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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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屋舍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樓宇森列影影綽綽。
多進院落相互毗連,形成一片巨大的黑影,宛如一隻巨獸潛伏在令支城中。
在這龐然大物的心臟部位,一處小院裡,門與門框皆塗硃紅彩,一盞小巧精緻的燈籠掛在廊廡盡頭照亮院落小小的一角。
橫樑垂下厚重精美的軟紅羅帳,羅帳上織繡著精美的雲紋,一尺的價格足夠令支城中平常人家花用半年。
重重雲羅帷幕裡,青銅熏籠中燃燒著上好的碳,暖香盤踞在屋裡,久久未散。
儘管屋外仍是呵氣凝冰的天氣,可屋裡依然暖融融的。
舒適得叫人從骨子裡生出些慵懶。
面容清癯的老者躺在精美的錦被裡閉目假寐,已過花甲之年的他近來睡眠越發的少。
一隻白生生肉乎乎的嬌軟胳膊橫過他的胸膛,藤蔓一樣纏在他的脖頸。
面似銀盤的花季少女頭髮披散睡在他的胸膛。
這樣年紀足可做他孫女的女孩,夢中也無意識的依戀信賴,叫他頗為受用。
這位老者正是現任公孫家家主——公孫景,也是公孫瓚親父,公孫顏與公孫承的親爺爺。
晚間喝了些酒,此刻公孫景尤在微醺狀態,他嗅著帷帳內的軟香,輕輕將近來最寵愛的妾室軟嫩的胳膊抓在手心,愛不釋手的摩挲著她手臂內側最嬌嫩的那塊面板。
他素來喜歡嬌憨、膚色白皙略有肉感的少女,那樣年輕洋溢著活力的身體,在繾綣時的嬌態總讓他好像恢復了青春,回到了精力最旺盛的時節。
閉著眼睛,揉按著軟嫩的臂膀,公孫景不知不覺又想到了近日來讓他頗為煩心的庶子公孫瓚。
公孫瓚的生母也是這樣年歲時,被他從僮僕客女中一眼挑中,當夜便承了恩露。
只可惜身份著實太低,直到生下公孫瓚才抬做妾室。
後來那女子病逝多年,公孫景已經記不得她的樣貌,只記得是個生得極,一身皮肉白皙如羊脂白玉一般,帶著幾分魔性誘惑的女人。
對於這個已經記不清楚的容貌的女人,公孫景是又喜又惱的。
喜的是她生下了公孫瓚這般漂亮挺拔的兒子。
在公孫瓚馳騁北地的那些日子裡,他藉此坐穩了家主之位,公孫家也藉此得了不少好處,勢力再次膨大成為遼西乃至幽北的龐然大物。
卻也惱公孫瓚沒能繼承這女子的半分溫順,桀驁不遜得連家族掌控也不服。
對於公孫瓚的敗亡,公孫景內心早有預案,他內心十分清楚知道如今世道的規矩和玩法。
公孫瓚縱然武勇,但任人全憑身份。
衣冠子弟,縱有秀才者,也絕不重用,必抑死苦窮之地。
對與他有相同境遇的庶子之流,卻是嬌寵提拔,若公孫達、田楷般可用者寥寥,皆是卜數師劉瑋臺、販繒李移子、賈人樂何當之流的庸才廢物。
甚至本家派出的子侄,公孫瓚都一概不用,趕回遼西。
想到此公孫景的手指驟然縮緊,指下嬌嫩的肌骨吃不住力,留下了幾個青色指印。
服侍家主,妾室哪敢真的酣睡安眠,依然伏在公孫景的胸口,雙目緊閉,睫毛輕顫了幾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現在,公孫瓚死了。
公孫景鬆開收緊的手,乾瘦的手指上,指甲略長,在愛妾胳膊顯眼的幾個指印上似是疼惜一般的輕輕搓揉了幾下,枯枝般的手指與少女的嬌嫩形成了令人皺眉的反差。
那個桀驁的庶子一死,遼西必然要迎來一次變故。
公孫景的眉頭皺起來,每次想到這個庶子都會令他感覺心頭煩悶,本以為已經斷了血脈,沒想到還留了一子一女。
令支城外的廣廈莊園、良田蔭戶反倒成了麻煩。
他本已經在知曉公孫瓚敗亡後,就做了合理的分配。
良田、蔭戶長子公孫瑎可得,長子將要繼承家主之位,當多些花銷來源以養門客。
連綿數鄉的大莊園分作幾份,依次分給其餘几子。
殘餘部曲則全部收歸本家。
積年府庫可用來充實他的私庫。
他們只需要為庶子公孫瓚一家舉行一場盛大的葬禮,便可以了結此事。
這般合理的安排,卻因為那兩個白馬義從都伯的口信而全盤打亂。
女兒則罷了,出了孝期擇戶人家嫁掉即可,不過多花費一份嫁妝。
可偏偏還遺留了一子。
公孫景咳嗽了一聲,原先不知道藏在哪裡的僕婦侍女立刻捧來痰盂、熱湯,給他承痰漱口。
一直趴睡著的愛妾急忙坐起來,給他拍背,一身的白肉在燭光下渡了一層暖光。
公孫景不喜這身嬌嫩皮肉被衣衫遮擋,每每要她光裸著,抱著安睡才舒坦。
僕婦們個個目不斜視,侍奉著清了痰,又魚貫而出,隱於房間的角落。
公孫景頭枕在愛妾綿軟的懷中,重新躺回眠床厚厚的褥子上。
他手中把玩著軟玉溫香,一邊望著眠床頂承塵上繡著的紋飾。
左平已經被他派遣出去接應他那可憐的孫子孫女。
皆是他公孫景的根苗血脈,這兩個孩子雖然活得不合時宜,可是公孫景依然是開心的。
再不喜公孫瓚,也是親子,若能留一線骨血在世,也是公孫瓚和那兩個孩子的氣運。
只是,其中關節還得他費心調節周旋。
他聽聞長子已經妥當作了接收良田蔭戶的準備,只怕白費了功夫。
可是么女阿璇相中了一處風景極好的莊子。
阿璇脾性嬌蠻,若期望落空,只怕要橫生紛爭。
念及這個老來女時公孫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到時便讓伯圭家么女阿顏和幼子阿承讓一讓姑姑。
不過是座莊園,公孫瓚留下許多家財,送給小姑姑做禮物又有何不可。
正這麼想著,屋外門廊上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一陣腳步聲,伴著甲葉碰撞的聲音帶著不祥的徵兆,由遠及近走來。
“家主,左校尉傳來急報,遷安阿都那帶兵南下,出現在襄關左近。”
來報信的是左平帳下親隨,他雙膝跪在門外的精緻的草編地衣上,一路奔波疾行,鎧甲甲葉上的泥水滴落下來,弄髒了一大片乾淨的地面。
他屏息凝神,等待著門內家主的吩咐。
門內許久沒有聲音。
正在他猶豫是否重複一次的時候。
門內傳來了回覆:“去,叫公孫瑎滾過來!”
蒼老的聲音平緩無一絲波動,卻又彷彿隱藏著驚濤駭浪。
“是!”報信的軍士瞬間沁了一頭冷汗,深深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