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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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支太守府
六百石小官在地方也是一方人物,可是在這太守府,卻算不得什麼。
公孫瑎與諸人分坐堂上。
四角的大銅爐裡燃著上好的炭。
垂下帷幕稍擋初春的寒風。
公孫瑎端坐在上首的案几後,前面擺放了一盞茶湯,炙過的茶餅碾碎了,以熱湯澆灌,內加蔥白、薑片、橘皮,可醒酒提神,令人不眠。
公孫瑎抬起茶湯,抬起右手,在寬大的袍袖之後輕輕呷飲一口。
他腰桿挺直,目不斜視,舉手投足沒有一絲不合禮節的錯處。
溫熱的茶湯在舌尖打轉,苦、澀之後便是回甘與蔥姜橘皮的清香。
這複雜而清揚的氣味彷彿從鼻腔升騰至天靈,叫公孫瑎頭腦一清。
直到一個甲士捧著一方漆盒,大步走進來,他才鬆了口氣。
那甲士還未走近,公孫瑎似乎嗅到了漆盒中傳來的腥氣,他微微皺眉,抬手示意那員甲士不要再靠近。
他又飲了一口茶湯,剛剛因鬆了口氣而微微垮下的肩膀重新支起,開啟。
他放下手中漆盞,望著甲士捧著的漆盒神色莫名。
似乎又看見了二十年前那個跟隨在自己身後的年輕人。
公孫瑎嘆了口氣,再次抬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溢位的淚水。
見他如此作態,躺下諸人均垂頭不敢言語。
只有一清須文士避席而出安慰道:“使君莫再難過,杜功此去……亦算死得其所了。”說道最後幾個字時,他聲音細如蚊吶,幾不可聞。
可是公孫瑎聽見了,他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那侄兒侄女,如今走到哪裡了?”公孫瑎向右手一個門客問到。
身軀雄壯的門客回到道:“剛才使者快馬來報,已經行至令支城外八十里,至多傍晚,便能抵達。”
公孫瑎思索著捻動下頜的鬍鬚:“好,我這便打點一二,出城三十里,迎我侄子、侄女。”
清須文士一愣,出城三十里?
作為嫡長伯父,這般隆重,態度放得如此之低,是不是有些過了?
公孫瑎知他要說些什麼,他也知道這樣態度實在太低。
可他實在無法,就算殺了杜功,他之前從公孫瓚府庫處搬走的大半財貨糧秣,已經花銷填補了歷年的太守府庫空洞。
若非如此,他何必犧牲掉身邊跟隨多年的心腹杜功來堵住悠悠眾人之口。
可是即便如此,那些財貨去向和阿都那南下劫殺之事也不是輕輕鬆鬆可以抹平的。
念及阿都那,公孫瑎望著清須文士的眼神中帶上了幾分不滿,若不是他擅自行事,現在場面也不會撕拉到如此難看的地步。
公孫顏與公孫承再礙事,不過孤兒孤女,有他這個大伯父關照,不必再操心俗事,又能翻出什麼花樣?
就因他們與庶弟公孫瓚之間的恩怨,竟然讓事情糟糕至此。
可笑的是,千人騎兵南下,竟被一支白馬義從潰兵擊碎。
一想到此,公孫瑎的心中更加生出不滿。
“阿都那如何了?”
左右侍從退下,公孫瑎才輕聲問道。
清須文士感知到了公孫瑎對他的不滿,此時小心斟酌了一下才回答到:“不太好。”
傷勢成了那樣,怎麼能好得了。
能逃回來已經是他好運。
現在必須用酒送服大量五石散才能叫他稍止劇痛,安睡片刻。
文士的回答公孫瑎似乎回想到了什麼令人不適的畫面:“醫士也沒有辦法麼?”
清須文士默然搖了搖頭。
回想起阿都那往日騎在馬上飛揚縱橫的樣子,公孫瑎的心忽的一痛。
“我聽聞沛國譙縣有一名醫名華佗,字元化,你儘快派人前往,即便是綁也將他綁來替我……替阿都那看病療傷。”
清須文士不敢怠慢,急忙垂頭稱是。
此時,太守府中奴僕來報,已經準備車駕。
公孫瑎嘆了一口氣,暫時不再想別莊中的阿都那。
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出門去,他還要去迎接他的好侄女和好侄子呢。
他也要看看那位擊敗了阿都那,讓阿都那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都尉。
當要好好獎賞於他啊。
公孫瑎按太守出行的車駕,橫穿過令支城,直走到城外三十里處才停下。
就地設下步障,又有僕從抬來案几,暖爐。
公孫瑎就這樣在古馳道旁安坐。
令支城內
太守府今日發生的事情無一遺漏的,被記載在布帛上,遞到公孫景的案几上。
面容清癯的老人因那日夜半起來,受了些涼,他清了清嗓子,在奴婢的服侍下咳出一口濃痰。
熱熱的橘皮水小口小口的喝下,在覺得胸腑舒服了些,看向案桌。
案桌上擺放著的,除了今日太守府發生的事情記錄,還有三封來自左平的書信。
第一封,左平報告了阿都那南下截殺之事。
第二封,左平報告了陽丘裡大勝,全殲阿都那的捷報,其中特意提及阿都那身免之事。
第三封,左平提到了那個趙姓都尉,不要錢糧,只要戰馬和百工匠戶及流民。
公孫景的面上閃過一絲思索,不要錢糧只要匠戶流民……
戰馬為五畜之首,是攻略北地的重要資源,不放棄戰馬說明這個趙姓都尉並非甘心歸於田園。
百工戶和流民亦是莊園執行的重要資源。
從此上兩點看,這個趙姓都尉顯然還是為公孫顏姐弟打算的,可是為什麼在這亂世最重要的糧秣衣甲卻不需要呢?
公孫瑎的指節在案桌上有節奏的敲打,任他想破了腦袋,也琢磨不出趙雲這個行為的用意。
許久,方才抬手揉了揉跳痛的額角,嘆息一聲,喚來府中管事。
“顏娘子和小公子的院子,準備得如何了?”
“回家主,已經一切妥當。”
公孫景髮妻已逝,老來女公孫璇是個飛揚跳脫的性子,公孫家諸事皆由公孫瑎髮妻掌管。
但公孫景並不放心。
人年老之後,沒了尋歡作樂爭權奪利的力氣,便會將心思轉移到子孫後代上。
原本公孫瓚在世時,他便擔心公孫家走到手足相殘的地步。
公孫瓚實在過於強勢,壓得長房嫡子公孫瑎抬不起頭,即便接任遼西太守,依然仰仗庶弟鼻息。
公孫瓚也是個桀驁的性子,對兄長的敵意輕視從不稍加掩飾。
現在公孫瓚敗亡,得天之幸留得一絲血脈在世,他不能坐視庶子絕後。
大兒媳並不是個寬容好性子,他怎能讓公孫瓚的兩個孩子落入那般境地。
不得不親自過問安置事宜。
回想到左平信中所說孤竹莊園一事,公孫景蒼老的面龐閃過一絲無奈。
雖是阿顏的嫁妝,可是阿璇在他面前求了幾回,這事叫他不知如何處置。
只期望這個十數年未蒙面的孫女是個嬌軟脾性,願意讓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