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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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製的車輪碌碌滾動,漸漸駛離襄關。
太陽照到夯土的城牆上,有些刺眼。
侍女阿青回過頭,回望了一眼漸漸遠去的襄關城樓,心中有些惶恐,又有些雀躍。
她從小便長在襄關,從沒有離開過。
雖然要去的令支距離襄關不過兩日路程,可是就這樣短短兩日的路程,她也或許再沒有機會回到家鄉。
“咚!”正傷感著的小姑娘腦門上捱了一記腦瓜嘣。
“哎呀。”她呼痛一聲,不明所以的望著自家阿孃。弄不懂她為什麼會捱揍。
阿青的孃親是一個精幹的婦人,她恨鐵不成鋼的點了點女兒的腦門,“你啊,不好好伺候在娘子身邊,又來做什麼?”
母女兩一邊跟著長長的隊伍走,一邊說話。
長長的隊伍長蛇一般走出襄關城門,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士在前開路,時不時遊曳巡視在馳道。
阿青孃親看了看阿青送來的一個白麵餅子,她本是灶上廚娘,在襄關校尉府當差多年,還是有幾分見識的。
眼前阿青送來的麵餅,圓盤大小,一個指節厚,白乎乎的一看就用了最上等研磨過篩的白麵,上面還撒著些胡麻粒。
且不說一碗白麵要經過舂穀脫殼,碾碎過篩,須得數個灶上廚娘粗使僕婦忙多久,就是這餅上的胡麻粒,也是尋常人家見不到的。
麵餅包在素白麻布裡,散發著穀物的清香。
阿青孃親立刻正色:“你從哪得來這樣好的東西?”
阿青莫名委屈的揉了揉額頭,她娘手勁大,叫她額頭紅了一小塊。
“我家娘子給的呀!娘子說了我年紀小,嗯……”阿青頓了一下,回憶公孫顏的原話,“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好好吃飯補充營養,才能長高。”
阿青娘一頓,隨後抬起手更大力的又在阿青額上敲了一下:“娘子厚賜,你拿來幹什麼,還不快自己吃了?”
說著阿青娘又將手裡的餅子塞回阿青手裡:“娘子恩德更應銘記,還不快回去娘子車駕服侍?若是娘子找不見人,必要罰你。”
聞言阿青鼓起臉頰:“我家娘子才不會!”她家阿顏娘子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才不會為這樣的小事罰人呢。
雖然這麼想著,但是阿青覺得她孃親說得對,她應當趕緊回去,若是娘子有事差遣呢?
趁她娘還沒反應過來,阿青一把將麵餅塞回她娘懷裡,自己提著裙角,一溜煙的跑了:“阿孃,你吃,這種麵餅子可軟可甜啦!”
看著女兒的裙角消失在前方的隊伍,阿青娘懊惱的嘆了口氣,唇角卻帶出一抹笑來。
她早年喪夫,再嫁了校尉府的牧戶,但後嫁的夫郎是退伍的老兵,曾經戰場上傷了身子,雖能有夫妻生活,可再生不了孩子。
她只阿青這一個女兒,阿青能跟在阿顏娘子這般親厚純孝的女郎旁邊服侍,實是先祖保佑。
她實在擔心阿青這樣的性子若是惹得娘子不喜,被趕離身邊,所以時時叮囑教導。
此時看著懷中這張餅,阿青娘心中更是感激莫名。
“阿青娘,娘子賞了阿青什麼東西啊?”同行在牛車輜重旁的幾人圍了過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們都是趙雲用繳獲的鎧甲長刀和烏桓人人頭戰功,跟公孫達換來的襄關僮僕或者百工戶。
整好四十戶,二百餘人。
除了五十人是校尉府的奴僕,其餘皆是百工戶或屯田戶。
他們也頗羨慕阿青能在主家娘子身側服侍,因著這一重,讓阿青家在這四十來戶中隱隱有了不同地位,同樣情況的還有侍女阿蘭家。
“是娘子賞的吃食。”雖責罰了阿青,但是阿青娘此時略抬高了些音量,將手裡的餅一亮,“娘子說阿青年紀小,正在長身體,賞的麵餅子。”
“哎呀,這可是上好的白麵做的!”與阿青娘同為灶上廚娘的一個黑瘦婦人臉上露出誇張的表情,她確實驚訝這餅子用料之好,但是如此誇張未必沒有討好的成分。
她與阿青娘被分派了任務,在行軍途中埋鍋造飯時,負責這二百餘人的食物分配。
放飯時手一抖,多一點少一點都是份人情警告,因這份工作,她今日得了不少吹捧討好。
可她也知道,自己得這份小有權力的工作多虧了阿青孃親的舉薦,因此此時也不惜力的賣力表演著。
“阿青這樣好的東西不吃,送來給孃親,真是孝順啊。”黑瘦婦人的聲音更大了些,吸引了眾多注目,直接使用了漢代夸人的頂格待遇——誇孝順。
阿青娘子見眾多視線集中在身上,下巴更揚起幾分,她用一種較矜持的語氣說道:“還是咱們娘子教導有方。”
現在襄關誰人不知公孫娘子阿顏是個純孝女子?
為了給父兄母姐守孝,不著貂裘,不臥眠床,接連數日不飲不食。
聽見阿青娘念及公孫顏,周圍人的臉上紛紛浮現出敬重神色。
漢代最推崇的品德就是孝順。
當世能做到如公孫娘子這般的女子實屬少見。
阿青娘見著了周圍人的神情,與有榮焉的浮現出自豪神色,她家阿青可是公孫娘子身邊唯二的近身侍女呢!
阿青娘又摸了摸手裡的餅,心中一咬牙,掰了一半餅子下來,剩餘一半依舊用布包了放進懷裡,稍後與丈夫分食。
她舉了舉掰下來的半個餅子道:“我也不是小氣人,今日就與大家分食,叫大家一塊沾沾娘子的賞賜,沾沾福氣。”
聞言周圍人個個嘴上推拒不停,但沒一個人離開的,都死死的望著阿青娘。
阿青娘也沒嘲笑,先給站在她身側的黑瘦廚娘掰了一塊食指大小的。
黑瘦廚娘急忙千恩萬謝的接過,掐下指甲蓋大小的一塊放進嘴裡抿了,其餘的用懷裡的帕子包了揣進懷裡。
她的兩個兒子在軍中做輔兵,這樣白麵做的金貴東西,當留給他們兄弟分食,漲漲見識。
漢代普通平民辛苦勞作,終其一生,或許都吃不上這指甲蓋大小的一塊白麵餅。
黑瘦廚娘珍惜的將餅子頂在舌尖,含化了抿開,讓麵餅糊均勻的糊在舌面,品嚐著麥物的回甘。
“真甜啊。”她面上止不住的露出笑容來,“又軟又甜。”沒有一點粗糙的麥殼碎屑。
見她吃得香甜,周圍人再矜持不住,紛紛伸手來討。
阿青娘每人分了拇指節那麼大一點,自己將掌心裡一點碎屑小心的抖進嘴裡,便示意沒有了。
沒分到的紛紛垂頭喪氣,恨自己來晚了。
這處騷動很快引起了巡邏軍士的注意。
胯下騎著一匹白馬的高大漢子,縱馬過來:“都在幹什麼呢?散開。”
不散開,阻塞了道路便拿你們試問,何洲騎在馬上,嚥下了後面這句話。
軍中一直反覆提及,當對百姓客氣一些。
雖然沒入軍法,但是教育多日,何洲還是聽進去了許多,他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因他到來而靜若寒蟬的諸人。
不知怎的,腦海裡回想起了陽丘裡。
想起來那些跪在長坡上送他們離開的村民,和在熊熊烈火中化為灰燼的村民屍體。
“行了,快散開。”他自己也沒有發現自己放低了聲音,“接下來還有兩天路程要走,多節省些體力吧。”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我們伍負責你們的安全,若是路上有什麼麻煩,便來尋我。”
“我叫何洲!定保你們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