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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陌遙沒有做過多的抵抗。

像是早已習慣,他沒有掙扎,只是垂著眼用手握緊女人乾燥的手腕,反向使力,眼中情緒被遮蔽在睫毛的陰影裡,臉色卻肉眼可見的蒼白下去。

自十四年前的那起事故起,他的母親在面對他的時候總是這樣癲狂。

極少數情況好些的時候,她會反覆揉捏他臉頰上的軟肉,手指在他的鼻樑用力刮蹭,最後輕柔撫摸他眼眶的輪廓,魂不守舍地誇讚他長了一雙和沈厲崢極像卻更為瀲灩的眼睛,卻如此惹人生厭,多麼可惜;而大多數情況不那麼好的時候,她會掐他,會突然暴起對他拳打腳踢,最壞的時候甚至拿著一把刀小刀要割開他的手腕,嘴裡唸叨著要放幹他的血,這樣他就不再是自己和沈厲崢生下的,令沈家蒙羞的壞種。

他大概……一直是個母親想要抹消的存在。

“你這個賤人,我能同意你進門已經是看在今天是慶祝阿夏學成回國、小佑20歲生日的份上,可你為什麼,你為什麼一來就要幹壞事噁心我?憑什麼你還敢欺負阿夏?”

姜鶴雙手死死卡在他的脖頸處仍在施力,可即便沈陌遙如今精力不濟,力氣卻仍然比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年女性要大得多,僅僅一隻手就輕易把她制衡,任她的臉色從蠟黃漲得通紅也不能使出更多力氣。

“媽,我沒幹壞事……”沈陌遙慢慢向後靠在牆壁上,由於被扼住喉嚨,他能發出的只有一點虛弱而徒勞的氣音,“我沒推他。”

“你說謊……你說謊!我不是你媽!”

女人抖著手臂,尖細的叫聲近乎歇斯底里。

“我恨你,我恨你!”

“你為什麼不去死?”

沈陌遙的心臟狠狠抽搐了一下。缺氧所帶來的暈眩感驟然加劇,他好像在這瞬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身形大幅晃動,狼狽地倚住牆面,眼睫顫了顫,手上的力道漸漸鬆懈下來。

都說來自至親之人的傷害最令人難以承受,面對沈凌夏的算計或譏諷,他早就學會視若無睹或建立防禦,但好像他永遠也無法免疫來自姜鶴簡單直白的惡語相向。

那些毫不留情的咒罵匕首般朝他扎過來的時候,他甚至連替自己織起一件布甲都做不到,只能放任它們在身上刺出一個又一個汩汩冒血的窟窿。

很痛。

沈凌夏坐在地上,饒有興致地欣賞了一會兒姜鶴對沈陌遙單方面的辱罵。

從他的角度,正好能自下而上看清靠在客房門邊的沈陌遙的臉,他清晰看見那人濃密眼睫下的深黑眼瞳中,沉靜隨著姜鶴的話一點一滴潰散,轉為難掩的失落傷懷,快意在心中如入水的墨汁般迅速擴散。

“鬆手!”

伴隨一聲厲喝,沈厲崢的身影終於和老管家一起自樓梯上出現,他眼神示意管家率先上前一步擒住姜鶴掐在沈陌遙脖子上的手,自己緊跟著走上前去。

“冷靜一點。”沈厲崢一貫古井無波的臉上隱約出現不耐煩的神情,卻還是伸出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背,語氣些微嚴肅:“成天瘋瘋癲癲的,成何體統?難道晚上小佑的生日宴,你也要這樣在孩子面前鬧嗎!”

姜鶴感受到他的觸碰,瘦弱的身軀猛地顫抖了一下,雙臂隨即無力地垂落,陰森眼中卻依然有火苗般的恨意在燃燒。

“他不是我的孩子!他不是!我只有阿夏和小佑兩個兒子,還有……還有被他害死的……”

“沒錯,他不是我兒子,他是殺人兇手!他現在還要害阿夏!我要殺了他!”

“沒有這麼嚴重,媽。”沈凌夏此時儼然換上了一副受害者的神情,他一邊揉著後背一邊站起來,臉上卻是愧疚的神色,“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害二弟太激動了,才不小心把我推倒。”

然而姜鶴彷彿已經聽不進人話,她瘋癲地念叨了一陣,卻又很快體力不支,聲音漸弱,身體開始搖晃。老管家熟練而恭敬地託著她的半邊身子請示沈厲崢,他嘆了口氣,揚揚下巴示意樓下的餐桌方向。

老管家很快心領神會,又招呼了兩個傭人一左一右扶著姜鶴來回晃盪的身子,向餐廳走去。

沈厲崢走到沈凌夏身後,掀開他的衣服看了看他的後背,眉頭很快皺起來,像是想說些什麼又盡力剋制住。

“都先下樓吃飯。”

說罷,他沒給沈陌遙半個眼神,攬著沈凌夏快步走下樓。

在兩人身後,沈陌遙靠在牆上的身子終於彎下來。他雙手撐膝,急促地喘了幾下,卻終究還是沒壓住那陣猛烈的咳嗽,脊背劇烈地顫抖。

幾分鐘後,沈陌遙腳步虛浮地來到擺滿佳餚的飯桌前坐下的時候,沈佑麟也已經到了,他穿著一身皮夾克,在看到沈厲崢和沈凌夏出現的時候都向他們問了好,看向在餐桌末端坐下的沈陌遙時卻只是從鼻子裡發出一聲悶哼,明顯對於昨天的爭吵仍舊耿耿於懷。

姜鶴這會兒已經正常許多,兩個傭人正伺候著她去舀盤子裡的番茄肉丸湯,柔聲細語哄著她用餐。她垂著頭,囫圇咬下一口肉在嘴裡嚼著,目光有些呆滯,好像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反應。

“剛才的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

開始用餐後不久,沈厲崢還是沒忍住瞪視沈陌遙,入眼卻是那人纖細脖頸上被姜鶴勒出的幾道錯落著的紅痕,在他過於白皙的面板映襯下十分扎眼,他很快移開目光。

“我沒有推他。”沈陌遙眼神黯了黯。

剛被姜鶴折磨了一通,他有些心慌反胃,甚至連說話都沒什麼力氣,看在沈厲崢眼裡卻彷彿是一種心虛。

“你沒推他,那你告訴我,他還能是自己往後倒的不成?”沈父冷冷瞥他一眼,“我剛才看了,凌夏這回摔得可不輕。沈陌遙,你怎麼下得去手?他可是你的大哥。”

十四年前,沈陌遙無數次向他解釋“我沒有”的時候,他也是這樣不以為然的態度,彷彿他說的話只是無稽之談。

可他明明就是沒有做。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對你大哥這麼牴觸?他沒有哪裡對不起你,相反,在做一個合格的兒子方面,他比你優秀得多,而你……永遠只會給我們家添亂。”

沈厲崢皺著眉說著,聲音低沉而冷厲,忽然又像是想起眼前的這桌“團圓飯”和現在說出的話之間很是違和,話鋒又是一轉。

“這次也是我疏忽了,以為她最近情況比較穩定,才想著把你也喊來。吃完飯你還是早些離開吧,再待在我們家只會進一步刺激到她。對了,晚上去宴會廳時也儘量離她遠一點。”

“還有凌夏,晚宴上你守著你媽一點,她情況不好就先帶她離開休息。”

“咳咳……我知道的,爸。”沈凌夏捂著嘴一陣咳嗽,斂著眉眼答道。

“嗯,交給你我放心。”沈厲崢神色緩和了一些,往他碗裡夾了幾塊清燉排骨,“凌夏,你是不是感冒了?腸胃炎沒有又犯吧?要好好注意身體,別又瘦了。小佑,你最近不是跟著你大哥打下手呢麼?記得督促他按時吃飯。”

“我會注意的,爸,別擔心。”沈凌夏朝他微笑,“小弟最近實習表現很好,前幾天協助我簽下了好幾個國內知名度很不錯的藝人。”

“好好好,你們兩個都要好好幹,來!”沈厲崢露出欣慰的笑,舉杯示意自己的兩個兒子,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爸,大哥胃不好,我替他多敬你一杯。”沈佑麟得意地舉杯,餘光撇見遠處坐著的沈陌遙,那人好像自從坐上桌後就沒怎麼動過筷子,如今他們父子三人其樂融融地敬酒,他竟然也沒什麼反應,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

沈陌遙確實有些愣怔。

剛才,沈厲崢對他說的是“我們家”。

他握著筷子的手顫了顫,眼睛垂下來。

這似乎……倒是個很理所應當的說法。自從十四年前,他和沈家的其他人之間就不可避免的有了一道裂縫,而沈凌夏的介入更是讓這條裂縫越來越大越來越深,逐漸變成一道無論如何都無法逾越的鴻溝。

而這些年來,他好像無數次試圖站在溝壑的一端,朝另一端怯怯地伸出手。

卻什麼都抓不住。

沈陌遙看著桌前三人臉上的笑容,恍惚間好像回到15歲那年回國,第一次回到闊別了三年多的沈宅的時候。

那時的他雖然已經懂得反覆告誡自己不要妄想幸福的家庭生活,但在看到車離從小居住的房子越來越近時,仍會剋制不住地升起些許想念和期待。

然而,當他懷著些許歸家的喜悅快步推開家門時,猝不及防映入眼簾的,正是和現在極其類似的景象——

姜鶴摟著帶著生日帽的沈凌夏坐在客廳沙發上,親吻他的臉頰,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幸福神情,沈厲崢和沈佑麟分別坐在他們兩側,手中舉著他曾經最愛喝的果汁,做出乾杯的動作。

比起後來沈厲崢再次介紹沈凌夏時彷彿滲透五官直接刻在骨頭上的驕傲,抑或是姜鶴對他和對沈凌夏那天差地別的態度,近十年來一直反覆出現在沈陌遙的夢魘中的,就是那樣一個看似稀鬆平常的,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時刻。

像看默片似的,那時的他看著眼前的場景,忽然產生一種類似靈魂出竅的無機質感。時間像是固體,凝滯在狹小緊縮的空間中,他無法掙脫,也動彈不得。

那是他第一次感覺自己被昏天黑地的多餘感擊潰。

無窮盡的多餘感從那道溝壑的另一端窒息般向他湧來,順著他伸出的手攀附,進而包裹了他,直到把他擠壓成一塊很小、很小的,沒有顏色的廢鐵。

“自從你們都各自去外地讀大學……咱們還確實很久沒這樣聚在一起了。”

沈厲崢喝了點小酒,此時眉頭都舒展開,他起了一點興致,總算想起被無視在一旁的沈陌遙,他視線掃過那人扶著瓷碗,有些青紫的手背,恍然發覺他最近也許也是身在病中。

沈厲崢看著他比沈凌夏顯得更為蒼白的臉,又想起這次午飯是自己邀請在先,竟忽然意識到自己刻意冷落他的舉動多少有些不得體。

……倒不是因為良心發現想起來關懷那個對他來說幾乎不存在的兒子,只是覺得有點失了一家之主的風度。

於是他看向自己的酒杯,猶豫著要不要主動將它朝沈陌遙舉起,卻一時想不到什麼好的話題,攥著杯子的手僵在半空中。

“不用勉強,爸。”

沈陌遙好像看透他心中所想,他此時已經從回憶中抽離,目光平靜而坦然落在英俊的中年男人身上,聲線淺淡。

沒關係的。

他在心中告訴自己。

反正說到底,他來赴約這頓飯局也並不是真的為了看他的父親手足無措地和自己碰杯,不是嗎。

沈厲崢被他鋒銳的目光直擊心底,心頭一震,隨即感到莫名的心虛,竟然有些不敢再看他,沈陌遙卻適時幽幽收回視線,放下根本沒碰到什麼飯菜的筷子站起身。

“我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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