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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韓旭小小的身體蜷縮在一角,正在不斷抽泣著。
夏遙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腥臭味,還混雜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腐朽氣息。
作為一個家傳中醫的繼承人,夏遙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起來。
她大步流星走到了韓旭身邊:“怎麼了?”
聽見她的聲音,韓旭淚眼婆娑的抬起了頭。
“夏……夏姐姐。”
韓旭年紀雖然小,但卻記得夏遙,他記得那天夏遙來了家裡,還給他們留了好大一塊肉,那是他這一年來第一次吃到肉。
見到夏遙的時候,韓旭眼裡的淚水唰的一下就洶湧的流了下來,他一邊抽泣著一邊小聲說話:“夏姐姐,你是來看我們的嗎?”
“是啊。”夏遙儘量放平和語氣,緩慢的走到了韓旭的身邊。
她走到這的時候,終於發現難聞的氣味是從哪散發出來的了。
韓老爺子臉色發白,閉著雙眼躺在床上,看上去胸口都沒起伏了,夏遙被嚇得定在原地,之前來的時候,韓老爺子雖然身體虧空,但也不至於……
好在是她眼尖,又看見了韓老爺子微微動了動鼻子。
還活著。
夏遙鬆了口氣。
但光看韓老爺子現在的情況……離死也不遠了。
”這是怎麼了?”
夏遙問著韓旭的同時,已經抬腳走進了房間。
她動作細微地搭在韓老爺子手腕上,片刻後一雙眉毛皺成了一團。
氣血虧空得這麼嚴重!
夏遙腦海裡劃過一道念頭,然後她掀開了這床堅硬的棉被,看清楚了裡面的情形。
“誰幹的?”夏遙咬緊了牙,這才控制住自己憤怒的情緒。
韓老爺子雙腿上沒有一塊完好的肉,他本來就瘦的跟紙一樣薄,現在雙腿上的傷深可見骨,更加顯得猙獰恐怖,這絕不是正常幹活的傷,一定是有人作惡!
聽見夏遙的話,韓旭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才六歲大的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的說著:“街頭……街頭的那群人又來了,他們找爺爺要東西!爺爺說沒有,他們就把爺爺打成了這樣。”
“沒錢去醫院。”韓旭越說淚水越多,兩行淚水糊滿了一張臉,“他們還說,沒人會救爺爺的。”
“誰說沒人救?”夏遙壓住心裡的怒火,一字一句地說,“我這不是來了嗎?”
夏遙的臉色難看:“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沒錢……”韓旭搖了搖頭,“爺爺說不能去醫院。”
夏遙摸了摸口袋裡的幾十塊錢,想也沒想:“我有錢,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她藥膳上下的功夫多,論救死扶傷,還真不如現在的醫院。
韓老爺子腿上的傷看上去猙獰,但去醫院消毒縫針就能好大半,剩下他身體上的虧空,她再用藥膳好好調理。
想到這,夏遙就艱難的背起了韓老爺子。
這麼大的動作,韓老爺子才從昏迷中轉醒。
他被背起來後,眼前一片漆黑,好一會兒才看清楚眼前的情形。
“不……不去醫院……”
韓老爺子氣若游絲,虛弱的拍了拍夏遙的肩膀。
夏遙皺著眉,還沒開口,就又聽韓老爺子說:“小旭還小,用錢的地方多,我這把老骨頭……”
“正因為他還小,您才應該去醫院。”夏遙聲音很冷,“不然您要是不在了,他怎麼辦?”
“那些人難道會放過他嗎?”
一句話,讓心存死唸的韓老爺子瞬間清醒過來。
他眼神複雜,看著夏遙,不過他看不見夏遙的臉色,只是從夏遙微冷的聲音中,察覺到夏遙的不悅。
片刻後,他低低的笑了一聲:“是我想岔了。”
揹著韓老爺子出了門,夏遙敏銳的感到了幾道充滿惡意的視線。
她冷冷的轉過身,看著巷子口那幾個人。
“你跟反動派在一起!”一箇中年男人被夏遙的眼神刺傷了脆弱的自尊心,立刻嚷嚷起來,“我要去舉報你!讓你們遊街!”
“反動派早就被下放了,他既然還在這條街上,既然還有自己的一個院子,那就不是反動派!”夏遙眼神冷得彷彿能刺傷人,“你們隨意毆打人民群眾,我要去縣政府舉報你們!我要去找公安!”
“你!你敢!”
中年男人壓根沒想到夏遙能這麼硬氣,一時心虛了起來。
他身邊的幾個年輕點的男人卻沒那麼容易退縮,一想到韓老爺子曾經的家財萬貫,他們根本沒法做到不動心。
“他私藏了好多珠寶!他是在侵佔國家財產!”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嚷嚷起來,“你幫他就是資產階級的走狗!”
聽著這些話,夏遙只覺得可笑。
“這可不是你們一兩句話就能給我們定罪的。”夏遙根本沒把這幾個人放在眼裡,“他們家裡已經是家徒四壁,有什麼沒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要真是你們所說的私藏珠寶,那怎麼沒見你們找出來?你們就嘴上一說,有證據嗎?”
“他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勞動所得,這一點你們比誰都清楚。”夏遙冷笑,“你們要真有證據,就直接去找人來!”
夏遙說完這話,就不再看幾人。
背後那幾人一時間不敢跟上來,與之前的囂張氣焰截然不同。
臨走之前,夏遙停下腳步,對幾人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還有,就算你們不去舉報,我也會去找公安來的,到時候就看看,是誰去蹲局子勞改!”
那幾個人愣住了。
“她怎麼敢?韓挑糞本來就是萬惡的地主!還不給咱們打了?”
“你小點聲!現在跟以前可不一樣了!你沒見有不少人平反了嗎?萬一韓挑糞也……”
這些聲音,夏遙都聽不見了,她揹著韓老爺子,一步一步的往醫院的方向走。
韓老爺子雖然是個成年人,但夏遙背起他輕輕鬆鬆,一旦想到韓老爺子這麼瘦是經歷了什麼,夏遙的鼻子就酸酸的。
到醫院的時候,裡面人來人往。
夏遙剛想進去,就被人拉住了。
“介紹信呢?”護士冷著臉,“沒有介紹信可不讓進。”
夏遙深吸一口氣,剛想解釋,餘光撇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李公安!”
夏遙朝著外面大喊。
李公安聽見熟悉的聲音,微微一愣,然後又聽見一聲大喊:“李公安!我是夏遙啊!”
眼見李公安朝著這邊看來,夏遙趕緊朝著他招手。
“你怎麼在這?”李公安見到夏遙,也很高興,但在看見夏遙的處境後,他一張國字臉又緊皺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夏遙揹著個老人,身邊還跟著一個孩子,這個孩子看上去還有點眼熟。
李公安仔細一看:“韓旭!你怎麼在這?”
“解釋不了那麼多了!”夏遙握住李公安的手,用力擺了擺,“李公安,現在救人要緊!”
看到韓旭的時候,李公安就知道夏遙揹著的是韓老爺子,他只是遲疑了一小會兒,就明白過來:“你這是進不了醫院?”
“要介紹信!”夏遙嘆了口氣,“我出來也沒想到會碰上這件事,現在醫院都進不去,但韓爺爺的身體……”
“我來。”李公安立刻走到了護士身邊。
看著李公安跟護士交流,夏遙鬆了口氣。
之前跟李公安的兩次交流中,她就發現這是一個非常正直的人,絕不會像一些心懷鬼胎的人一樣渾水摸魚,有李公安幫忙,想必韓老爺子也能順利住院。
果然,李公安很快就用自己的身份取信了護士,並且還成功為韓老爺子爭取到了一個床位。
“我小妹就在這工作。”李公安主動背上了韓老爺子,“你要是有事就找她。”
送韓老爺子到了病房,李小妹就來了,她好奇的看著夏遙:“你就是那個見義勇為的知青!”
之前夏遙的事情還上過報,又是自己親哥主辦的案子,李小妹有所耳聞。
“先去看病人!”李公安沒好氣的喊了一聲,“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
李小妹一聽,趕緊站直了:“醫生馬上就到了,我現在來是問問情況。”
“韓爺爺身體有些虛,我看他腿上的傷幾乎都化膿了,正在發炎。”夏遙越說心裡越氣,暗暗捏緊了拳頭。
就算韓老爺子跟陸景沒這一層關係,她也無法做到對無辜之人被欺壓坐視不理。
李小妹也是越聽越氣,尤其是在看過韓老爺子身上的傷後,她氣得眼睛都瞪圓了。
“這都是什麼人啊!”
其實韓老爺子的名字,她也是聽過的。
但就算是地主,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也不該被這樣對待,更何況政府都給人留了一間小院,也沒批鬥也沒遊街,就證明他沒犯什麼大錯。
該懲罰的都已經懲罰了,偏偏那些人住著他的房子,還私下裡報復人!
“這件事一定要追究到底!”李公安冷著臉,“我們公安不是擺設!他們這些心懷鬼胎的人才應該被送去改造!”
聽見李公安的話,夏遙鬆了口氣。
形勢在好轉,李公安既然肯開口,那幾個人就一定逃不掉,無論從哪個方面說,他們都是在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