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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江海下到一樓時，身邊立刻圍上了一群索要聯絡方式的女粉絲。
酒店大堂裡，也不知那些網紅主播是什麼時候下來的，早早拉開架勢，對著他一陣懟臉追拍。
向江海求助於酒店保安，擺脫了這些人的糾纏，跳上自己的二手捷達，衝出酒店停車場。
見一切都消失在後視鏡裡，向江海才減慢了車速。
望著熟悉的街道，來時的怒氣已被消耗殆盡，回去的路突然變得很漫長。
剛才在‘王婆說媒’現場，自己看起來雲淡風輕，滿不在乎，可那是演給別人看的好不好！
事情已經到了那種程度，自己還能有更好的選擇麼？
與其在乎，還不如棄如敝屐，硬著頭皮把苦酒喝下去。
可現在，面對紛至沓來的痛苦，遠離人們視線後，自己又怎能像剛才在舞臺上表現得那麼輕鬆。
解決了負心的徐白薇，鎮裡還有棘手的事情等著他。
當著全鎮幹部的面，自己不解釋也不請假，直接起身離開會場，丟了面子的鎮長肯定氣瘋了。
一個股級的副站長，在體制裡簡直微若塵埃，面對上級的打壓也只有承受的份。
可承受也需要心理建設！
開出一段距離後，向江海把車子停在路旁。
以現在這種狀態回單位，他沒信心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停好車，向江海搖下車窗，燃起一支菸，狠狠吸了一口。
一團煙霧猛地噴出，裹著無邊的憤懣。
“先生，要氣球嗎？給家裡的孩子買個氣球吧。”
向江海眼前的煙霧還沒散去，一大團錦簇的氣球就擋在他的眼前。
“去、一邊去，要什麼氣球，我特麼連女朋友都沒有，哪來的孩子？”
向江海衝著車外，粗暴地大聲訓斥。
也難怪他不耐煩。
轉過街角，就是縣城的中心廣場。這裡車流大、閒人多，總有些不長眼的小商販，像狗皮膏藥般，纏著向路過的車輛和行人推銷各式商品。
向江海剛剛經歷了被甩之痛，這小商販偏偏這麼不識趣地和他提什麼孩子，擱誰都會惱火。
“噢，那對不起了！”
發出聲音的是個女人，藏在一大堆氣球后，依稀露出一雙膽怯的眼睛。
向江海再吸了一口煙，更用力的吐出，憋屈依舊。
氣球向前移動了。
向江海的耳邊，卻傳來一個稚嫩的童聲。
“媽媽，是咱們惹那個叔叔不高興了嗎？”
向江海定睛看去，氣球后的景象完全展露在他的視線裡。
一個個頭不高、三十歲上下、衣著樸素的女人，牽著那奼紫嫣紅的氣球。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手牽著她的衣襟，緊跟在身旁。
女人的背上，一個襁褓正在熟睡。小腦袋最大限度地歪著，口水打溼了女人後背的衣衫。
“嗡……”
向江海腦中有電流經過，直擊五臟六腑。
【我剛才做了什麼？】
【心裡有怨氣，和無辜的母女撒什麼？】
【她們是在討生活，你向江海有什麼資格惡語相向？】
向江海的心裡，陡然被無邊的愧疚籠罩。
自責更像一座大山，兜頭壓了過來，讓他一時無法呼吸。
稍一猶豫，向江海朝著女人的背影大喊：“等一下。”
丟掉半截煙，拉開車門，追了上去。
女人轉過身，怯怯地看著向江海。
“你的氣球多少錢？”
不等站穩，向江海就問。
“大的十五，小的十塊。先生不是沒有小孩嗎？”女人遲疑地看著向江海。
“一共多少，我都要了。”向江海的口氣不容置疑。
“先生，您一個人買那麼多幹什麼，您……”
向江海打斷她道：“大姐，你別誤會，我是幼兒園採購，園長讓我去給小朋友買活動的獎品，正犯愁買什麼呢？”
“剛才是我態度不好，你別介意啊！這氣球都賣給我吧，正好！”
向江海編的理由連他自己都信了，那個女人卻疑問：
“先生，你沒騙我吧，你真的是給小朋友們買？”
“我們母女雖然難，但不接受施捨的！”
向江海口氣更加堅定，“大姐，請相信我，我真的是幼兒園採購。你賣給誰不是賣呢？”
“那……好吧。”女人見他一臉誠懇，貌似下了決心。
她數了一下手中的氣球，“大的還剩十一個，小的十三個。一共是……”
“兩百九十五。”向江海心算快。
“那就算你兩百六十塊好了。”女人善意地打了個折。
向江海掃過女人胸前掛著的二維碼，完成了支付。
“叮，您的支付已到賬二百九十五元。”
“先生，說好二百六的，你怎麼付了這麼多？”女人說著就去摸口袋，“等一下，我退你三十五現金。”。
“大姐，我回去能報銷的。”向江海一邊說，已經舉著氣球向街角去了。
望著他的背影，女人還在猶豫。
身旁女兒終於抑制不住興奮，搖著媽媽的手：“媽媽，媽媽，你說過，今天賣完就帶我去吃漢堡的！”
“快走，快走吧！那裡面還能打滑梯呢！”
轉過街角，手裡牽著一簇氣球的向江海，出現在中心廣場。
他招呼著一群正嬉戲打鬧的小朋友，“來，你們誰要氣球啊？叔叔免費送。”
一聽有這等好事，本來就盯著那五顏六色氣球的小朋友，立刻就跑了過來。
眨眼間，向江海身邊就圍滿了舉著小手的小腦袋。
“叔叔，我要！”
“叔叔，我也要！”
“叔叔，給我一個！”
“叔叔，你真帥！”
……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向江海手裡的氣球分發完畢。
看著歡欣跳躍的小朋友們，向江海的臉上露出今天以來最燦爛的微笑。
同樣報以笑容的，還有街角轉彎處，從酒店偷偷跟過來的，兩個拿著手機街拍的身影。
其中一人一邊拍，一邊對身邊的助手道：
“怎麼樣，聽我的沒錯吧？我保證，這影片發出去，這哥們兒肯定爆火。逮住這哥們兒，這波流量，咱們妥妥地吃定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