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你高攀不起（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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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不明白，秦檜為什麼不像別人一樣，趁著這個都在復職的大好時機，削尖了腦袋跑官，而是天天往李迒家跑？

要說秦檜澹泊名利，想要跟徐處仁、張孝純、蔡靖等人一樣寧肯不當官也絕不給大乾王朝當官，對秦檜有多官迷了如指掌的王氏，怎麼都不會相信。

秦檜是有過苦日子的。

當初，秦檜做私塾先生時，靠微薄的學費度日，他那時就對自己的生活處境很不滿意，曾作詩說“若得水田三百畝，這番不做猢猻王。”

後來，金榜題名後，秦檜就立志，他要建功立業，當最大的官。

由此可見，秦檜的功名之心有多強烈。

而要說秦檜看不清楚現在的形勢，王氏也不相信。闌

如今，趙宋王朝的大部分疆土都已經被大乾王朝給佔領了，除此之外，大乾王朝還收復了趙宋王朝一直沒能收復的安南、占城和燕雲十六州，儼然一個漢唐時期的大一統王朝馬上就要誕生了。

再來說大乾王朝現在的表現。

是。

李存將趙宋王朝的皇室之女和宗室之女全都收入後宮，看似有點荒唐。

但有識之士哪能不明白，李存這麼幹，可不僅僅是因為李存好女色，還因為李存這麼幹了以後，可以凸顯出李存的皇權，不給臣子滋生野心的機會，進而完成牢固不破的中央集權。

而除去李存將趙宋王朝的皇室之女和宗室之女全都收入後宮這件事，大乾王朝不論是在打下趙宋王朝這麼多疆土的過程當中，還是在打下趙宋王朝的大部分疆土之後所頒佈的政策，都是步步為營的良策。

現在，雖然仍不乏一些對趙宋王朝還抱有不切實際幻想的人，但更多的還是已經開始接受大乾王朝統治的人。闌

這從最近有越來越多的原趙宋王朝的官員在大乾王朝這裡出仕，和此前一直是趙宋王朝最堅定的支持者的太學生都已經開始轉變了口風，就不難看出來。

可以說，大乾王朝正在穩準狠的吞噬著原本屬於趙宋王朝的一切。

再反觀趙宋王朝，疆土讓大乾王朝給佔領了大多數，皇帝讓李存給廢掉並捉了起來，就連趙宋王朝的皇室和宗室也全都讓李存給捉了起來，男人全都被囚禁起來等候進一步的發落，女人全都被李存收為妃嬪，只跑掉了一個趙構，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裡苟延殘喘。

這種情況下，就連王氏這個女流之輩都能看得出來，這天下早晚是大乾王朝的，而趙宋王朝只是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了。

王氏不相信，聰明絕頂的秦檜會看不出來這點形勢。

退一步說，秦檜要是真連這麼清楚的形勢都看不明白，那也不配成為她王氏的男人。

可偏偏秦檜卻在一直堅持，讓李存儲存趙氏的江山社稷。闌

沒錯。

秦檜是因此得到了不少好名聲。

可實惠呢？

秦檜現在可是連生活下去都快成問題了，要是再不復職當官，秦檜搞不好都得回去當他最不願意當的猢猻王了。

而且，以王氏對秦檜的瞭解，秦檜並不是這麼不務實的人啊？

王氏不是沒問過秦檜有什麼打算。

可每次秦檜都是自信滿滿地說：“娘子莫慌，為夫自有計較。”闌

然後，秦檜每天都會帶著王氏往李迒家跑，找李迒下棋，跟李迒暢談人生、暢談理想、暢談時政。

早王氏真是不知道，秦檜跟才學很一般的李迒關係這麼好、這麼投緣，竟然到了一日不見都不行的地步。

此事太過蹊蹺，讓王氏不禁又開始懷疑，李清照生得那兩個兒子是秦檜的，秦檜是藉著來見李迒的由頭，來看那兩個兒子。

可王氏品了又品，還是覺得，是她想多了。

先不說，李清照生的兩個兒子跟秦檜沒有半點相似的地方。

也不說，秦檜和李清照之間的相處恭敬有加，卻半點親近感都沒有。

只說，秦檜對李清照的那兩個兒子，雖然好到沒話說，但卻根本就不是那種父子之情。闌

關鍵，秦檜每次來李迒家，都會帶上王氏，還會囑咐王氏多跟李清照親近。

秦檜如此坦蕩，真是很難讓王氏相信，秦檜跟李清照真有點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

而既然秦檜跟李清照沒關係，那秦檜這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

無疑，王氏滿頭霧水！

可王氏是大家閨秀，通情達理，秦檜不想說的事，她肯定不能打破沙鍋問到底。

所以王氏只能耐著性子等待秦檜將謎底揭開的那一天。

此時，秦檜和王氏又在李迒家待了一整天，連晚飯他們都是在李迒家吃的。闌

王氏抬頭看了看天，然後給秦檜遞過去一個眼色，示意他們該回家了。

秦檜也覺得，都這麼晚了，李存今天應該不會來看李清照和自己的兩個兒子了，便起身跟李清照和李迒告辭。

李清照並沒有去送秦檜和王氏離開，倒是跟秦檜越來越投機的李迒，一直將秦檜和王氏送到了大門口。

就在秦檜和王氏告別李迒準備出門之際，一個二十多歲的無須之人騎著一匹高頭大馬來到了門口，然後下馬，極為和氣的問：“請問，此處可是李支使家？”

曾經做過從八品觀察支使的李迒，一見這個無須之人的樣子和氣度，就猜到了，此人很可能是一個宦官。

李迒不敢大意，趕緊上前道：“小可李迒，不知兄臺找小可何事？”

宦官對李迒說：“李支使速速將家裡閒雜人等遣散或是集中於某一房舍中，有天大一般尊貴之人即將來訪你家。”闌

“天大一般尊貴之人？”

李迒一愣！

——他實在是想不到，什麼樣的人物能用“天大一般尊貴之人”來形容？

就在李迒愣神之際，一旁的秦檜一拉李迒的胳膊，催促道：“快按老公所言行事。”

李迒知道秦檜不會害他，便很明智的趕緊去按照宦官所安排的去做。

等李迒走後，秦檜衝宦官拜道：“不知老公可方便知會姓名？”

宦官笑著說：“咱家黃忠讓。”闌

秦檜神色一正：“內使黃公乃老公何人？”

黃忠讓收起笑容正色道：“乃家父。”

宦官肯定不可能有親生兒子，所以黃忠讓實際上是黃經臣的養子。

儘管李存親自招攬過黃經臣，但黃經臣最後還是沒有像唐恪和張叔夜一樣選擇為李存效力——他還是選擇了效忠趙宋王朝。

也正是因為黃經臣如此泥古不化，黃經臣原來眾多的義子、乾兒、養子全都做鳥獸散，各尋出路去了。

只有黃忠讓始終陪在黃經臣左右，一直孝順著黃經臣。

後來，黃經臣得知，趙佶、趙桓以及趙宋王朝的皇室和宗室，已經被送去南方和耶律延禧等遼國的皇室和宗室關在一起，還是選擇了自縊，為趙宋王朝殉葬。闌

不過，黃經臣念在黃忠讓孝順，在臨死前，對黃忠讓說：“忠臣不侍二主，我乃宋臣，必不能為乾皇效力，而我兒不同，我兒並非宋臣，可為乾皇效力，乾皇豁達大度，知你乃忠臣之子，必會用你，故而，我死以後，你可去見乾皇求職。”

黃經臣又給李存寫了一封信。

黃經臣在這封信上，什麼都沒跟李存說，只說黃忠讓天性純良，必忠孝兩全，可代他伺候李存。

交代完後事了之後，黃經臣就面向南方自縊了。

黃忠讓對此很傷心，他用他們父子僅剩的錢財傳送了黃經臣。

但黃忠讓並沒有按照黃經臣所說的去找李存求職，而是慢慢淪落成了乞丐，在東京汴梁城乞討。

這事後來被人知曉，在東京汴梁城中傳得沸沸揚揚，最後甚至傳到了李存的耳中。闌

讓很多人驚掉下巴的是，李存真的接受了前朝忠臣的引薦，派人去將黃忠讓給找來，然後收了黃忠讓，讓黃忠讓當自己的傳旨宦官。

這使得這件事的轟動效應更大。

也正是因為如此，黃忠讓一報上他自己的名字，秦檜就知道了黃忠讓是誰。

秦檜立即恭維道：“令尊真忠臣也！”

作為此事最大的受益者，現在又是李存的傳旨宦官，黃忠讓實在是不太好評價黃經臣，所以他只能禮貌的衝秦檜笑笑。

秦檜立即心領神會的轉移話題道：“不知尊客何時到來？”

黃忠讓見秦檜似乎已經猜到了馬上要來的人是李存，便沒有隱瞞道：“最多一盞茶功夫。”闌

秦檜一聽，趕緊對王氏說：“娘子速去與大姐說，她要等之人，再有一刻鐘便到。”

說完，害怕產生誤會，秦檜又跟黃忠讓解釋了一句：“尊客來此，便是為我家大姐而來……”

還沒走遠的王氏，聽秦檜這麼說，心突然“砰砰砰”的不斷加速，她心想：“謎底終於要揭開了嗎？”

結合剛才的事，王氏又往上猜了猜，可她還是沒敢猜李清照的情夫就是李存。

衝進李清照的住處，王氏連氣都沒有喘一下，就立即按照秦檜交代給她的跟李清照說：“大姐，我……我家官人叫我同你言，你要等之人，再有一刻鐘便到。”

正在看書的李清照，手中的書“啪”的一聲就掉到了地上，人同時也“忽”得就站了起來。

接著，李清照就慌里慌張地邊來回走動、邊說：“他怎麼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闌

來回走了一會之後，李清照連忙衝她的侍女如夢喊道：“如夢！快來幫我梳妝打扮！”

認識李清照這麼多年，王氏是第一次見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李清照，露出如此慌亂的神色。

而且，李清照這個人，平時一直素面朝天，很少打扮，如今卻女為知己者容！

王氏是真想象不到，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能讓李清照如此？

王氏沒有急在這一時，她趕緊上前跟匆匆跑來的如夢一塊幫李清照梳妝打扮。

感覺一刻鐘肯定不夠，王氏趕緊喊來她自己的侍女，讓侍女去跟秦檜說，儘量給她們這邊多爭取一些時間。

侍女領命了之後，小跑到秦檜身邊，將王氏的交代，原原本本的跟秦檜說了一遍。闌

秦檜聽罷，一臉苦笑，他心說：“誰敢拖延這位爺的時間啊？！”

這時，李迒也交代好了家裡人和奴僕，跑了回來。

來到秦檜身邊，李迒小聲問秦檜：“會之，來得到底是甚麼人？”

秦檜覺得，事到如今，也不應該再瞞著李迒了，免得李迒一會應對不當，再給他們惹了麻煩，關鍵會破壞他的謀劃。

所以秦檜直截了當的答道：“來人便是栘兒、栐兒生父，當今……”

不等秦檜說完，遠處就來了一千全副武裝的人馬。

見此，秦檜趕緊停下來，只是很匆忙的對李迒說了一句：“一會你千萬別驚訝得亂說話！”闌

說完，秦檜就趕緊拉著李迒去接駕。

不管是出於安全的考慮，還是出於影響的考慮，李存都不希望別人知道自己來見李清照這個有夫之婦。

所以，不等秦檜和李迒迎出來，李存就帶著一眾侍衛、內侍進了李迒家裡。

秦檜一下子就領會到了李存的意思，所以，等侍衛將李迒家的大門給關上了，秦檜才向李存跪拜道：“小人秦檜，拜見陛下！”

秦檜此言一出，之前還想找李清照的情夫說道說道的李迒，頓時就傻了眼，甚至連禮都忘記行了！

還好，秦檜在關鍵時刻拉了李迒一把。

李迒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也跟著秦檜一塊跪拜道：“小……小人李迒，拜見陛下！”闌

李存笑著說：“起來罷。”

等秦檜和李迒站起來了以後，李存看著秦檜說：“秦檜也在啊。”

此刻，別提秦檜的心裡有多複雜了。

秦檜算是跟李存接觸得比較早的一批趙宋王朝的官員了——除了宇文黃忠、陳遘、李綱和李光以外，也就是秦檜和趙鼎跟李存接觸得比較早、比較多了。

那時，李存天天把觀光團帶在自己身邊，親自影響，親自招攬，可以說，是給足了觀光團中的人面子，李存也做足了禮賢下士。

可到頭來，還是有不少人選擇為趙宋王朝盡忠，有不少人選擇寧可不當官也不願意為李存效力，還有秦檜他們這些始終在為趙宋王朝爭取一線生機求李存儲存趙氏的宗廟社稷。

最終，李存在將趙鼎他們那些願意投效大乾王朝的宋臣給收了以後，解散了觀光團，將其他人全都給遣散了。闌

這回，他們這些還忠於趙宋王朝的宋臣，願意死就去死，願意致仕就去致仕，願意去儲存趙氏的宗廟社稷就自己去想辦法，李存徹底不管他們了。

如此一來，別人什麼情況，秦檜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這個趙宋王朝的忠臣，好像玩大了，一下子就被掛了起來。

在那之後，看著趙鼎他們那些肯投效李存的原宋臣，在大乾王朝混得風生水起，有些甚至都成了封疆大吏，而本來佔盡了先機的秦檜，卻淪為了庶民。

這一下子就讓秦檜出現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而秦檜得到的那些好名聲，在大乾王朝這裡屁用都沒有。

勝者王侯敗者寇。

如果再這麼繼續下去，秦檜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搞不好真得回鄉去當一個教書先生。闌

早就當夠了教書先生的秦檜，不想要那樣的生活，他也回不去了。

所以秦檜後悔了！

——秦檜終於意識到，他裝大了。

可等到秦檜再想反悔時，卻愕然發現，他以前經常見到的李存，現在再想見上一面，簡直難如登天。

很快，秦檜就意識到了，他離權力越來越遙遠了。

迫不得已，秦檜只能每天都來李迒家守著，看看還能不能再見李存一面。

如今，工夫不負有心人，秦檜終於再次見到李存了。闌

秦檜暗中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按照他已經準備了很久的說辭說道：“小人賤內與易安居士及李兄乃表親，故而小人夫婦常來李家走動。”

就在秦檜等著李存再說點什麼，他好往投效李存的話題上引的時候，李存卻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就看向李迒，說道：“朕前段時間太過繁忙，兩國又在交戰，不宜叫你姐與栘兒、栐兒暴露，才叫你姐母子三人一直居住在你家，望你理解。”

李存只寒暄似的跟他說了一句話，就轉過頭去跟李迒說話了，讓早就憋了一肚子話的秦檜，一下子就傻了眼。

——這時候，秦檜突然就有了一種“昨天他對李存愛答不理，現在李存讓他高攀不起”的即視感。

另一邊，李迒忙說：“理解！理解！小人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李存點點頭，然後又說：“放心，朕必不叫你李家白受委屈，嗯……這樣，你明日便去吏部報道罷。”

李迒大喜過望，立即壓抑著興奮應道：“諾！”闌

一旁的秦檜，見到這一幕，一下子就酸了！

——他多麼希望，李存這話是對他說的！

李存不再廢話，而是直截了當的問李迒：“你姐、栘兒、栐兒呢？”

李迒趕緊在前面給李存引路：“在這邊，陛下請跟臣來。”

說完，李迒就點頭哈腰的引著李存去見李清照。

原地只剩下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的秦檜……

……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