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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黎神山上一道天雷伴著閃電劃過天際,穿過雲層往下快速而去,天光一瞬間亮如白晝。
過來湊熱鬧的謝拂池聽到仙官們俱驚呼起來,“帝君飛昇的雷劫,這是最後一道了!”
亦有眼尖的道:“哎,怎麼方位不大對?”
哎喲,天道也會出錯啊!謝拂池興高采烈地一抬頭,想看看是哪個倒黴蛋被劈了——
只見眼前自己頭頂上正是滾滾天雷!
這雷來的猝不及防,來的驚天動地。
謝拂池下意識地御起的結界十分脆弱,只抵抗了不到兩個呼吸,已經如紙一般破碎。
下一刻,謝拂池被劈了透心涼。眾仙們完好無損,謝拂池外焦裡嫩。
她身邊的人都驚恐地退開了,怕那雷又來上一遭,尤其是與她同行的晏畫仙子,都快掛樹上了。
謝拂池口吐鮮血,只覺神魂俱痛,便要昏過去。而那剛剛飛昇的尊貴上神竟走了出來,在謝拂面前俯下了身。
帝君長袍委地,微涼的指尖點在眉心,一縷神力沁了進去。
謝拂池劇痛在那刻減輕,卻也聽到上神極輕的笑聲,幻聽一般——
“呵,謝拂池。”
她視線模糊,明明應該看不清蒼黎帝君的臉,但帝君好似對她笑了那麼一笑。
眉眼鋒利,寒意入骨。
謝拂池一怔,心臟忽然猛烈跳動起來,同時心底升起了一個極為荒誕的想法——
蒼黎帝君……怎麼有點像她拿來證道的那個凡人啊。
謝拂池前些日子剛剛去下界歷了一個頗費周折的劫。
但此塵劫,乃是她自己造的一段孽。像她去歷塵劫,說出去不知要被多少人笑話,說不定會開個賭盤賭她第一百世還是第兩百世才能飛昇回仙界。
對外她一直宣稱是為了下界斬殺荒天妖君,對內,那個凡人物件她攻略了整整七世,耗盡了她的耐心。
最後她實在受不了了,一劍殺了他。
彼時凡間大亂,那凡人被蠱惑入了魔道,她那一劍,實屬為天下斬妖除魔,怨不得她。
凡人魂飛魄散,失去歷劫物件,她自然渡劫成功。
可如今她聽見三界朝賀,渺遠又古老的頌吟之聲從天地間升起。
而夜空中卻萬物寂靜,唯有那有幾分相似的神君自高處俯瞰她,玄衣長袍,鴉發及腰,神輝籠罩。
她不由張了張嘴,“我們是不是認……”
一陣劇痛從後頸傳來,謝拂池眼前一黑,昏了過去,醒來後已是在自家府邸。
該死的晏畫!竟然敢劈昏她!
後來,她的至交好友晏畫心虛地解釋道:“那麼多人瞧著呢,你一個司主當眾勾搭委實不成體統,我只好先把你打昏了帶回來。”
勾搭?她命都要沒了,能勾搭什麼?
謝拂池被她氣的冷笑連連。
天界千年來沒有上神飛昇了,那日正是閉關千年的蒼黎帝君飛昇上神的機緣,謝拂池難得休沐,也被晏畫拉去看熱鬧。
轟轟雷聲震耳欲聾,明朗的晴空如今已一團漆黑,唯有蒼黎神宮上空懸浮的雷團足有十個金烏鳥那麼龐大。
正看的歡喜,卻遇此橫禍。
謝拂池以上仙之身結結實實捱了這麼一下,沒有魂飛魄散也要躺個七八年,不知是不是那上神渡的她的一縷靈力,昏了數日竟然奇蹟般地也醒了。
但望著來來往往探視的仙官們,她卻並不歡喜。
原本在蒼黎帝君飛昇這種大事面前,女仙看熱鬧被雷劈了這件事固然好笑,但多少會博得一絲同情,但若這個女仙是謝拂池,那就大大的不一樣了。
飯後閒談之餘,竟比帝君飛昇上神還更讓人所津津樂道,都說是天道睜開了眼,劈對了人。
上門探視的人絡繹不絕——當然都是來看她笑話的。
用晏畫的話來說,這怨不得眾仙,委實是謝拂池自己種的因。
天界有三司五殿十八部,其中亦有凡仙與天仙的區別,所謂天仙,乃是由天族的後裔,凡仙,則是飛昇的凡人。
三司負責凡間事宜,大多由凡仙擔任,又分為朝塵司,塵緣司,斬妖司三司。
謝拂池正是朝塵司司主。
她這個人吧,堪稱仙界的一朵奇葩。每日不是聽書賭錢,就是喝酒睡覺,偏偏穩坐司主之位,連看她不順眼的天君都拿她沒什麼奈何的。
這是她自身委實能力不錯的原因。
且說她的身世,同三塵司許多人一樣,都是凡人飛昇,但她特殊在有一半天族血脈,按理說應是天生仙籍,但她偏不。
她練劍,練器,都練到了極致,方在老天君兩萬年壽誕那天飛昇。
大概因為她實在強悍,天道整整劈了她一天一夜也沒劈死她,最後天道估計都累了,就讓她飛上去了。因為彼時三塵司剛剛設立,也有許多年不曾有凡人飛昇了,這飛昇道還沒鑄好。
於是謝拂池從天君的桌子底下飛上來了。
天君被糊了一臉的湯水。
在這種情況下,謝拂池依然能穩定地從斬妖司底層做到掌劍使。
老天君某日巡查,發現了謝拂池此人,於是沉吟片刻,面目慈祥地說謝拂池戾氣太重,不宜做這等血腥之事。
於是將她調去了塵緣司,專門管凡人的親緣,此緣並不同月老殿,管的是凡人一生的緣分,人間稱之為:司命。
只不過不是平調,而是讓她從基層工作做起,美曰其名為:歷練。
又過了數年,謝拂池從小司書做到了掌書,天君又蒞臨檢查了,這次大概是已經逐漸忘卻了被掀桌子的事,覺得塵緣司實在有點委屈她了,遂將她平調去了管神族下凡發放文書的朝塵司。
於是又過了數年,謝拂池榮升朝塵司司主,恰在這時三塵司司首隕落,為了加官進爵,她自請下凡歷劫,並功德圓滿,只差過幾日天君晉封。
說到這,可能多數人還是不理解這樣一個青春年少,活潑開朗的女仙怎麼會被群仙鄙夷。
原因就在於她這樣精益求精的風格,與天界這種遍地仙二代,整日只追求風花雪月的畫風十分不搭邊。
故而新任天君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開了個以謝拂池為榜樣的動員大會,呼籲眾仙為了三界和平而努力奮鬥,制定了一系列獎懲制度。
細緻到什麼時辰點卯,什麼時辰散值,都有詳細的規章制度,甚至休沐想去下界逍遙遊樂一番也必須提前寫好摺子,不得隨心所欲。
天界開啟了卷生卷死的時代,大家都卷的頭禿。而作為其中的先驅,朝塵司司主謝拂池,歷完劫回來後卻開始混吃混喝坐等升職。
這怎能讓仙官們不把她恨的牙癢癢!
為了避免自己的慘狀聲名遠揚,謝拂池大筆一揮,直接閉門謝客。不過受此劫難,還是免不了要把醫官留下,那醫官正是眼前厚顏無恥的仙子晏畫。
晏畫一邊給她端藥,一邊言辭義正地指責:“上神之雷豈是能亂引的?你這樣胡亂頂替,沒把你劈成灰就不錯了。”
一邊說著,一邊替她開啟了窗,外面已恢復了平靜,此時正是午後,碎金似的光從扶疏樹影間滲漏在她身上。
謝拂池勉強撐著虛弱的身子坐起來喝藥,辯駁道:“我是那麼好心的人嗎?”
晏畫回頭,想了想,“也是。難道是那天道出錯了?”
“定然。”謝拂池十分篤定,“我才飛昇八百年,這蒼黎帝君都閉關一千年了,我為何要替他擋劫?”
晏畫重新坐回來,眸中露出一絲不懷好意,“那這樣說,你也算替那蒼黎帝君擋了一道天雷,也算有恩於他了。”
能與謝拂池結為好友的,必然與她臭味相投,惺惺相惜。謝拂池當即領略到了她的意思,“去要點醫藥費?”
“也不是不行,不過……”晏畫遲疑了一下,“帝君那日不顧剛剛飛昇的虛弱,已經當眾為你引出了雷霆之力,你昏了以後聽說他也被反噬,還在閉關調息。”
謝拂池十分遺憾,“這樣啊。”
她將養了幾日,等到能下床的時候,距離那日被劈已經有了十天。
晏畫恰在那日值班,她給自己放了個大假,於是踩著劍往蒼黎神山去了,勢要給自己討個公道。
好吧,也不止是公道,她也想知道那日是不是眼花了。
按理說是絕無可能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怎會生出這種荒唐可笑的念頭,但那一眼確實令她十分心神不安。
晏畫雖然摳搜了些,這些天倒也沒少給她喂靈丹妙藥,故而她恢復地還不錯,路上遇見了正往幾位仙友,也是誇她氣色好多了。
不過得知她要去蒼黎山討債後,一個個臉色大變迅速跑沒影了,唯有個斬妖司的掌劍使溜的太慢被她揪住了,那掌劍使連連求饒。
“祖宗你還不知道呢?帝君沉睡千年醒來,才得知天界與從前大不相同,為了熟悉一下如今的天界,自降身份去做了三塵司司首。”
謝拂池聞言大怒。
若不是為了司首這個位置,她也不必費勁心機去渡什麼該死的情劫,結果自己信心滿滿以為必能拿下,結果半路殺出個蒼黎帝君。
當即也不管什麼債啊凡人啊,反手提了劍去九重天宮尋天君。一路上殺氣騰騰地,讓人唯恐避之不及。
眾仙都知道她對那個位置勢在必得,一個個也不敢觸她黴頭,連那守殿的天衛都言明瞭天君正在議事,見她猶如殺神一般,也瑟瑟發抖地任由她一腳踹開了殿門——
謝拂池冷道:“扶昀!你給我說清楚,說好了歷完劫就能——”
望著殿內正在交談的二人,她話忽然卡住了。
巧了不是,她今天要找的人都湊一起了。
敢直呼天君名諱的人不多,故而扶昀天君頭也沒有抬,就知道是何人,揉著眉心斥道:“謝拂池,你這樣闖進來像什麼話!”
扶昀天君甚是年輕,不過堪堪六千多歲,也是風流倜儻風度翩翩,但謝拂池一進來,卻首先瞧見了坐在天君對面喝茶的那個人。
她一看就本能地意識到是蒼黎帝君。
蒼黎帝君聽名字便覺得他大抵是個有些年歲的老帝君,謝拂池飛昇後雖一直不曾見過,但也曾聽聞過他數次親臨惡荒斬除大妖的事蹟。
她也一直以為蒼黎帝君不怎麼年輕,但此刻帝君抬起眼睫瞧著謝拂池時,她才發覺,他不過堪堪少年模樣。
謝拂池見過世界上最好看的少年郎,比起他,卻多了幾分陰鬱,少了幾分神明的高貴。
蒼黎帝君一身柔軟白衣,腰佩銀魚流蘇,清瘦而挺拔。修眉入鬢,眉眼如畫,唇色卻是極淡的,像她昨夜飲酒時驚鴻一瞥的枝頭薄雪。
明明極為清俊精緻的面容,卻不知因為眼眸裡通透無瀾的神色,還是因著謝拂池那個角度只能瞧見他半張側臉而顯得格外冷淡。
他的眼神並未在謝拂池身上停留很久,眉尖甚至因為她的魯莽而微微皺起。
謝拂池一時有些看呆了,倒不是因為他生的極好,只是越看越覺得有幾分像那凡人,倘若左眼眼尾再多那一顆痣的話,應是有七分相似。
也顧不得天君,她清了清嗓子,直直看著那帝君,真誠道:“帝君,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