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喪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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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紛飛，入目所及之處皆是銀裝素裹，寒冷更是沁人心骨。

而此時一處偌大宅院中，到處掛著白燈籠，在皚皚白雪映襯下顯得死氣沉沉。

府內只有零星幾個下人收拾著府中雜務，每個人都在腰間掛著白綾一條，手上動作緩慢，毫無往日的幹練規矩，只有時不時一聲重重嘆息傳出。

一個穿著靛青色暗紋短襖的丫鬟快速向著唯一種著紅梅的院子走去，看著原本鼎盛的將軍府如今冷清的模樣，心中忍不住悲痛萬分。

丫鬟徑直走入韻梅軒，就見主屋的房門前正站著一位身著寶藍色繡祥雲銀鼠毛襖裙的妙齡女子，平日從不離身赤紅色宮絛如今換成一條白綾系在腰間，梳著規整的單髻，清秀俏麗的臉上滿是冷傲，目光犀利的望向走進院子的那個小丫鬟香影。

香影見她望向自己，一邊從袖中掏出一卷紙，一邊悄聲道:“戰心姐姐，通叔問過府中眾人了，不管是想跟著姑娘入京的，還是想要留在將軍府不願離開的，以及，想要離府另尋他路的，都寫在這兒了，只等姑娘看了示下，該如何安排。”

見戰心接過紙卷放進自己袖中，香影擔憂的看向房門:“姑娘還未起嗎，可是昨夜又一宿未睡？”

戰心也重重嘆氣，兩道秀眉緊緊蹙著，滿含憂慮的說道:“剛睡下便夢魘驚醒了，今晨戰鳴進屋才發現姑娘在床邊枯坐了一夜，這會才堪堪睡下。”

香影聞言，當即紅了眼眶:“方才我一路過來，府中好些人都不好好幹活，只到處打聽將軍府往後如何，這井井有條的將軍府，如今連小姐屋裡的炭火都沒功夫管了。”

戰心聞言，心中悲憤，不由呵罵道:“那些個臉皮都不要的東西，打量著大將軍不在就敢欺負我們姑娘，生怕缺了他們幾兩銀子！明兒就報了李嬤嬤，找人牙子把他們全部賣了，省得他們這麼瞻前顧後！”

香影低下頭哽咽著低喃:“大將軍這麼厲害怎麼會戰死呢，可憐姑娘才十五便成了孤女，日後可怎麼辦啊…”

戰心咬牙，也跟著紅了雙眼。

就在此時，屋裡傳出一道倦懶的少女聲:“戰心。”

戰心聽到屋內的呼喚，向著香影擺擺手這才轉身推門進屋。

戰心徑直走進裡屋，屋內擺著一張梨花木雕花榻，榻上一名身著白色裡衣的少女正緩緩起身。

床榻邊上還站著一名侍女，身著素白色暗紋褙子，內搭著鵝黃色交領琵琶袖襖裙，長相秀美，儀態得體，此正是戰鳴。

戰鳴此時正扶著少女，同時將一個天藍色緞繡牡丹軟枕放至少女腰下，待她倚靠著坐好，又仔細的為少女攏了攏厚厚的棉被。

戰心走上前，細細瞧著自家姑娘的臉色，這一瞧戰心便心中酸澀。

只見那原本粉嫩圓潤的臉蛋如今變得蒼白消瘦，曾經還有些稚氣未脫的模樣眼下倒是全無了。一雙靈動的杏眸也被濃墨似的哀傷籠罩，眼下的烏青更是愈發顯眼。

“姑娘，京中派來接您那位將軍這幾日便會到了，我們很快便要啟程前往京城，路途遙遠，您這個樣子如何能吃得消。”戰鳴也皺著眉，擔憂的看著自己姑娘尤傲雪。

尤傲雪搖搖頭，嘆息道：“我的身子哪裡就這麼弱了，也就是這幾日沒休息好。方才聽香影說單子擬好了，拿來我瞧瞧。”

戰心看了眼戰鳴，隨即從袖中拿出紙卷遞給尤傲雪。

尤傲雪將紙卷展開，慢慢的看去，當目光觸及一個名字時，眸子猛地眯起。

戰鳴敏銳的察覺到，立即問道：“怎麼了姑娘？單子有問題？”

尤傲雪深吸幾口氣，疲憊的閉上眼，隨手將紙卷遞迴給戰心：“不是，只是玉姿請離讓我有些意外罷了。”

戰心一驚：“什麼？姑娘前幾日還讓她準備一同入京，她卻想要離開將軍府？”

“父親剛戰死，皇上便立即召我入京，我如今不過是一介孤女，有什麼值得千里迢迢入京面聖的，任誰看都不會是好事。”尤傲雪閉著眼，語氣中滿是倦意“京城又這麼遠，玉姿是北境人，自然是不願意隨我去的，罷了，隨她吧。”

戰心卻憤怒不已，喝道：“這個忘恩負義的小蹄子，枉費姑娘待她這麼好，我這就去將人拿來！”

尤傲雪猛地睜眼：“站住！”

戰鳴嘆息：“戰心，你將人拿來作甚，我們還能因此打罵她不成，那姑娘成什麼人了。”

戰心氣憤的跺腳，戰鳴輕輕嘆息，轉而詢問起尤傲雪：“姑娘，那日來的將士還在外院住著，王昆機靈套了話，聽說京城來了近百人，領軍的是京城龍游軍中的忠武將軍，姓蕭，召您入京的聖旨就在這位蕭將軍手中，外院那位正是蕭將軍的手下，奉命先大部隊一步前來支會咱們提前準備著。”

戰心接話道:“那位來了只說是皇上讓您日後住到京城去，叫我們抓緊些收拾，可是究竟什麼由頭也說不清，咱們這將軍府日後如何也說不明白，簡直是個糊塗蛋。”

尤傲雪抬了抬眸:“將軍府當初本就是皇上賞賜的宅院，日後自然是要留給繼任的大將軍的，只是不知道，誰會是下一位干城軍將領。”

戰心戰鳴二人對視一眼，一時沉默下來。

“我的東西收出一些緊要的，剩下的和父親的遺物一起都挪到莊子上去，家中桌椅等大物件，或留或賣都不打緊。”尤傲雪握緊放在被褥中的雙手，忍住湧上來的淚水，強作冷靜的繼續說道“府裡的人，願意留下的都安排到莊子上，或為他們另尋去處。不願意的拿了他們的賣身契再多給一月月錢，放他們離去便是，至於隨我上京的，你們幾個便夠了。”

尤傲雪轉頭看向伴著自己長大的兩個侍女，露出一抹淺笑道:“隨我入京，前途渺茫，只怕是會吃苦，你們怕不怕？”

戰心戰鳴二人堅定的搖頭，心中都立誓絕對要照顧好尤傲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