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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氏一邊擦著袁熙額頭，一邊說著當日情況，最後說道：“我當時摔下懸崖後，馬上就要昏迷過去，隱隱約約聽到崖上斷斷續續的幾句話，應該是曹軍士兵追來，將君姑帶走了。”
“我當時很是害怕，不敢開口呼喊，就這樣然躲過去了，我是不是心腸很壞？”
呂玲綺安慰道：“當時你即使喊了，也沒有任何用處，那個時候換了誰也是一樣。”
“而且這女人壞的很，不是她整日攛掇，當初袁尚能這麼針對夫君？”
“要我說搶得好，最好讓那些曹軍士兵帶回去，生個十個八個的，看她如何有臉見人！”
袁熙瞪了呂玲綺一眼，呂玲綺這才撅起嘴不說話了。
袁熙沉默了許久，方才對洪氏說道：“你先去後面馬車上歇息，順便讓田將軍過來。”
馬車停下，洪氏下了車，一會田豫過來，袁熙出聲道：“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放心。”
“當初我們攻打青州，用的是騷擾游擊戰術，我的記得還有數千人在青州吧？”
田豫點頭道：“沒錯，分了百十支隊伍，倒是一直有聯絡。”
袁熙說道：“雖然袁譚身死，但青州有些勢力可能也不是那麼死心塌地，中間還有一些波折，這些人在青州後方，既然沒有交戰，分散起來用處應該也不不大了。”
“我是準備在青州嘗試均田均產，如果效果好的話，在嘗試推廣開來。”
“這件事情是我很早便有的想法，除了諸葛軍師之外，最瞭解這件事情的便是你了。”
“如今也只有你最瞭解裡面的關鍵所在，是主持這件事情的不二人選，別人我都不放心。”
“現在我派張郃去平定青州剩下的叛亂，但他對於此道可能不太熟悉，難免會出岔子，也只有你能夠和他解釋清楚。”
“從黃河上船之後，到了青州你便下船，將那些人聚攏起來，重新安排從北海還是平原入手。”
田豫領命說道：“使君放心，豫心裡有數。”
他隨即道：“但這樣一來，使君身邊就沒人了，要是遇到危險.”
袁熙啞然失笑，“你這是不相信你培養出來的親衛？”
“伱留在我身邊實在大材小用了，何況沿途水路都已經平定，海西進可攻退可守，我這麼多事情都經歷過來了，無須擔心。”
“何況還有楊統領呢。”
田豫聽了，方才放下心來，他臨走的時候猶豫道：“屬下還有一事。”
“我想找個機會成家，望使君成全。”
袁熙笑道：“這是你的事情，你問我做什麼？”
“前些日子，文遠將軍也說他的家眷在懷城全部罹難，找我來說了一樣的話，你們”
他隨即若有所思，“你們原來這樣想的？”
“我何曾不信任過你們？”
田豫抱了抱拳，不發一言，袁熙想了想，嘆道：“既然你堅持，那看上了哪家女郎，我幫你做媒便是。”
“到時候你先把家眷安置在薊城吧。”
等田豫走後，呂玲綺扶著虛弱的袁熙躺下，說道：“前面你說的事情我還明白幾分，這田將軍張將軍娶親之事，怎麼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袁熙嘆道：“當然沒那麼簡單，他們這是在自證清白，同時向我表忠。”
呂玲綺糊塗了，“這娶親和表忠有什麼關係？”
袁熙解釋道：“你可知道，曹操屯田法，兵士家眷皆在一地，並嚴加看守的事情？”
呂玲綺點頭道：“知道，大戰後若是兵士無故失蹤，曹操便會懲罰其家人，妻女另行婚配，嚴重的投敵行為，可能會全家被殺。”
“依靠這種手段，曹兵士氣其實並不低，因為其沒有後路可走。”
袁熙點頭道：“沒錯，不僅兵士如此，將領也是如此。”
“曹操把將領的家眷，全放在許縣濮陽等後方大本營，這種方法，可以有效防止將領叛變。”
“尤其是有男丁子嗣的，更容易受到挾制，相反沒有成親，或者沒有男嗣的，便會受到提防，因為其身無牽掛，所以萬一投敵的話，也沒有顧慮。”
“曹操多任用曹氏夏侯氏將領，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他們家眷都是託付給曹操的，而外姓將領若是想要得到信任，便也要如此做。”
呂玲綺一怔，“原來如此？”
“那田張兩位將軍要求成親，便是.？”
袁熙點頭道：“沒錯，部屬留下子嗣，給主公看管，也是表忠的手段。”
“說是君臣不疑，但歷史上做到這點的少之又少，眼下這種手段，已經是頗為柔和的了。”
這種手段，也確實是有用，並不是空穴來風，而是有不少教訓的。
後世徐庶也是因為老母被曹操抓走，漢以孝治天下，他才不得不離開劉備，投奔了曹操。
鍾會帶軍攻蜀之前，曹魏朝中大臣多有反對者，其重要的一個理由便是“會單身無重任”，即他沒有妻子家眷，跟不用說男嗣了。
之後果然鍾會叛亂，這也和其沒有可以被要挾的把柄有關。
但相對的，他手下的魏兵家眷都在魏國嚴密看管著，這些人自然不情願跟隨鍾會，畢竟他們都立下了大功，回去便能升官發財，封妻廕子，有什麼必要跟著鍾會去賭？
於是魏軍叛亂，鍾會死於亂軍之中。
關羽丟荊州也是如此，其麾下的荊州兵家眷都被呂蒙所獲，士氣崩潰，紛紛逃走，關羽不也只能徒呼奈何，回天乏術。
所以在這個時代來看，看押將領家屬，是極為有效的手段，也是將領自證忠心的憑藉。
袁熙解釋完前因後果之後，說道：“這些武將武藝好，腦子也很靈通，畢竟腦子傻的人武藝是練不好的。”
“就像作為主公護衛統領來說，要能夠及時察覺不對，找出刺客，頭腦簡單的莽夫是不可能勝任的。”
“曹操以前的護衛典韋，到現在的許褚，一個比一個精明，都不是依靠蠻力的莽夫。”
“至今我的侍衛統領一職，還是田豫兼任，便也是如此緣故。”
“孫禮什麼都好，就是不愛動腦子，不過他年紀還小，未來可期，這一步總要邁過去，不然是成不了獨當一面的將領的。”
呂玲綺嘆道：“還有這麼多彎彎繞，妾腦子不靈通，看來也只能做個普通侍衛了。”
袁熙失笑道：“少來，你可不傻。”
“你拉攏大小喬甚至馮氏，如今竟然連洪氏你都敢下手，你真當我看不出來？”
“也就是你沒瞞著我，不然我心裡總要思量下你想做什麼。”
呂玲綺無辜的瞪大眼睛，“我可沒有和甄夫人分庭抗禮的想法，人家是正妻，我是妾室，我很老實的。”
袁熙無語，“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何曾把你當做妾室？”
“你在我心裡，一直是獨一無二的。”
呂玲綺心中一甜，隨即反應過來，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對其他人也這麼說？”
袁熙嘆道：“你這幾年一直跟著我，應該明白我的心意。”
呂玲綺輕聲道：“但妾總是要生孩子的。”
“生了孩子，妾便要回到薊城去照顧子嗣，和甄夫人一樣，一年見不到使君幾天。”
“妾看甄夫人很可憐，所以更害怕和她一樣，這才拉攏大小喬她們，作為我的替代，到時候我也能安心些了。”
袁熙心中感動，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放心，我會盡快平定天下的。”
“到時候我陪你走遍天下，玩個痛快。”
呂玲綺這才高興起來，伸出小指和袁熙拉鉤，“那妾和夫君一言為定啊。”
袁熙說道：“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大小喬馮氏也就罷了，你把洪氏拉進來做什麼？”
“他是我弟婦，她照料我，傳出去就很不好了，你還有別的心思！”
呂玲綺無辜道：“弟弟死了，哥哥接受弟婦，在幷州很正常啊。”
袁熙氣笑了，“那是胡人習俗，這可是中原，我還是要顧及禮節禮制的！”
呂玲綺忽閃著大眼睛，“要是沒有禮制，是不是夫君早就上手了？”
袁熙差點被氣吐血，他擺手道：“和你說話氣死人，我不說了。”
呂玲綺道：“那夫君有沒有想過，如何安置她？”
“讓她守寡一輩子，亦或再嫁？”
“誰敢娶她？”
袁熙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他無奈道：“反正和我無關，她願意嫁給誰，我管不了，你不要去摻和。”
呂玲綺哦了一聲，心道她願意嫁給誰都行？
袁熙不知道呂玲綺在盤算什麼，他想著青州即將進行的土地重分，自己卻沒有能在當地，實在是放心不下，心道還是得再給諸葛亮寫封信。
他把信寫完，交給呂玲綺封好，讓信使給諸葛亮送去後，才覺得渾身疲憊，最後沉沉睡去。
他再度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正午，車隊停下來做飯，他勉強坐起，想要下去走走，但腿腳發軟，只得作罷。
他透過車窗，看到馬車旁邊壘了個土灶，上面架了口鐵鍋，呂玲綺正生火做飯，臉上都已經被草木灰燻的黑黑的，讓袁熙差點笑出生來。
一旁洪氏從袋子中抓出幾把米扔進鍋裡，火苗從鍋底躥了起來。
袁熙怔怔看著，突然感覺有些傷感，短短一年之內，袁紹死了，袁譚死了，袁尚也死了。
幾年前還是熱熱鬧鬧的一家人，如今就剩自己一個，多年之後，自己遲早也會重新歸於時光的烘爐之中吧。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