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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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予顏也是第一次來姨媽新家，老式家屬區的房子面積不大，兩室一廳的格局，客廳狹小，甚至比不上霍家客房的浴室寬敞，但佈置得十分溫馨。

窗臺邊擺放著幾盆盛開的四季海棠，布藝沙發上鋪著漂亮的軟墊，印著可愛卡通圖案的抱枕隨意散落，沙發靠背上擺滿了毛絨玩具。

看著茶几上滴著水珠的百合花，喬予顏隨口問：“姐，姐夫花粉過敏嗎？”

“沒有，怎麼突然問這個？”江云溪關好門，倒了杯水，輕輕放在喬予顏面前。

“沒什麼，就是看你這麼喜歡花，家裡卻一朵都沒有，有些奇怪。”

“你姐夫嫌種花麻煩，打理起來費勁。”江云溪笑著回答，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這是什麼理由？喬予顏皺著眉頭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霍總不至於連個種花的小時工都請不起吧。”

餘清梅哭笑不得，在她手上輕輕拍了一下：“你這孩子，淨瞎說。”

喬予顏撇撇嘴，不再說霍凌琛的不是。

她轉身在靠背上抓了個娃娃，放在手裡肆意揉捏，擺出各種奇怪姿勢。

見她還像小時候一樣胡鬧，餘清梅笑眯了眼，“你和你姐一樣，還是這麼喜歡這些小玩意。”

喬予顏擺弄玩具的手一頓，抬頭看了江云溪一眼，有些詫異，姐姐還喜歡娃娃？那怎麼霍家一個娃娃都沒看見？

江云溪順手拿了個娃娃抱在懷裡，坐在餘清梅身邊，見喬予顏的盯著她，莞爾：“看著我做什麼？”

喬予顏揉著手裡的娃娃問：“姐，你以前不是說，等以後有自己家了，要把客廳堆滿娃娃嗎？”

江云溪愣了一下，片刻後才繼續笑著說：“你姐夫不喜歡這些東西，放在媽媽這裡也是一樣的，我經常回來也能看到。”

“他不喜歡，你就不能自己留著？霍家還差玩具房？”喬予顏不悅。

江云溪沉默，她好像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每次只要霍凌琛說不喜歡，她就會立刻妥協。

“夫妻之間，這種小事讓一讓就行了，別太計較。”餘清梅在一旁輕聲說。

喬予顏心裡卻不是滋味，夫妻之間都是這樣單方面容忍退讓的嗎？

雖說都是些瑣碎小事，可在她眼中，分明是霍凌琛對姐姐的不尊重。

霍家空房間那麼多，難道還塞不下幾個毛絨娃娃？

所有人都說他對姐姐很好，可為什麼她看到的都是姐姐在讓步？

姐姐愛花，喜歡娃娃，這些喜好並不會對霍凌琛產生不良影響，憑什麼他輕飄飄一句不喜歡，姐姐就得妥協？

她看向餘清梅，姨媽是夏國典型的傳統家庭婦女，在姨媽心裡，很多事情忍一忍就過去了，哪怕丈夫酗酒家暴，她也默默忍受，更別提女婿只是不喜歡女兒買鮮花和娃娃這種小事。

這輩子，姨媽做得最離經叛道的事，大概就是為了她反抗自己的丈夫，最後離婚吧。

再看同樣沒有覺得不對的江云溪，喬予顏心底輕嘆，酗酒又家暴的爸，慈愛但懦弱的媽，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成長，姐姐沒有見過健康的兩性關係。

在面對自己與丈夫之間的衝突時，她不知該如何應對，最後只能一味忍讓。

想要扭轉姨媽和姐姐根深蒂固的觀念，只能循序漸進，她主動轉移話題：“姨媽，剛才那位老先生就是沈爺爺嗎？”

餘清梅點頭，“沈教授是辰星理工大學退休的教授，剛才那個嬸嬸是他外孫請的保姆，姓劉，她見誰都笑眯眯的，幹活還利落，把沈教授照顧得妥妥當當。而且一個月只要5000塊錢，這附近有好多人想出高價挖她，都沒成功，個實在人。”

或許是因為上了年紀，餘清梅比以前更加健談，她告訴喬予顏，這周邊住的大多是大學退休教授，大家都很隨和，相處起來十分融洽。

喬予顏在一旁耐心地聽著，其實她比餘清梅母女倆更熟悉這套房子。

三年前，餘清梅在電話裡隨口說了一句“住在女婿家不自在”，喬予顏就四處託人打聽，找到了這麼個鄰里關係和睦，適合養老的好地方。

要知道大學的家屬樓向來不對外售賣，喬予顏為此欠下了不少人情，好不容易才買下這房子，還特意讓人隱瞞身份送給姨媽手上。

如今看到姨媽臉上舒心的笑容，喬予顏覺得一切辛苦都值得了。

“媽，要不您還是跟我回去住一陣吧。”待餘清梅絮叨完，江云溪趕忙插話，她實在不放心把媽媽一個人留在這兒。

“不去，我明天就好了，跑來跑去太折騰。”餘清梅毫不猶豫拒絕，霍家她可住不慣。

喬予顏也看不上霍家，微笑著接話：“姐姐別擔心，我這段時間沒什麼事兒，我來照顧姨媽。”

“那怎麼行，”江云溪和餘清梅同時反對，“你這小姑娘，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哪能讓你一直待在家裡，多出去玩玩，大人的事兒不用你操心。”

喬予顏很是無奈，明明自己已經23歲了，姨媽和姐姐卻還一直把她當成小孩子。

“這邊地方太小，住不開，你還是去姐姐家住著。”江云溪拉著喬予顏起身，對餘清梅說，“媽，我回去收拾點東西，晚飯待會兒帶過來，您躺著休息別亂走。”

喬予顏順從地跟著江云溪出門，不與她們爭辯。

回到霍家，聽聞妻子要回孃家照顧母親，霍凌琛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媽媽身體重要，云溪，你也知道，我不能沒有你。”

江云溪心裡愧疚，但媽媽那邊，她也實在不放心。

看到妻子臉上的為難，霍凌琛沒再說話，體貼地給江云溪夾菜，就在他抬手瞬間，襯衫袖口下一道猙獰的疤痕清晰可見。

江云溪看見那道傷疤，原本猶豫的心更加煎熬。

喬予顏目光一閃，什麼也沒說，垂眸坐著安靜吃飯。

不出所料，飯後不久，江云溪便找到喬予顏，臉上滿是歉意：“顏顏，還是要麻煩你跑一趟，幫我照顧下媽媽，你姐夫好像有些不舒服，我得留下來照顧他。”

喬予顏怎會讓姐姐為難，她握住江云溪的手，“姐姐，跟我說什麼麻煩呀，我這就收拾東西過去。”

“好，我讓司機送你。”江云溪見喬予顏答應得爽快，頓時鬆了口氣，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回到辰理大家屬區，餘清梅見到來的是喬予顏，嗔怪道：“都說了我沒事，還要囡囡你多跑這一趟。”

“我也好久沒見到姨媽了，想多陪陪姨媽呀。”喬予顏親暱地摟著餘清梅的脖子撒嬌道。

“乖囡囡，”餘清梅瞬間被她哄得眉開眼笑，“那就陪姨媽好好聊聊。”

這一聊就到了晚上十點，早已超過了餘清梅平日睡覺時間，餘清梅實在撐不住，喬予顏才扶她回臥室休息。

等到餘清梅呼吸平穩，沉沉睡去，喬予顏悄無聲息地從三樓陽臺縱身躍下。

此時家屬區的退休教授們早已進入夢鄉，周遭一片寂靜，燈光也漸次暗了下來。

喬予顏難得享受這麼靜謐祥和的時光，不緊不慢地步行至廠房集合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