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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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清如水,星疏雲淡。
令支公孫宅。
嘩啦——
一卷竹簡劈頭蓋臉的砸在公孫瑎的臉上,將他的臉打得歪到一旁。
竹片的邊角劃過中年年人保養得宜的臉,在額頭劃過一道紅印。
案几傾倒在地,案几上的卷牘灑落一地。
公孫景喉中發出低沉的氣音,他到底上了年紀,扶著左平的手臂才勉力站穩。
他看著跪在堂下的公孫瑎,不知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為何自己竟養育出這樣的兒女。
為了家族的未來,他給予了他們最優渥的環境,最優質的教育。
可是他最重視的長子和最寵愛的么女回報給了他什麼?
么女一次次為了私怨算計侄女,先施毒計不成,後慫恿葉氏兄妹,算計侄女姻緣。
險些破壞他的佈置謀劃。
寄予眾望的長子,身居高位而不謀其政,風光月霽之下,只知坐而清談,尋歡作樂。
寵幸異族女子,折騰出的私生子將邊塞弄得一團亂。
現在竟讓異族單于大搖大擺的進到了令支城,又大搖大擺的離開。
家國天下,在他公孫瑎眼中究竟是什麼?
公孫景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幾乎要昏厥過去。
最後,只在左平的攙扶下,勉力坐下。
他又抬眼看了一眼跪在堂下的公孫瑎,這個長子還是如從前那般恭順跪著,垂著頭一言不發。
這樣的情形似乎發生過無數次。
此時公孫景的心中卻滿是疲憊。
他已經老了,長子如此,公孫家到底交於何人之手,方才能保住公孫氏數百年傳承,不讓公孫氏淪為媾合異族的笑柄。
公孫景捂住胸口喘息數次,方才稍稍平息心悸。
“派人去追了嗎?”他問左平。
左平面沉如水:“已派遣精騎沿路追截,只是……”
左平亦是北地之人,他自然能知曉這次截殺若是成功,之於北地的意義。
不是誰都是堂下那個蠢貨。
只是他們收到訊息時,已經太晚了。
念及此,即便是左平這樣恪守本份的家族部曲武人,也鄙夷的看了一眼公孫瑎。
左平的話又再次點燃了公孫景的怒火,他按捺不住情緒,抓起手邊的筆架甩手扔出。
但他氣力不濟,並沒有砸中。
那山石所制的沉重筆架摔在了公孫瑎的面前,筆架碎裂,碎石飛濺。
但他依舊如木胎泥塑一般,一動不動。
在他的父親公孫景面前,他素來都是如此,也只能如此。
“滾吧。”公孫景無力的闔上眼睛。
公孫瑎一言不發攏了攏衣袍,躬身後退出了廳堂。
一直退到了青灰色的廊道上,再看不見公孫景。
他方才抬起了一直藏在黑暗中的臉,面上閃過一絲陰狠。
不過這一絲絲陰狠很快便又消失不見,他重新將彎下的背脊挺直,大步離開。
“你說,我做錯了什麼?”
直到公孫瑎走後很久,一片寂靜的廳堂內,才傳出公孫景悠悠的嘆息聲。
侍立於一旁的左平沒有回答,他知道公孫景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孤竹盧龍如何了?”
又過了許久,公孫景悠悠的問道。
左平面上露出遲疑之色。
“盧龍縣中正在徵募勞工,大修城關邊塞。”
“孤竹……”
左平覷了一眼公孫景的面色,“孤竹莊中已經完全封閉,外人進不得。”
連他們之前佈置的耳目也要麼被髮配盧龍塞,要麼完全被閉鎖在孤竹莊園之中,沒有任何訊息傳遞出來。
現在的孤竹莊園已經完全脫離了掌控。
“只聽聞顏娘子,在北山結廬守孝。”
結廬守孝?
公孫景聞言面上露出嗤笑,當真乖乖守孝,那一封封盧龍縣送來討要米糧軍備匠人的信又是何人手筆?
這種作風,能瞞過公孫瑎瞞過其他人,卻瞞不過他。
公孫景暗自嘆了口氣。
長子無能陰狠,其餘子嗣資質平平。
兒孫一輩,更是一個不如一個。
公孫景遺憾的想到,要是遠在盧龍那個小討債鬼,是男兒該多好……
他再次長長的嘆了口氣,“左平,去給我把地上,盧龍來的公文找出來。”
既想要,他便給,倒是看看能折騰出什麼風浪。
公孫景這邊發生了何事,公孫瑎並不知曉。
他已經習慣了他的父親越過他直接指派,行使太守之職。
坐在黑黢黢的車廂裡,公孫瑎隨著車廂的行進輕輕搖晃,閉目養神。
許久終於行至一個偏僻院落,他緩緩走下車。
御夫立在遠處不敢上前,太守府中人人皆知,這處院落的禁忌,即便是當家主母也不能靠近。
公孫瑎撩起袍角,走進院落。
剛剛行至前院,便聽見女子小聲的啜泣。
他頓時沉下臉來。
“姐姐,我害怕。”
兩個纖細的身影站在燈火照不到的黑暗角落。
相互擁抱著,小聲哭泣。
“那人的模樣,好可怕,我們,我們當真要與他行房受孕嗎?”其中一個用發顫的聲音說道。
“莫怕。若能產下一兒半女,也是我們的福分。”另一個寬慰道,只是聲音也在顫抖。
她們又小聲彼此安慰了一陣,方才離開。
公孫瑎站在柱子後,面色鐵青。
他的親隨小心的看了一眼他的臉色,“使君,可要處置了換人?”
公孫瑎哼了一聲:“不必,瞧她們生得好,如此相互安慰,情誼感人。”
“必然是能生下好孩子的。”
親隨雖聽他如此說,卻不敢搭話。
別人不瞭解,他還不知這位使君是何種脾性嗎?
“那神醫準備好了沒有?”
“到底何時才能開始計劃?”
先前他給阿都那飲了孤竹莊中的清繹酒,只可惜阿都那受傷太重,米水難進,服了五石散一直半夢半醒,竟難振雄風。
前月請來那神醫,逼迫利誘之下,方才讓他鬆口答應,替阿都那調配藥物。
現在也該是時候了。
親隨聽他如此問,急忙動身去神醫居住的屋子詢問。
公孫瑎站在阿都那的房門口沒有進去。、
他也受不了裡頭的味道,只站在這裡親隨去尋人。
他現在只想看見阿都那留下血脈。
再之後……他面無表情的盯著天上一輪圓月,在接下來,這世間便沒必要再留下任何一個知情者了。
正這般想著,廊廡上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使君,使君。”
“那神醫從溷廁竇洞跑了!”
晦氣晦氣啊。
一直保持著長者風範的老者這次連藥箱也遺失了。
他順著牆根一路疾步奔逃。
花白的頭髮散落下來,雙手身上滿是穢物。
但此時已然顧不得那麼多。
他行醫多年,什麼人沒見過。
如身後這樣的人家他卻是真的沒有見過啊!
白日所見所聞更是讓人驚掉下巴,居然還有勾結外族之事。
他若是不跑,以後也不會有命在。
聽得身後太守府中起了騷亂,有火把火光晃動,心中著急。
可他自被綁來,便一直幽禁在太守府中,哪裡知道城中的路。
正跟無頭蒼蠅一般慌不擇路的亂竄時,忽從旁邊的垣牆之後伸出一隻手。
那手熟練的堵了他的嘴,將他一把拖到了牆後。
不敢高聲叫喊,正想低頭求饒時,一隻手掌劈在了他的後頸。
老者只覺亮眼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爬起來繼續寫,默唸三遍為了這個月全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