱讚他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誇他遇事鎮定自若,不受外事影響。現在方明白父親的良苦用心,是希望他早日成長起來,幫他挑起族興家旺的擔子。

“廷貴遭此劫難,你們務要奮勉齊心,共度難關。”沈兼三對廷嶽兄弟吩咐後,又對宗琦說:“琦兒,扶我進屋吧。”

宗琦低低應了聲,淚眼模糊地扶著祖父進了屋。

“貴兒,汝命,怎就這般難。”一進門,沈兼三眼裡的兩行濁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天邊的太陽,不知何時,被一團烏雲遮住。頓時,羊獅幕山風呼嘯,寒意透骨。

翌日一早,羊獅幕濃霧瀰漫。屋後金牌山,時隱時現。往年這個季節,對面一覽無餘的武功仙山,此刻淹沒於白茫茫的一團霧靄中。時令尚未深秋,山上卻寒氣襲人,兩件襯衣穿在身上,感覺身上還是瑟瑟發抖。

沈家大宅裡,神龕前條桌上的香爐裡,燃著三根紅香、兩根白燭。香爐前擺著一塊白紙黑字靈牌,上書“沈府老大人廷貴之位不孝男宗高、宗灝、宗相、宗魁、宗琦泣立。”

山風呼呼,燭火搖曳,靈牌前跪著頭戴白布的五人,均雙眼泛紅,珠淚滾動,神色凝重。

眾人行過三跪九叩之禮後,站在中間的宗高,對右邊的弟弟宗相說:“三弟,父親大人上月遭難,你此去大庾九牛塘,務要查明真相。父親大人九泉之下,方能瞑目。”

宗相聽後,不發一言,沉重地點了點頭。宗高左邊站著的宗灝,此時走過來,拉住宗相之手,囑咐道:“此去路途遙遠,車船勞頓,辛勞倍極,三弟照顧好自己。”

宗魁、宗琦也圍過來,說:“三哥,路上保重。”

草草吃了點東西,宗相身背行囊,來到後堂,拜別祖父。年近八旬的祖父,向來精神矍鑠,神采奕奕,一夜間痛失至親,白髮人送黑髮人,痛得錐心刺骨,只見他左袖套著一條黑紗,臉色蒼白。見宗相進屋,眉色稍稍舒展。他詢問著宗相,去往大庾的水路路程是否記清?到了大庾地方,見官之後,如何應對?父親的後事,如何料理?拖欠衙門的錢稅,如何繳清?

見宗相回應妥帖,兼三再三囑咐一番,才放下心來。

宗相轉身又去內室,向祖母王青娘辭別。祖母性情柔婉,貞靜端莊,平素舉止言談不苟,待賓客以禮。母親辭世後,父親把祖父祖母接來常住,他自己常年累月在外,數月不歸,家庭內外事務,全賴祖母多方計劃。昨日一早,一聞噩耗,祖母倒地昏厥。醒來後,哭得天旋地轉,日月無光。整天菽水未進,僅晚上勉強進了點米漿,然後倒床昏睡。

進的門來,宗相見宗琦早早陪在身邊,看祖母右臂袖套黑紗,鬢髮凌亂,雙眼紅腫,淚水禁不住又湧眶而出。

“奶奶——”宗相輕喚一聲,跪伏於地。

王青娘心裡又是一陣絞痛,眼淚眼看又要流出。她強忍悲慟,輕輕扶起宗相,柔聲道:“相兒不哭。男兒遠行,不流眼淚。婆婆曉得你心裡苦。今日,你隻身去往大庾,兇險十分,記得小心行事。”不等宗相回答,又拿過背囊,仔細翻看宗相所帶什物,又問,盤纏是否帶足?何處僱車?何處上船?

宗相見祖母臉色稍緩,沒有昨日那般憔悴,心中的擔憂,十分也是放下了八分。

“祖母大人保重身體要緊,孫兒此去大庾,定會揪出真兇,以慰父親在天之靈。”說完,宗相朝祖母跪地一拜,站起來又是一揖,強忍熱淚,和一身白孝、懷抱兒子傳學的妻子張曼娘告別後,轉身出門而去。

望著宗相離去的背影,王青娘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聽到祖母哭聲,身穿重孝的宗高、宗灝、宗魁連忙趕來,見祖母如此傷心,均是陪著暗自垂淚。

不久,吃過早餐的二叔廷嶽,帶著五個腳伕來到大宅門前。

昨日,廷嶽兄弟在父親的吩咐下,聚在一起商量了一天。自從六年前,雪竹垇老宅失火,家產大部被焚,兄弟分家自立後,兄弟齊聚,昨日算是頭一回。只是,大哥廷貴意外故去,眾兄弟的心頭,異常沉重。

猶記乾隆庚子歲,他們兄弟六人,跟在祖母、父親身後,離開洪水沖毀的王家坊,艱難跋涉,來到祖父視為可樂業安居的火龍之地雪竹垇艱難創業。不知幾經籌劃、沐雨櫛風,冒暑衝寒,才把白朮培植成功,家始小康。風水先生說,雪竹垇乃火龍之地,乃是聚財育人的最佳區域。詎料壬子歲季夏,天火陡降,火借風勢,屋宇被焚去大半,可謂福兮禍所依,冥冥天道,陰差陽錯,世間又有幾人能說得清。

雪竹垇大宅失火,兄弟析產分家。大哥沈廷貴一家,從雪竹垇老宅遷出,建新宅於金牌山下。兄弟幾人,每年花朝令節、清明祭會、秋祭節令期間,飲酒聚會,其他時間,各自栽植白朮、厚朴,採收加工諸般事宜。大哥廷貴,每年年後,代表沈家與杭城術商錢日臺定下白朮、厚朴銷購契約,冬季大雪封山前,各家按契運往山下宣風市,交於錢掌櫃委派的莫管事裝船起運回杭。

今年的採收已經開始,或曬或烘,烘好曬好的白朮裝簍起挑諸多事項,都要預作籌劃。昨日,他們商量的重點,主要有三,一是,眼下,秋風乍起,氣溫轉冷,白朮、厚朴採收和加工,一天也耽擱不得。一是,今年錢掌櫃派駐宣風市的莫管事,貨要的急,要的緊,來人催過多次,詢問能不能提前幾天交貨。一是,各家空著的生地,趁晴好天氣,趕緊翻耕、移栽。

往年,廷嶽他們幾家只管栽培、加工。契約簽訂、驗貨交割、付款流程等,自有大哥廷貴與莫管事洽談周旋。眼下,大哥不在,以前他們從未重視的這塊,陡然變得最為重要。

好在宗高、宗相幾個侄兒,跟在大哥身邊歷練多年,貨過貨物,也都略識高低。否則,突遇變故,定會夜臥不能安席。沈家的未來,恐一時難以揣測。

宗高見二叔他們過來,趕緊見禮。廷嶽一臉凝重,把宗高拉過一旁,問道:

“高兒,宣風錢氏藥店的莫管事你可熟識?昨日,他又派人來催了。說是要我們趕緊備貨,他不日就要裝船起運。今日,你可否與為叔一起,下山一趟,與他商討送貨事宜?我尋思著今日,橫豎要與莫管事議事,要麼順便先挑些白朮下山。你這裡顧不上找人,二叔我幫著找了幾個,你看可好?”

宗高點點頭,道了謝。帶著挑夫們來到堆滿白朮、厚朴的烘烤房,指揮他們將烘乾的貨物裝進麻袋,捆作數挑,準備出門。

想了想,宗高又走進內室,找祖父拿了父親當時和錢日臺簽訂的契約,跟在二叔沈廷嶽身後,去往宣風。

門外的霧氣,不知何時,變得輕紗般柔順,飄向武功仙山。漸漸地,朦朧中的遠處山巒,一點點清晰起來。

不久,一束陽光,穿過或隱或現的白霧,照著屋後的金牌山,宛若桃源仙境。山下沈家大宅屋頂,冒出縷縷氤氳的白氣,空氣中充斥的那股悲傷氣息,感覺似乎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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