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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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蓋薄雪的平原上。
一匹白馬輕裝馳騁,飛奔而過,雪泥飛濺,踏出一個個小坑,露出泥裡萌芽的嫩草。
張著在馬上伏低身子,一支鐵箭從他的鬢角旁擦過,帶走一絲皮肉。
他本意引開敵軍為去報信的王伍爭取示警時間,但他未料到身後這支胡騎並不是一般的烏桓人。
箭矢飛過,發出一聲聲尖銳的厲嘯。
他們所用的不是胡人慣用的簡陋骨頭箭頭,而是精鐵鋒矢。
身後之胡人似有意戲弄他們,時而從他們身邊疾馳掠過,時而遠遠跟隨。
彷彿貓捉老鼠一般,戲謔遊獵,炫耀高超的射術。
張著年輕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
身畔跟隨的騎士越來越少。
胯下的白馬已經精疲力竭,在他的催動下,奮力揚蹄,口唇邊上全是白沫。
儘管軍中優質飼料將養半月,讓它十分健壯,精力充沛。
但是長時間的全力奔跑也讓這匹馬兒已經到達了極限。
對不起了,老夥計。
只是還不能停。
張著心疼的撫摸著汗津津的馬頸,身體狼狽的搖晃了一下。
還需要為王伍,為回去襄關報信的信使爭取時間。
獵物疲憊而頑強的奔逃,才能引發獵手的興趣。
張著看了看四周,不知不覺間,一隊人馬已經只餘他一人。
而此時,身後的獵手也似乎失去了繼續追逐的興致。
一根兩端墜著石頭的絆馬索貼地飛來。
纏住了白馬奔跑的後蹄。
這是胡騎慣用的拋索手法。
白馬被絆失蹄。
連同著馬背上的張著一同往前飛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張著本能的團身護住要害,卸力在地上滾了幾圈。
那匹精疲力盡的白馬雙蹄盡折,倒在地上再無聲息。
來不及喘息,胸口翻滾陣陣腥甜,張著翻身而起,顧不得擦拭一頭一臉的血,拔出腰側懸掛的繯首刀。
一彪胡騎呼喝著追上來,將張著和那匹死去的白馬圍在中間。
他們驅馬賓士,繞圈,發出一陣陣呼哨怪叫。
隆隆的馬蹄聲中,張著握著刀,弓著背,神色冷肅,如同一匹孤狼。
一陣叮叮噹噹的鈴鐺聲由遠及近的傳來。
環繞著的胡騎往兩邊讓出一條道來。
一匹高大之極的黑馬緩緩走了近來。
黑馬配著五彩繩結,繫著一串亮晶晶的鈴鐺。
一個眉目深邃、英風銳氣的胡人青年騎在馬上,他留著烏桓人的髡頭髮式,卻穿著漢人的戎服細鎧。
漫不經心把玩著手中馬鞭的青年,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張著。
“你們是白馬義從,對嗎?”青年衝張著揚起下巴,他的漢話說得十分標準,“公孫瓚的白馬義從。”
張著沒有回答,他死死的盯著青年馬鞍旁懸掛著的,用頭髮吊成一串的頭顱。
黃銅鈴鐺懸在馬鞍旁,綴在數張死而眼不閉的臉龐邊,對胡人青年來說,這是他得意的獵物和藏品。
1,2,3,4,……
張著仔細的辨著那些頭顱的面容。
一直數到9。
張著忽的鬆了口氣。
缺了兩個,沒有王伍!
他能認出,被射落馬的公孫家部曲並沒有一個的臉孔出現在這裡。
這些人頭全部都是王伍與他帶出來的那一什白馬義從的。
顯然這個胡人青年在挑選戰利品時,有十分明顯的偏好。
去往關隘報信的那一支隊伍應是被攔截,全軍覆沒。
但往南尋找隊伍蹤跡的王伍與某個士卒逃脫了,沒有受到這個腥羶之類的羞辱。
他們應該能找到隊伍,及時向趙都尉預警。
想到此,張著臉上露出一絲輕鬆。
只要如此,他的行為就是有意義的。
胡人青年不悅的順著張著的目光望去,馬鞍旁的9個人頭提醒著他,他的獵殺並不圓滿。
“那幾個廢物回來沒有?”青年忽然狂躁的給了身側一個扈從一馬鞭。
那個扈從身上穿著和張著同樣的軍大衣,上面染滿鮮血,應是從某具屍體上剝下來的。
扈從還愛不釋手的撫摸著新衣,便被抽了鞭子。
鞭子帶起淒厲的風聲,啪一下甩在他的背上。
叫他隔著厚厚的衣裳都疼得一咧嘴。
但他沒有露出絲毫不滿的神色,摸了摸傷處,嬉皮笑臉的用烏桓語回答道:“小帥放心,屠踏率領了20個部族好手,一定能帶回那兩隻走脫的白兔子。”
屠踏?被稱為小帥的胡人青年神色輕快了些,似乎對這個叫屠踏的人十分有信心。
他又將注意力轉移回張著身上,見到張著手上的繯首刀眼睛一亮,“你還是白馬義從的將官嗎?”
說到此,青年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往復震盪,震得人耳膜疼,“沒想到還能有這樣上佳的獵物!”
張著聞言扯出一個輕蔑的笑來,他舉了舉手上的佩刀:“想要嗎?親自來拿。”
雖然聽不懂烏桓語,但他本身是個冷靜善於觀察的人,對話的內容多少也能猜測一二。
他舔了舔嘴唇,左手伸進嘴裡,硬掏出半顆摔斷的臼齒。
往地下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抬手拭去額頭上淌下的血漬。
揚眉衝著高高騎在馬上的胡人青年勾了勾手指,“來呀!”
張著的輕視挑釁,引起了胡人青年諸多扈從的不滿。
他們呼喝著,掏出弓箭就要將張著射殺當場。
幾個披著黑色大衣的烏桓人翻身下馬,拔出腰間的彎刀。
張著冷笑一聲,摘下兜鍪扔到一旁,解開大衣,卸下里面穿著的札甲。
扯下束髮的髮帶,一圈圈將右手與繯首刀的刀把緊緊纏在一起。
又怒喝了一聲:“來啊!狗崽子們!”
張著的無畏做派鎮住了一些人,也激怒了一些人。
胡人青年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絲興味,他沒有受張著的激將法,依然穩穩的高坐在馬背上。
撥弄了一下鈴鐺,青年動動手指,招呼幾個神色激憤的扈從上前來。
彎腰對幾個扈從輕聲叮囑了幾句。
他直起身,唇角掛著一絲笑容,似乎在想著什麼有趣的事情。
五六個聽從他叮囑的扈從走上前來。
胡人青年看著披散頭髮,立在場中,背脊挺直如松的張著。
態度輕漫的緩緩抬起右手。
隨後,重重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