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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墨般濃稠,夜雨順著傘骨蜿蜒而下,我站在垂花門下,望著掌心的竹筒。

兒時,祖父總是坐在搖椅上,搖著蒲扇,給我講家族的故事。

他曾拿出一個古樸的玄鐵匣,匣子周身刻著奇異的紋路,觸手冰涼,彷彿藏著無盡的秘密。

祖父說這是家族傳承之物,據說它擁有神秘的力量,能感應到危險,還能在關鍵時刻保護主人,但從未有人真正見識過。

自那以後,玄鐵匣的模樣便深深印在了我的腦海中。

暗格裡潮溼的黴味彷彿還縈繞在鼻尖,那是前世用指甲生生摳出機關紋樣的記憶。

陶軒翻過院牆時揚起的袍角掃過紫藤花架,驚落的花瓣正巧蓋住他靴底的血跡。

"姑娘真要夜闖龍潭?"李嬤嬤捧著斗篷的手在發抖,銀絲纏枝燭臺在她臉上投下搖晃的陰影。

我接過斗篷時摸到她掌心冷汗,這雙曾為我梳了十五年髮髻的手,此刻正死死攥著袖口暗袋裡的繡春刀。

我心中有些忐忑,畢竟這一去吉凶未卜。

撐著傘,緩緩走在去王宅的路上,雨滴打在傘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街邊的店鋪早已關門,偶爾有幾聲犬吠傳來。

狂風呼嘯著,吹得路旁的樹枝沙沙作響,像是在訴說著未知的危險。

我緊了緊身上的斗篷,腦海中不斷思索著即將面臨的局面,想著如何應對王大人的刁難。

此時,袖中的玄鐵匣微微震動了一下,一股涼意傳來,彷彿在給我些許安慰。

我對著銅鏡將金累絲鸞鳥步搖插正,鏡中人眼波流轉間已斂去所有鋒芒:"嬤嬤可記得,去年臘月您替我收著的那盒金瓜子?"指尖撫過妝奩暗層的機括,清脆的咔嗒聲裡,露出半截泛黃的信箋。

老婦人突然踉蹌著扶住桌角,燭火將她的影子撕扯成扭曲的形狀。

信箋上王大人私印的硃砂色刺得人眼疼,那是三年前戶部虧空案的鐵證——本該在抄家時焚燬的東西。

馬蹄踏碎長街積水的聲音由遠及近,我旋身將斗篷繫帶咬在唇間。

李嬤嬤突然撲過來抓住我手腕,她枯槁的手指像極了冷宮裡那些扒著門縫討飯的瘋婦:"老奴替姑娘去!

老奴這條命..."

"嬤嬤的命要留著看戲呢。"我笑著截斷她的話,袖中玄鐵匣貼著肌膚傳來森森涼意。

那裡面躺著半塊虎符,是方才陶軒攬我腰身時趁機塞進來的。

他染血的指尖劃過我耳後時,眼神中滿是擔憂和堅定,分明用唇語說了"西側門"三個字。

王宅門前石獅的眼睛在雨夜裡泛著青光,守門侍衛的蓑衣下露出半截金鱗軟甲。

這種用南海鮫絲編就的護甲,本該穿在御前侍衛身上。

我數著簷角懸掛的七盞氣死風燈,琉璃燈罩上隱約可見王家暗衛特有的蛇形紋。

"穆小姐漏夜來訪,所為何事?"為首的侍衛長橫刀而立,刀鞘上密佈著細小的倒刺。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警惕和不屑,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挑釁。

那是刑部詔獄特製的狼牙刃,沾過的人血能順著凹槽流成血線。

我漫不經心地轉動傘柄,雨水順著傘面潑墨般灑在青石板上:"來取王大人的百年山參。"傘尖忽地挑起對方刀鞘,露出內側刻著的"天樞"二字——這正是前世太子被廢時,王大人獻給新帝的密探組織名號。

四周呼吸聲驟然一滯,侍衛們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他們的

我輕笑出聲,繡鞋踩過積水走向朱漆大門,每一步都走得堅定而從容:"不如再猜猜,王大人書房暗格裡那方缺了角的傳國玉璽,可還墊著前朝的黃綾?"

銅釘大門轟然洞開的瞬間,雨幕中傳來瓦片碎裂的脆響。

我望著迴廊盡頭那扇雕著狴犴紋的紫檀木門,喉間泛起熟悉的血腥味。

前世被灌下鴆酒時,那扇門後飄出的沉水香混著鐵鏽味,成了我最後記得的氣息。

書房內竟燃著地龍,暖意裹著沉水香撲面而來。

我盯著博古架上那尊青銅饕餮尊,第三隻獸目處的包漿明顯比別處淺淡——這是每日開啟暗格的痕跡。

棋盤上殘局未收,黑子正將白子逼入絕境,而棋罐邊緣還沾著未乾的硃砂。

指尖撫過太師椅扶手的瞬間,窗外突然傳來夜梟啼叫。

那聲音尖銳而刺耳,彷彿是來自地獄的警告。

我裝作整理裙襬俯下身,果然在椅縫間摸到片帶血的奏摺殘頁。

當看清"北疆軍餉"四個字時,頭頂樑柱傳來極輕的木板擠壓聲。

棋盤上的硃砂在燭火下泛著血光,我拈起一粒白子輕輕叩在檀木几上。

清脆的響聲驚動了房梁積灰,幾縷塵埃落在奏摺殘頁的"北疆"二字上,像極了前世邊關飄來的雪。

"穆小姐好雅興。"

雕破圖風後轉出個蟒袍玉帶的身影,王大人撫著腰間鎏金蹀躞帶,銀線繡的仙鶴在他袍角振翅欲飛。

他的眼神陰鷙而深邃,嘴角掛著一絲嘲諷的微笑。

我盯著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那本該是十年後太子冠禮上的賀禮。

"不及大人手談之妙。"我將白子推入黑子包圍圈,袖中玄鐵匣硌得腕骨生疼,就在這時,玄鐵匣突然發熱,彷彿在提醒我危險將至。"只是這硃砂棋子染了沉水香,落子時總教人想起冷宮牆頭的鴆鳥羽毛。"

王大人的笑聲像鈍刀刮過青瓷,尖銳而刺耳,他忽然掀開棋罐底部的夾層。

暗紅色液體在琉璃盞中晃盪,血腥味混著沉水香鑽進鼻腔:"聽聞穆小姐精通藥理,可識得這味'紅顏醉'?"

銅漏滴答聲陡然變得急促,我瞥見紫檀門縫裡閃過寒光。

指尖撫過髮間鸞鳥步搖的羽翎,金絲纏繞的暗槽裡藏著三根銀針——那是陶軒昨夜替我改裝機關時,用北疆玄鐵磨成的毒針。

"不過是西域紅花混著孔雀膽。"我端起茶盞潑向琉璃盞,血色液體觸到青瓷瞬間騰起白煙,"大人若想試藥,何不嚐嚐御賜的雨前龍井?"茶湯濺溼他袖口金線,那裡繡著的蟒紋立刻泛起詭異青紫。

樑上傳來瓦片輕響,王大人臉色驟變。

他甩袖掃落棋罐,黑玉棋子滾進地磚縫隙,發出空洞的迴響。

我趁機將奏摺殘頁塞進玄鐵匣,虎符的紋路恰好壓住"軍餉"二字裂痕。

就在我將奏摺殘頁放入的瞬間,玄鐵匣發出一陣微弱的光芒,彷彿在保護著這份重要的證據。

"穆家女兒果然膽色過人。"他忽然擊掌三下,八個捧著鎏金托盤的侍女魚貫而入。

這些侍女眼神空洞,步伐整齊,彷彿是被操控的木偶。

盤中紅綢映著夜明珠的光,露出半截玄鐵鏈拴著的羊皮卷,"既來了,不妨替老夫鑑賞前朝真跡。"

我觸到羊皮卷邊緣的瞬間,指尖傳來針刺般的痛楚。

卷軸展開的剎那,數十根淬毒銀針從夾層激射而出。

鸞鳥步搖在髮間輕顫,我裝作踉蹌扶住博古架,三根銀針貼著耳畔釘入身後樑柱。

"好一幅《洛神賦圖》。"我抖開羊皮卷蓋住顫抖的指尖,被毒針劃破的傷口滲出黑血,"只是這摹本用的松煙墨,怎會有血髓砂的腥氣?"卷軸重重砸在青銅饕餮尊上,第三隻獸目應聲而裂,露出暗格裡半枚帶齒痕的玉珏。

王大人的蟒袍廣袖無風自動,他身後的侍女突然齊刷刷抽出軟劍。

她們的動作整齊劃一,眼神冰冷,彷彿沒有絲毫感情。

我撫過饕餮尊裂口處的銅鏽,突然輕笑出聲:"三年前上元夜,朱雀大街走水時,工部庫房的青銅器也是這樣莫名開裂呢。"

雨聲不知何時停了,遊廊外傳來打更聲。

我藉著整理披風的動作,將染血的指尖藏進袖袋。

陶軒給的虎符硌著掌心傷口,血腥味竟與玄鐵寒氣交織成某種清冽香氣。

"更深露重,老夫派人送..."

"怎敢勞煩天樞衛。"我截斷他的話,繡鞋踏過滿地狼藉的棋子,"西側門石階第七塊磚是鬆動的,大人說是不是?"青銅尊的裂痕裡突然滾出顆帶血的東珠,那正是前世太子冠冕上遺失的寶珠。

穿過九曲迴廊時,月光將格心窗的影子烙在地上。

我數著腳下第七塊水磨磚,耳畔忽然掠過極輕的衣袂破空聲。

假山石後的梅枝無風自動,幾片花瓣落在尚未收拾的鎏金托盤上。

暗夜中響起瓷器輕碰的脆響,我閃身躲進太湖石洞。

心跳聲震得太陽穴突突直跳,玄鐵匣貼著心口的位置開始發燙,而且震動得越來越劇烈,彷彿在提醒我周圍隱藏著巨大的危險。

遠處遊廊轉角浮起盞昏黃燈籠,光影裡晃動著某個修長身影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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