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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海珠“哦”一聲。

牢頭說的府臺大人,便是那位新官上任、祖籍福建惠安的松江知府莊毓慶。

看來,莊府臺在無需裝飾政績的事上,也是有惻隱之心的。

惠安和漳州龍溪縣一樣,此時已開始出現獨立謀生的“自梳女”群體。

之前莊府臺聽黃尊素和韓老爺說起鄭海珠的身份時,並未表露驚訝和牴觸。鄭海珠因此已在謀劃,在這位相對開明的父母官治下,自己更應積極地將松江府當作女性參與對外貿易的試驗田。

鄭海珠一邊思忖,一邊循著斷續的貓叫,緩緩走過牢房。

夕陽餘暉提供的照明固然寒酸,鄭海珠依然能辨出,幾間靠外的女囚室,空無一人。

不奇怪。平民女性在這個時代,生存空間狹窄堪憐,活動自由都沒得幾分,犯罪率自然也遠遠低於男性。

“荷姐……”鄭海珠在關押命犯的囚室外駐足,壓著嗓子低喚。

木柵邊,一隻狸花貓蹲在水盆前,昂首盯著鄭海珠,但很快立起來,機敏地讓到一邊,以免被鐵鏈碰到。

那戴著平頂縹帽的女尼,從黑暗深處撲到柵欄邊。

她的動作是迅捷的,但神色,一如方才鄭海珠在街上望見的時候一樣,不見失態。

此刻因為近在遲尺,鄭海珠得以將她的面貌看得更為真切。

五官輪廓娟秀尚在其次,關鍵是她的雙眸粲然明亮,眉宇間則隱隱含著英氣,不似草根婦人那般透著麻木呆滯,但也沒有道觀庵堂師傅們的靜謐肅穆之相。

“你怎曉得我出家前的名字?”

再次確定這間囚室只關押了一個犯人後,鄭海珠湊上去,盯著女尼:“荷姐,是山陰張公子託我進來的,就是,就是大和尚。”

“啊唷,”荷姐聽到“大和尚”這個親切的乳名,輕呼一聲,參研之色即刻被驚喜所取代,“宗子來松江了?”

“是,他和燕客公子來看你。”

“那姑娘你是?”

“我姓鄭,就住在華亭縣,張公子對我的好友出手相助,我因而能與他相識。今日申中時分,我為公子帶路到九蓮庵。”

鄭海珠坦然與對方四目相對,但惜言如金,只簡略交代自己的出處,等著荷姐的反應。

荷姐在短暫的滯頓後,直接呼求道:“鄭姑娘,我沒有殺人,請兩位少爺救我!”

鄭海珠點頭:“姐姐須長話短說,牢頭隨時會讓我避走的。”

荷姐立即加快了語速:“今日過午,我正與楊老爺的家僕說話,忽聽葉木匠在禪房大叫著殺人了。我們忙去禪房看,只見滿地的血。我嚇得連忙要去報官,才跑到街上,卻被官差攔住,將我趕回庵堂。他們硬講我殺了楊老爺,說是從他屍身搜出了我的字跡,他手腕上還有我庵堂的祈福帶。”

荷姐連珠炮般講了一陣,終是頭緒欠奉。

鄭海珠於是趁她喘氣之際,盯著重點問道:“你自家屋裡滿地的血,你不曉得?那個葉木匠在你庵堂作甚?楊老爺的家僕又為何來找你?楊老爺的屍身是官差在別處尋到的?”

荷姐定一定神,答道:“供奉先師的禪房木門壞了,我請葉木匠來修。因尚未修好,他囑咐不可擅動,我兩個徒兒也不在,我便未進去灑掃。葉木匠昨日說要去青浦做個急活,過幾天再來,卻不知為何今日突然現身,都不是從庵堂正門進的。再說楊老爺,他是徽州人,與我相識於書坊,願資助我刊印書籍。楊老爺這一回到松江談買賣,前幾天還與我問過刻書之事。今日他家僕人尋到庵堂,說老爺徹夜未歸。後來官差抓我時講,楊老爺的屍身,就在庵堂後的小河涇裡撈起來的……”

她忽地又停住,在交織著怒意與戚容的神態裡踟躕片刻,一字一頓地對鄭海珠道:“我沒有殺人。我若吃了這場冤枉官司,真正害死楊老爺的人,不就逍遙世上了麼?”

……

天邊的最後一縷緋雲隱入夜幕,鄭海珠從縣衙牢房的犄角旮旯之處繞出來,快步走到樟樹下的陰影裡。

張岱迎上來,先輕聲開口道:“方才我也命家僕折回去打聽情形,庵堂裡原本還住了兩個小女尼,只十三四歲光景,這幾日去華亭縣兩位女檀越宅中陪著抄經唸佛,並未住在九蓮庵。對了,家僕還打聽到,荷姐月初才去應天府考過度牒。”

有明一代,佛門度牒由禮部發放。因寺院庵堂可免徭役賦稅,故而太祖皇帝規定,朝廷每年的所發度牒數量定額,且僧尼申領度牒前必須透過禮部的考試。到了萬曆年間,綱紀廢弛,有門路的假和尚只要賄賂了各級官員,便可獲得度牒,造個假廟,將自家田產掛在寺院名下。

鄭海珠明白張岱的言下之意,點頭道:“你是想說,荷姐是走正道的比丘尼。”

“是的,她雖痛失至親,但去歲寫給我家的信裡,言辭平和雅正,並邀請我母親來九蓮庵小住,顯是參透了‘樂從苦生,果由因起’。她絕不會有方才那些販夫走卒所說的引誘在先、謀財其後的行徑。除非,除非那死去的徽商有不軌之舉,激得她反抗中誤殺……”

“不,張公子,”鄭海珠斬釘截鐵道,“方才荷姐,反而主動告訴我,楊老爺是位君子。他乃此地幾間清流書坊的常客,每回來松江,便去書坊包攬滯銷的刊本,幫助坊主週轉。荷姐從前在蘇州時的僱主家有個小女兒,極愛讀《牡丹亭》,並留下萬言書評。那女孩兒不幸病亡,父母便以為是《牡丹亭》耗盡愛女心血,一怒之下要燒了書評稿,荷姐偷偷換出手稿,來到松江後想刊印成冊。她正為印資發愁時,在書坊遇到楊老爺,楊老爺求閱書稿後,當即康慨解囊,願資助銀錢,其後也並無逾矩之舉。”

張岱屏息凝神聽到此處,喃喃道:“這很像荷姐的性子。荷姐雖是家生婢子,但自幼聰慧有書心,我母親喜歡她,也讓她藉著服侍我和三弟的由頭,在我張氏學塾裡讀書寫字。荷姐一直愛慕有才的人,當初我母親已幫她尋好一門富裕佃戶的親事,她卻看中那位窮畫師,一心嫁了。她與那位評述《牡丹亭》的小姐,想必,也是同氣相求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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