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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對方人多勢眾,王泰表情幾經變換,不甘心承認打起來自己這一方寥寥幾人不會是對面一群人的對手。

他從牙縫中擠出一道冷哼,憤懣瞪了陳昭一眼,粗暴推開圍觀人群,揚長而去。

見事情已經解決,陳昭這一方的人也紛紛收回刀劍,聚攏至陳昭身後。

陳昭對倒在地上痛哭的女子伸出手:“你家中可還有旁人?”

倒在地上的女子驚顫一下,終究還是握住陳昭遞來的手,從地上爬了起來,窘切把亂糟糟的衣裳往下拉。

“妾身丈夫戰死,父母前年雙雙病死,家中沒有旁人了。”她的聲音有些啞,應當是方才哭劈了嗓子。

“那就收拾行李,跟我走。”

陳昭道:“你留在此處那些人還會來報復你。”

女子哽咽流淚點點頭,轉身一瘸一拐走入身後鋪子,翻箱倒櫃收拾行李。

陳昭騎馬在外面等著,已經進了廣宗城,不著急一時半刻。

她衝鄭進招招手:“咱們接著聊,你接著說那個小心眼的渠帥是誰,我好心裡有數遇上了避一避。”

“我和老師在夢中神交已久,可和諸位師兄還是第一次見面,總不好初次見面就鬧得不愉快。”

陳昭覺得她初來乍到還是小心一些為妙。

畢竟她一向膽小甚微,不愛與人為敵。

鄭進瞠目結舌,片刻後他用一種很微妙的語氣道:“這位渠帥姓羅名市,心眼比較小,是各路渠帥中出了名的小肚雞腸。”

“羅市?這名字聽著有些熟悉。”陳昭摸摸下巴,下意識從記憶裡翻找自己曾看過的史書和演義。

鄭進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您方才已經把人得罪完了。”

王泰,自稱渠帥羅市麾下。

鄭進知道左校為何會派他護送陳昭,一來是他熟悉周邊道路,二來則是他是商賈出身,處事靈活,對黃巾軍內部的頭領和派系也頗為了解,能幫初來乍到的陳昭梳理清楚干係。

思及此處,鄭進勸道:“常言道不知者無罪,女君亦不是有意得罪羅渠帥,不如您將此人交給羅渠帥,再把今日來龍去脈說清楚……”

“那就算我有意而為吧。”

陳昭打斷了鄭進,她的視線透過大開的鋪門落在正彎腰打包包袱的女人身上。

“路見不平,我有能拔刀相助的本事,為何不管?一人不救何以救天下?”

陳昭手中挽了個劍花,掣劍回鞘,鄭進這才發現陳昭右手握著的劍方才一直沒有收回去。

“羅市是老師弟子,我亦是老師弟子,他難道能殺我不成?”

鄭進訕訕道:“羅渠帥記仇,脾氣又爆,若是為難您……”

“無礙。”陳昭漫不經心,“最好不得罪,可得罪了也就得罪了,不足為慮。”

陳昭嗤笑一聲。一個在史書上連名字都沒留下的渠帥?她要是連一個黃巾渠帥都怕,那還爭霸什麼天下,直接歸隱山林隱姓埋名得了。

曹操劉備她尚且不畏懼,何況一黃巾渠帥。

鄭進看著陳昭筆直的後背,一時間竟失了言語。

接近廣宗城縣衙之後,陳昭帶著趙溪跟隨帶路計程車卒下馬步行,其餘人則跟隨黃巾軍中的文吏暫且尋地安置。

鄭進目送陳昭的身影消失在縣衙正門後,扭頭靠近了趙二郎,抬起胳膊肘搗搗趙二郎。

“陳女君性子一直如此嗎?”

“自然。”趙二郎與有榮焉挺直胸膛,“我家主公仁義無雙,你知道那日阜城多危急嗎,那狗官逼的緊,可我家主公若不是惦記著我們其實早就能自己走了……”

趙二郎一把攔住鄭進的脖子,勾肩搭背往外走,一路吹噓陳昭的本事和仁義。

廣宗縣距離鉅鹿很近,此地的百姓家家信奉太平道,黃巾軍攻打此城並未花費多少力氣。

隨著城池被攻克,廣宗縣衙也就成了張角暫時處理事務的辦公之所。

下僕來稟告陳昭已至的時候張角正與張梁在一處商議黃巾軍下一步行軍。

“我那小弟子來了,走,你隨我一同去見見。”張角含笑,與張梁並肩前往側堂。

雖起兵之後已經有了主從之別,可張角兄弟二人一母同胞,多年親近,並不覺二人並肩有何不妥之處。

“我那小弟子只得我夢中傳授方術便能學會呼風喚雨之術。你比她大二十餘歲,還是我親自當面傳授,卻什麼都學不會,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

路上張角還把陳昭拿出來給自家結出的苦瓜做榜樣,張梁苦著臉,唯唯諾諾,一皺眉本就不算年輕的臉更顯得飽經風霜。

陳昭和趙溪站在堂內等候,聽到堂外的腳步聲雙雙抬頭看向正門處。

陳昭看向來人,兩人皆頭戴葛巾,且面貌相似,應當是大賢良師張角與張寶張梁兩個弟弟中的其中之一。

陳昭視線只在相貌較為年輕的那一人身上停了片刻,立刻毫不猶豫投向另一個相貌更成熟年長者。

張角三兄弟中張角年紀最長,從年紀來看應當就是此人了。

自己先前謊稱與張角曾夢中相見,既然夢中相見過,那見了面便該能認出來。

陳昭電光火石一般下了決斷,眼中立刻冒出兩滴感動的淚水,三步並作兩步往前一邁。

與此同時,張角也在打量屋內二人,兩個身穿輕甲的女郎,一個年紀略微大些,約莫有十六七歲,另一個面容一團稚氣,看著只有十二三歲。

先前左校送過來的帛書中言他那個素未蒙面的小弟子如今正是二八年華,那應當就是年紀略長些的那一個女郎了。

張角看向自己還懵懵懂懂的小弟子,對著她眨眨眼,鼓勵一笑。

咦?為何眼神還如此清澈,莫非是沒收到他的暗示?

一抬頭就看到一個仙風道骨的道士衝自己眨眼睛的趙溪迷茫極了。

你誰啊?衝我眨眼乾什麼?

就在張角遲疑之間,身側已經掀起一陣微風。

陳昭一把拉住“張角”衣袖,表情激動的像是看到了親爹:“老師,弟子終於見到您了!”

忽然被扯住了衣袖的張梁一臉懵懂。

誰是你老師?我嗎?

張角猛然咳嗽兩聲,目光轉過來,和正在激情演戲的陳昭對上。

還好我覺得自己身為師長應當矜持些所以沒有主動開口。

張角心中暗幸,面上不動聲色給陳昭打了個掩護:“為師每每入夢皆是騰雲駕霧隱匿身形,也難怪你一時激動認錯了人。”

“此為你師叔。”張角指著張梁道。

陳昭看看面目滄桑的張梁,又側頭看看駐容有術眼角皺紋都沒幾條的張角。

這能怪她認錯嗎?

她深吸一口氣,立刻鬆開拉著張梁衣角的手,眼角又擠出兩滴淚水,重新醞釀感情,哽咽著攥緊張角右手:“老師——”

張角抬起左手拍拍陳昭肩膀,欣慰道:“為師在此,我已經知道你在阜城的作為了,不錯。

好一場感人淚下的師徒相見。

張梁撓撓頭,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張角事務繁忙,能騰出一炷香的時間來見陳昭一面已是不易,陳昭也貼心藉口一路車馬勞頓先去安置,離開了縣衙。

——只是她的底細不能一直不告訴張角。

還有羅市手下的那個都伯。

為了防止羅市先去惡人先告狀,陳昭決定自己先去找張角告狀。

走惡人的路,讓惡人無路可走。

是夜,天色剛暗下來,陳昭便敲響了張角書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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