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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拂池回頭,發現是上神辰南。

她舔了下乾澀的唇,“我不信。”

辰南俯瞰她:“你不信本座,大可以問問你的兄長。”

於是謝拂池看向姬荀。

姬荀僵著身體,半晌,緩緩點頭。

每一下,都好像在謝拂池心上重擊,震的她手腳冰涼,腦海中一片茫然。

腕上髮帶緊緊纏繞著,好像還在提醒她剛剛發生的一切。

轉瞬之間,她就好像墜入了冰窖。

她仍然搖頭,髮間的金色琉璃墜子輕輕搖曳。

“一定有什麼誤解,他去了哪裡,我要找他問清楚。”

姬荀高聲喊住她,一字一頓道:“我們並非妄加定論,這件事是所有人親眼目睹,他如今已是窮途末路,你去了難道不怕他也對你動手!”

姬荀從來沒有用這種聲音喊過她,謝拂池不肯轉身,“起碼我知道不應該單憑你們一面之詞就去給他定罪,我一定會找到他問清楚再下定論。”

“那你要去哪裡找?”

謝拂池沉默下來,停下腳步。

姬荀嘆口氣,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先回去再商討一下,你這樣我怎麼能放心?”

腕上青帝陛下慢慢輸送來自身靈力,溫柔地熨帖著她奔波許久的身體。謝拂池閉上眼睛,很久很久才輕輕“嗯”了一聲。

夜色清寂,一盞孤燈在簷下隨風搖曳,搖的這房中滿是樹影。

謝拂池正在窗下發呆,她已經聽完了最近城裡發生的一切,原來她在障中三四天,城裡度過了將近一個月。

重珉已死,陸臨昏迷……

至今不知道陸臨究竟如何,只是一直維持著呼吸不醒。

想起障中那個孤傲而意氣風發的少年,謝拂池毫不懷疑他的怨恨。他揹負著這樣的命運睡了一千年,他的恨,他的怨應該都很強烈吧?

但她始終相信,那個少年不會變成一個濫殺無辜的人,即使所有人都將刀尖指向他。

可是無論如何,她都要試著去相信他。

他的院中果然已空空如也,只有一些打鬥痕跡和乾涸的血液,謝拂池找了一會,發覺他可能真的早已做好準備,什麼多餘的痕跡都沒留下。

蒼部也因為他的緣故,多數戰將已滯留城外,無所事事,更有部分被遣返回天界,其中有信他走火入魔的,也有不信的。

信是因為辰南上神不可能憑空汙衊,況且時嬴真正做這個帝君也不過短短數年,有不服的也是正常,不信自然是因為他是蒼黎唯一的嫡系血脈——

神魔之怨雖然狠毒,但自可排解,為何偏要劍走偏鋒,殺人奪魂?

窗外被人叩響,謝拂池低頭,目光與羽衣仙子膠著在一處。

靈鴻面龐削瘦,凝望著這位倔強又冷靜的謝司首。

“你也看見過?”

謝拂池率先打破平靜,毫不客氣地問。

靈鴻垂眸:“那些人的確死在蒼黎水術之下,並且那日上神親自去質問時,他不僅早已離開城主府,還在院中設下重重埋伏,致使上神受傷,由不得我不信。”

謝拂池點點頭,抬手合上窗,“既然這樣,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有。”靈鴻抬手阻止她,因為動作遲緩,甚至被窗狠狠砸了一下,她一下子眼眶通紅,“我知道怎麼找到他。”

謝拂池身形一滯。

靈鴻低聲道:“其實他在……”

聲音漸漸小下去,謝拂池不禁俯身,“什……”

她全部注意力都在靈鴻的身上,她剛說了一個字,驀然低頭。靈鴻手中忽然出現的匕首,猛地刺進她的腹部。

藍色的毒液浸透在她的血液裡,卻在瞬間奪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靈鴻眼中閃爍著晦澀不明的光,“我告訴上神,只要將你在三日內瀕死的訊息傳出去,他就一定會回來。剛剛魔軍見城門大開,已經召集人手圍攻,你的兄長也已經被上神調去作戰。”

“這把匕首上的毒會讓你的傷口不能癒合,不過你放心,你不會立刻死去。但如果他三天之內沒有回來,你才會慢慢流血至死。”

謝拂池捂著傷處劇烈咳嗽起來,每咳一次,都會有鮮血湧出。

她扶著窗,身體不由自主地滑落,聲音很輕:“你這樣……真的會痛快嗎?”

靈鴻握著匕首,木然道:“不會,但我早就不痛快了。”

她扯下腕上那顆凝水珠,慘然一笑:“你知道嗎?我早在東靈山的那天,他讓我拿著這顆回去替你解圍的時候,我就恨透了你……要不是我真的撿到了姬羽丟的那顆,這輩子,他都不會讓我看到這個東西一眼。”

靈鴻嗚咽起來,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愈發顯得她削瘦蒼白。

“我跟了他那麼久,他明明知道我也同樣懼水,但從來沒有想過要給我。你棄若敝屣的東西,他都捨不得給我。”

“他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他。”

靈鴻再也不回頭看一眼,恍若幽靈一樣慢慢飄出去。

謝拂池頸側的月牙開始瘋狂閃爍著光華,她感覺有一股很奇特的力量緩緩護住心脈,疼痛須臾間似乎都被人分擔開來,變得沒有那麼明顯。

但腹部冰涼一片,她努力結出靈印止血,卻怎麼也止不住血,一躺下,立刻感覺自己身乏力竭,好像砧板上的綿羊,任人宰割。

在迷濛中,謝拂池聽到姬荀的聲音,她這位便宜哥哥撫過她的臉,似乎晃了晃她的身體,而已冷聲在跟辰南爭吵著什麼。

辰南似乎說了一句:“你不要後悔。”

而後一道霞金色的光輝,類似羽毛一樣的形狀,一點一點刺入她的心口。像是瞬息被一根鋼針刺穿身體,那再生之力強硬地灌入心府,疼的她滿頭是汗。

她眼前陣陣發黑,血似乎止住了,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珠簾掀起的聲音,間或伴隨姬荀低沉的嗓音。

“小池,小池……”

她開不了口,只能聽姬荀自言自語地說:“我這近千年都不在東靈山,連父君隕滅也是後來才收到的訊息。你這個人素來性子倔,平時跟你說這些你定然不信,可是……你我的確才是彼此唯一的至親。”

“你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時嬴。他若是心中有你一分,怎麼會如此決絕地背叛天界,獨自離開?”

是嗎……

他不會放在心上嗎?

“他已萬劫不復,但你……你啊……”他忽然嘆息一聲:“事已至此,有這根涅羽在,你此生再也無法離開天界,不如就把他忘了吧。”

鳳凰之羽可再生,可是涅羽之主只要不切斷他們之間的繫結,便可以選擇收回這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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