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退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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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周海雲神情驚愕，她無論如何想不到，眼前看似老實巴交的學生，居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
秦風馬上重複了一句，不過更簡練了：“我想退學。”
“你再說一次！”周海雲猛然一吼，把辦公室裡的另一個老師王道安都嚇了一跳。
“周老師，這孩子怎麼了啊？”政教處裡的另一個老師王道安，弱弱地問道。
周海雲喘著粗氣，瞪大了眼珠子，卻沒有回答。
她生氣極了，在周海雲看來，秦風分明就是在挑釁她，在威脅她。
秦風淡定地面對著暴走狀態的周海雲，十分從容地跟她一起保持沉默。
兩個人對視一陣，周海雲猛地一拍桌子，大聲道：“要退學是吧？好，把你家長叫來，只要你家長同意，我馬上讓你走！”
在叫家長這個問題上，秦風其實是非常無所謂的，但問題是，他已經不記得現在家裡的電話號碼了，而且他老爸秦建國，身上也沒有手機。
“我家沒電話，我爸也沒手機。周老師，要不我先回家，等明天再把我爸叫來？”秦風用商量的口吻對周海雲道。
“來什麼來！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周海雲用力地推了秦風一把。
秦風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穩住身子，頗為不滿地皺眉道：“周老師，咱們有話好好說，動手動腳的幹嘛？”
“好好說？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要求我跟你好好說話？”周海雲完全是強盜邏輯，她生氣地拽住秦風，硬是把他推進了小隔間裡，然後將門一關，在外頭喝道，“你給我老實待著，我現在就去叫你班主任過來！”
秦風哭笑不得。
這不就是退個學嗎？還至於搞人身監禁？
小隔間裡一片漆黑，秦風站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站不住了，索性便坐了下來。
秦風這一等就是一節課，直到下課鈴響後，被關了將近一個鐘頭的他，才終於被放了出來。
小隔間的門開啟時，夏曉琳已經在外頭了。
一見到秦風，夏曉琳立馬就板起臉道：“秦風，你幹嘛呢？”
“沒幹嘛啊。”秦風委屈地微笑道，“我只是想申請退學而已。”
“你還說！”夏曉琳大叫起來。
周海雲氣了一個小時，氣頭不但沒消，整張臉反而漲得更加通紅了。她習慣性地用指頭指著秦風，嗓子明明已經沙啞，可還是吼得很用力：“夏老師，你看看你帶的什麼學生，還敢威脅我！”
夏曉琳連忙解釋：“周老師，不是這樣的，秦風這個學生……”
“你不用解釋了！他要退學，我就讓他退，你現在就把他家長叫來！”周海雲咆哮著打斷了夏曉琳的話。
“秦風，你快給周老師道歉啊。”夏曉琳急得直跺腳，“退什麼學啊，你辛辛苦苦考進來，退了學，你以後不上大學了啊？你想想你爸，他一個人拉扯你長這麼大容易嗎？”
周海雲的怒氣稍微一收，小聲問夏曉琳道：“他家裡沒媽的？”
夏曉琳搖著頭輕聲回答：“離婚了。”
“難怪把孩子教成這樣！”周海雲恍然大悟地高呼，彷彿秦風乾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似的。
秦風平靜地聽兩個人說著他家裡的事情，完全沒有要打斷的意思。
“你這孩子，到底想怎麼樣啊？”夏曉琳故意把秦風家的事情攤開來說，原本是想逼著秦風就範，可見秦風半點反應沒有，不禁又急了。
秦風覺得有點好笑，從心理上來講，此時的自己，可比眼前這位曾經的班主任還要大上好幾歲。
不過，孩子就孩子吧……
秦風沒糾結稱呼的問題，態度依舊不變，淡淡道：“夏老師，你還是叫我爸來吧，我不是心血來潮，退學這件事，我考慮了很久了。”
“你考慮什麼啊，你現在需要考慮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好好學習。”夏曉琳給秦風做起了思想工作，“退學，你說起來容易，可退學了以後呢？你該怎麼生活？這些事情你都想過了嗎？”
“我可以出去打工啊。”秦風微微一笑，“再過兩個月我就滿16週歲了，是法律允許的打工年齡了。”
“什麼混賬話！你能打什麼工？你能做什麼啊？”夏曉琳苦口婆心。
秦風用一種非常真誠的口吻回答道：“刷碗、洗盤子、掃垃圾、刷廁所、做苦力、當服務員，各種行業的學徒工，要是有人願意給個機會，找個公司噹噹文員也能湊合。”
“呵，你還當文員，字都沒認全呢！”周海雲揶揄道。
秦風也不惱，微笑著反駁：“那就把文員這個選項去掉，我打算去掏糞，周老師，我掏糞你沒意見吧？”
這個光是聽著就讓人噁心的問題，頓時讓周海雲火冒三丈，她歇斯底里地怒吼起來：“夏老師，別跟他廢話了。馬上把他家長叫過來，這樣的學生，早走早好！”
夏曉琳這時候還哪敢再幫秦風說話，趕緊就電話去了。
秦風不知道夏曉琳是怎麼聯絡到秦建國的，但等了不到20分鐘，秦建國就從外面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
秦建國進門後二話不說，先向周海雲和夏曉琳道了個歉。
周海雲冷哼一聲，不陰不陽地來了句：“受不起啊，你家這孩子，還是領走吧。”
“周老師，你消消氣吧，孩子才上高一，怎麼能不讀書呢。好歹這孩子入學成績也是超過600分的，現在成績也不錯。”夏曉琳見秦風他爸來了，趕緊又幫忙說起好話。
周海雲卻是不買賬，冷冷地一言不發。
秦建國一拍秦風的胳膊，皺著眉頭問道：“怎麼回事啊？”
“沒什麼，就是不想讀了。”秦風淡淡然地說出了這句話，緊接著又馬上補充道，“爸，我不是跟你開玩笑，我說認真的。”
秦建國的反應和夏曉琳如出一轍，高聲道：“認真？認真什麼？你不讀高中，以後不上大學啦？”
“嗯。”秦風點點頭，神情非常堅決，“不上大學了，沒意義。”
“上大學怎麼會沒意義呢？秦風，你別想一出是一出啊，你要退學容易，再想回來可就難了！”夏曉琳大聲道。
秦建國馬上附和：“就是說！”
秦風沉默了幾秒，緩緩說道：“爸，夏老師，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但是我真的不打算再這麼按部就班地繼續生活下去了。我是真的不想讀書。以後我會努力自己養活自己，不會去偷，不會去搶，我會像所有人那樣好好工作，哪怕是從最低等的工作做起。我只是想早點工作，過我自己想過的生活。”
屋子裡的人全都不吭聲了，就連周海雲，一時間也忘了生氣。
秦建國安靜了半天，可還是無法接受秦風的想法，他耐著性子勸說道：“秦風啊，爸已經吃過讀書少的虧了，我不想你再吃這個虧。你看看現在是什麼社會，說真的，大學生都已經不值錢了，你要是再拿個初中文憑，以後可是連一份正經工作都找不到啊。就算你現在年紀小，人家肯要你，可老了呢？你沒有編制，沒有單位，醫保、養老金都沒有，你老了怎麼生活？”
“爸，這個世上沒文憑的人多了去了，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文憑才能活得好的。”秦風說得非常輕鬆。
秦建國氣得高高揚起了手，可是，秦風鎮定的模樣，讓他終於沒能把這一巴掌落下來。
秦建國盯著秦風看了許久，見秦風毫無留戀的樣子，終於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他彷彿心死了一般，搖搖頭道：“隨你吧，以後別後悔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